靈魂互換後和將軍HE了 第15章 貍貓 她笨拙得足夠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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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貓
她笨拙得足夠可愛
“霜姐兒?”
馮若芝滿麵驚愕看一眼自己的女兒,不明白這樣殘忍嗜血的話究竟是為何出自她口中。
徐文珂年前已及笄,很是不服氣輕哼一聲,立時反駁起來,“四姐姐好猖狂的口氣!也不知從哪學來的打打殺殺,若是祖母在這,定要斥責你不懂規矩!”
“王家老母隻是顧慮大局,何故要殺了她?”
“殺了她,又有什麼好處?”
“世間自有天道,哪輪得到四姐姐說這些。”
江修眼眸中的散漫逐寸叫風給刮冷,他環掃一圈徐家眾人,雖說他們未曾讚同徐文珂的話,江修卻在他們的臉上窺清‘所言在理’幾字。
他倏地就萬分厭煩起來。
厭煩這處處透露著規矩的徐家。
厭煩他們分明都很生氣,卻因自身教養而等著一人說出稍顯公正的話,再順勢讚同的模樣。
他冷嗤一聲,撐著扶手起身,人都已經行至拐角,卻忽地咽不下這口氣,旋身快步行至徐文珂身前,居高臨下睨著她,“我奉勸你動動腦子。”
“天道?”江修扯一扯唇,“我告訴你什麼是天道。”
“若將你變成那王家小女,怕是你第一個跳腳要治王家老婦的罪。”
“世間之事,有一便有二,王家老婦今日能忍下親孫女遭人猥/褻之事,明日便能漠視旁人再對其下手,你也聽了許久,知道那村子裡攏共十戶,又怎麼知道男人有多少?”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道王家有個不作為的老婦和親孃,誰還將王家小女當回事?”
“今日是李家那廢物對其下手,明日便是那些人!”
“屆時王家小女會淪為關在籠子裡的一條狗!”
“與其叫她踏上不歸路,不如斬斷這一切的根源!”江修不再掩飾眼底的蔑視,盯著徐文珂,一字一頓道:“殺了那老婦,擰斷了李家廢物的手,割了他的頭顱,再訓斥王家小女的母親,這便是天道!”
他話說得太殘忍,園子裡一時間冇了聲響。
江修低鳴著一口氣,擡臉掃量徐家眾人。
他做山匪多年,最見不得老弱婦孺受欺負,而今乍然聽見王家小女一事,恨不能衝去那什麼蜀州元縣,將那廢物的手儘數擰折!
見眾人啞聲盯著他,麵色還尤其古怪,他沉默幾晌,胡亂行了個禮,隻丟下一句:“我累了,先回去了,父親母親,各位伯父伯母,回見。”
一路奔行在回雨霽院途中的迴廊,江修始終冷著一張臉。
又往前行了半截路,他陡地不耐轉身,盯著妙青妙儀道:“有話就說,彆磨磨嘰嘰的!”
妙儀眼見自家姑娘在園子裡說什麼殺啊罰的,嚇得縮著肩不敢答話。
江修見了嫌煩,一把奪來妙儀手中的燈籠,自顧往前走,冷哼一聲,“是不是覺得我今日太急躁了?話也說得太過殘忍?”
妙儀未吭聲,妙青卻低聲道:“也不是,奴婢們隻是覺得,姑娘能有這樣鮮活的一麵挺好的。”
江修旋身將燈籠往麵上一照,稍稍眯眼,“你覺得我這樣挺好?”
妙青飛快瞄他一眼,適才點點頭,“不瞞姑娘,我和妙儀都讚同姑娘多說些話,多做些事。”
她與妙儀乃家生子,自幼便跟在四姑娘身邊。
大約是憶起往事,妙青悄悄離妙儀近了些,與她互相睇眼,才笑道:“姑娘今日為那王家小女打抱不平,金光寺的那窩貍貓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再送些有趣的玩意來呢。”
江修腳步一頓,“金光寺的貍貓?”
徐懷霜與貍貓有何關係?
妙儀見他並未動怒,那股機靈勁又回來了,附和道:“是啊,說來也不知那窩貍貓還在不在,上回我們去金光寺祈福,可是冇見著它們,都說貓兒的壽命不長,這麼多年過去了,是不是”
江修聽出妙儀話中意思。
那窩貍貓,她們至少有十餘年未曾見過。
心房隱隱有條線在竄來竄去,抓著他的一股好奇四處衝撞,他不自覺停下腳步,坐在廊椅上,低垂著眼,“哦,可惜我這些天看多了書,一時記不清什麼了,妙青,你還記得麼?”
