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籠:長夜儘頭 第237章 必須救
磷火母獸似乎找到了絕佳的機會,傘蓋中央猛地裂開一個深邃的、布滿利齒的口器,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口器中爆發。
倒地的紅寇重立體,連同它腳下崩裂的碎石,被這股恐怖的吸力猛地拉扯著,滑向那如同深淵般的巨口。
“不——!”破曉目眥欲裂,白色的重力體爆發出極限速度,鏈鋸刀狠狠斬向磷火母獸的觸須根部,試圖打斷吸力。但磷火母獸似乎早有準備,幾條粗壯的觸須瞬間回防,如同巨蟒般纏住了他的武器和手臂。
眾人的視線被翻滾的煙塵和怪物龐大的身軀遮擋,隻看到紅寇那台左腿受損、冒著濃煙與火花的黑色重立體,在磷火母獸恐怖的吸力下,如同無助的螻蟻,一點一點被那布滿螺旋利齒的深淵巨口吞噬。
駕駛艙的訊號燈在外部擴音器裡傳來一陣劇烈的電流雜音後,驟然熄滅。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蓋文死死捂住嘴,渾濁的眼淚混合著臉上的塵土滾落。昆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破曉的咆哮變成了絕望的嘶吼,他瘋狂地掙紮著,試圖擺脫觸須的纏繞,白色的重立體在磷火母獸的束縛下劇烈震顫,裝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紅寇連同她的重立體已被徹底吞噬、化為磷火母獸腹中養料的瞬間——
磷火母獸那鼓脹的、半透明的傘蓋內部,一點微弱的紅光猛地亮起。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
那是紅寇重立體主引擎過載爆炸前的蓄能光芒。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沉悶、卻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巨響,如同在磷火母獸體內引爆了一顆高能炸彈。
磷火母獸龐大的傘蓋猛地向上弓起,如同一個被吹脹到極限的氣球,無數幽白色的磷光觸須瞬間僵直、崩斷,它那半透明的軀體內部,刺目的紅光瘋狂閃爍、膨脹。
下一秒,令人牙酸的、堅韌皮膜被硬生生撕裂的聲音響起。
磷火母獸傘蓋頂端的堅韌外皮,被一道裹挾著烈焰、高溫金屬碎片和紫黑色粘稠體液的狂暴力量狠狠衝破。
一個焦黑、破損嚴重、左腿幾乎完全損毀、表麵裝甲融化扭曲的黑色重立體殘骸,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從破開的大洞中悍然衝出。
重立體的外殼上沾滿了磷火母獸體內惡心的粘液和燃燒的碎片,拖拽著濃煙與烈焰,重重地砸落在不遠處的廢墟地麵上,震起漫天煙塵。
駕駛艙艙蓋在劇烈的衝擊和內部壓力下猛地彈開,一股灼熱的白氣噴湧而出。
紅寇的身影從濃煙與蒸汽中踉蹌站起,她身上的作戰服多處破損,臉上布滿煙熏火燎的痕跡,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但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她甚至沒有看身後那如同泄氣皮球般迅速乾癟下去的磷火母獸殘骸,目光第一時間投向不遠處被剃刀蠍獸暫時逼退的破曉。
剃刀蠍獸似乎也被紅寇破腹而出的狂暴一幕驚住了片刻。
就在這短暫的空隙,破曉駕駛的白色重力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甩開糾纏的殘存觸須,幾步衝到紅寇身邊。駕駛艙蓋幾乎同時彈開。
破曉高大的身影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跳下重立體,他臉上同樣沾滿汗水和煙塵,堅硬的下頜繃緊,那雙平日裡沉靜如深潭的眼睛,此刻充斥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震動和一種幾乎要衝破胸膛的熾烈情感。他不顧一切地衝到紅寇麵前。
沒有言語。沒有猶豫。
在彌漫的硝煙與刺鼻的焦糊味中,在同伴們驚愕、呆滯、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在遠處剃刀蠍獸重新調整姿態發出威脅性嘶吼的背景音裡,破曉伸出沾滿油汙和灰塵、卻異常穩定有力的雙手,猛地捧住了紅寇同樣布滿硝煙的臉頰。
然後,在紅寇微微睜大的、帶著一絲錯愕隨即化為無儘柔情的眼眸注視下,在獵荒者們如同被凍結的視線聚焦點,在遠處剃刀蠍獸猙獰咆哮的伴奏聲中,他低下頭,帶著一種彷彿用儘畢生力氣、要將所有恐懼、慶幸、熾熱和不顧一切的情感都傾注其中的決絕,狠狠地吻上了紅寇的唇。
那不是一個溫柔的吻。是帶著硝煙與血腥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與確認彼此存在的瘋狂印記。彷彿要將彼此的靈魂都烙印進對方的生命裡。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凝固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怪物的咆哮、火焰燃燒的劈啪聲、遠處傷員的呻吟似乎都瞬間遠去,被遮蔽在這一個令所有人震撼到失語的吻之外。
昆傑張大了嘴,手中的能量步槍差點滑落。蓋文忘記了腿上的劇痛,呆滯地看著廢墟中央那兩個緊緊相擁、忘情親吻的身影。
其他隊員更是如同泥塑木雕,大腦一片空白。三**則那冰冷殘酷的條文,如同無形的枷鎖,在這一刻被這熾烈的生命之火狠狠灼燒、扭曲。
距離激烈戰場數百米外,一座半傾斜的舊世界摩天大樓殘骸頂端。破碎的玻璃幕牆如同巨獸脫落的鱗片,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薛逍遙的身影斜倚在一根扭曲的金屬承重柱旁,黑色風衣的下擺被高空凜冽的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微微眯著眼,目光穿透彌漫的硝煙與距離,精準地落在廢墟中央那對忘情擁吻的身影上。那張易容後平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如寒星般銳利的微光。
在他身旁,白月魁靜靜地矗立著。銀發在狂風中恣意飛揚,如同月下的流瀑。她清冽的目光同樣鎖定著下方,冰玉般的側臉在晦暗天光下線條分明。阿賴耶識古樸的刀鞘輕輕點著布滿灰塵的地麵。
“看來,”白月魁清冷的聲音響起,如同冰珠落玉盤,穿透了高處的風聲,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冰冷的嘲弄,“他們對‘火刑’這燈塔的最高獎賞,似乎並不怎麼熱衷。”
她的視線緩緩掃過那些僵立在下方的獵荒者,尤其是昆傑等人臉上那混合著震驚、茫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隱秘嚮往的神情。
薛逍遙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紅寇與破曉身上,看著破曉那幾乎要將紅寇揉進骨血裡的力度,看著紅寇回應時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熾熱與決絕。
他那搭在魔刀千刃刀柄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極輕微地摩挲了一下冰冷的金屬。
“必須救。”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吐出,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了某種關鍵節點、不容更改的決斷。
彷彿那廢墟中