他近來總翻著徐懷霜的書籍打發時間,妙青便不作他想,不一時緩緩道來。
四姑娘六歲前可不是這樣古板的模樣。
雖也像個小大人,但到底孩童心性。
其他孩子該有的,她也有。
那年家裡的二爺徐明謙正逢要升官,二太太餘瓊纓聽說金光寺靈得很,便帶著徐蓁蓁往金光寺跑得勤了些。
蓁蓁隻小四姑娘半歲,一回來便興奮說:“四姐姐!我與你講,金光寺有兩隻大貍貓!兩隻大貍貓生了八隻小貍貓!”
她攤開小手比劃,“才這麼大的小貓,還在喝奶呢!”
四姑娘起先還裝小大人模樣,可蓁蓁一連去了多次,每回都與她炫耀摸了小貓兒的爪子與腦袋,四姑娘到底小孩心性,小小年紀哪能禁得住誘惑。
一日,大爺徐方隱帶著要進家塾唸書、才十歲的徐柏舟去金光寺求個凝神靜氣的香囊,正要出門,忽地在月亮門後窺見一個圓圓的腦袋。
徐柏舟笑道:“是四妹妹!四妹妹在這乾什麼呢?”
四姑娘抿著唇,小聲求道:“大伯,二哥哥,五妹妹說金光寺有小貓看,你們能不能帶上我?”
徐方隱瞧她模樣可愛,一時忍俊不禁,便差人給馮若芝夫婦打聲招呼,就將人給一併帶去了金光寺。
甫一抵達金光寺,四姑娘便藉口要方便,差走妙青妙儀,悄悄照著蓁蓁提供的路線去尋小貓。
果不其然叫她尋見。
一窩毛茸茸的小貍貓虛虛睜著眼,擠在一隻大貍貓的懷裡討奶,四姑娘喜不自勝,蹲下身子,歪著腦袋瞧小貓。
這瞧著瞧著,四姑娘便覺著不對。
蓁蓁說一共八隻小貓,可這才七隻呀?
四姑娘皺著小臉,四處探尋,最後竟在一處比大人高出不少的房梁上找著不見的那隻小貓,正被另一隻大貍貓叼在嘴裡,而那隻大貍貓顯然是想一躍而下,可又怕嘴裡叼著的小貓傷著,隻能焦躁踩著磚瓦徘徊。
一個不慎竟一時踩空!
大貍貓前爪緊緊攀著屋簷,可前兩日剛落過雨,磚瓦濕滑,大貍貓的爪子再鋒利也難以攀住。
四姑娘一眼望去便急壞了,左看右看發現一麵竹梯。
奮力將竹梯挪去,四姑娘暗暗給自己打氣,便一鼓作氣爬了上去。
上梯容易下梯難。
四姑娘半哄半引誘叫大貍貓放下了戒備,便將一大一小兩隻貓給撈進了懷裡。
大貓養得肥軟,四姑娘要兩隻手才能抱穩,一眼再往下瞧時便慌了神。
正逢徐柏舟請完香囊出來尋她,乍一見得她抱著貓兒站在那樣高的地方,徐柏舟腿都給嚇軟了,忙喊小廝另尋一架梯子,由小廝接過貓,再叫四姑娘慢慢爬下來。
小廝將貓接過去了。
可四姑娘嚇得不輕,倉皇間一腳踩空,直直就往下落!
徐柏舟哪裡敢叫妹妹摔著,忙緊趕著過去空手接她,卻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個才十歲的半大孩子,二人在濕地上滾了幾圈,四姑孃的手肘蹭落一塊皮,徐柏舟也在翻身時右腿不慎摔砸在花壇邊緣,被尖石劃開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四姑娘嚇得連哭都不敢再哭。
也忘了喊疼。
直至大爺徐方隱聽見動靜趕來,忙請金光寺的明淨送來傷藥,卻冇斥責四姑娘。
明淨方丈得知前因後果,看出四姑孃的後悔與自責,心知她的初心是為救寺廟裡的貓兒,便掏出一枚玉佩,勸道:“小施主,這貓兒與你有緣,你天性尊重生命,老衲便將這枚玉佩贈與你,順便提醒小施主一句,要哭便哭吧。”
四姑娘愣愣接過玉佩,一扭頭窺見徐柏舟那張朝自己笑的臉,鼻頭一酸,便埋在臂彎裡小聲哭了起來。
隨後徐方隱帶二人回家,請來郎中上藥,郎中要開一劑祛疤的藥方,卻被徐柏舟拒絕。
便聽他擡頭對徐方隱道:“父親,此傷是我衝動之下所得,救下妹妹我很高興,但吃一塹長一智,我要用這條疤痕警醒自己,日後凡事都做好萬全之策再行動。”
年紀尚小的四姑娘似懂非懂盯著徐柏舟。
努力消化著他說的話。
是以當郎中問四姑娘要不要這祛疤藥方時,四姑娘也固執道:“我也不要,是我連累了二哥哥,我要用這條疤來警醒,日後不可再做出連累旁人之事。”
說到此節,妙青輕輕一笑,“姑娘那時還真是較真,奴婢與妙儀都嚇壞了,原以為姑娘是說著玩,冇成想姑娘竟越來越循規蹈矩。”
見江修看來,妙青陡地意識自個不該說姑娘循規蹈矩,忙伏腰認錯,“姑娘恕罪,是奴婢多嘴。”
江修深深吸氣,坐夠了,吹久了寒風。
也該回雨霽院了。
輾轉回了雨霽院,踏進寢屋,妙儀斜斜窺一眼西牆掛的一副畫,又提了一嘴,“說來也是有趣,姑娘救下的那貓兒當真有靈性,冇過幾日竟找來咱們府中,還能找著姑娘,給姑娘送來一隻蝴蝶。”
末了她又一歎,“可惜蝴蝶活不了多久,姑娘將它畫成一幅畫久久儲存著,倒也是個法子。”
見江修不吭聲,妙儀揣測他應是還在生那王家老婦的氣,便識趣噤聲退了出去。
門陡地被掩緊。
江修自顧點燃角落的燈燭,慢步行至那副畫跟前,細細賞著。
不知幾晌,他泄出一絲笑,全然不見方纔生怒的模樣。
緊盯著那副畫,他道:“徐懷霜,原來是你啊。”
“銜草環報恩,我不是叫圓圓送草環麼,它又自己改變主意了。”
那兩隻大貍貓是他養的。
一隻叫團團,一隻叫圓圓。
他自記事起便知自己無父無母,明淨雖養著他,卻很難時常陪著他,團團圓圓對那時的他來說,是萬分重要的親人。
冇成想他與徐懷霜之間還有這樣一樁巧事。
江修低笑一聲,心內那股久不消散的怒意忽然就儘數褪去。
方纔一路回來,冷風颳得臉上冰涼。
江修卻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但他逐漸意識到一件事。
互換魂魄也好,他偷偷潛回將軍府也罷,他總能被輕易勾起一些怒,譬如他做不來這規規矩矩的女娘,又比方他瞧不來這世家大族裡暗藏的權衡利弊與一股難以言說的假正經窩囊,同樣的,他又總能因徐懷霜這個人而莫名消散他的怒。
譬如此刻,他前腳在為王家小女抱不平。
可後腳聽婢女談起徐懷霜幼時的固執與勇敢,他理所應當地會去想,此刻在這樣被莫須有的規矩拘束的大宅裡,能尊重生命救下貓兒的她,想必纔會是他意想不到,會與他站在一邊的人,因此他便冇那麼生氣了。
他覺得,徐懷霜就像她的名字,她捧著細細的寒霜,能輕飄飄澆滅他心房裡的一簇火苗。
很奇怪,是一種他說不上來的微妙感。
江修不自覺擡起左手往右胳膊的手肘探去,指尖遲鈍著探進袖擺,果真觸到一條稍稍凸起的疤。
呆怔幾瞬,江修仿若能在腦子裡幻想出六歲的徐懷霜,幻想她是如何以深刻的教訓來訓誡自己,如何變成如今這樣規行矩步的模樣的。
稍刻,他又想起玉佩之事,不免去想,他十二歲那年偷撿了玉佩,明淨央著他還回去,還說道:“你與它現在還冇緣分。”
後來他在外多年,玉佩跟了他多年。
究竟什麼時候纔是有緣的時候呢?
他擡眼瞧著眼前的畫。
畫中的蝴蝶栩栩如生。
很難想象作畫的主人那樣古板。
也很難想象,他是不是與另一塊玉佩的主人有緣。
他不知其中奧妙。
隻知她幼時的作為笨拙得可愛。
如今的古板也被浸出一絲鮮活氣。
半晌,他輕扯唇,拉出一抹嗤笑,“徐懷霜,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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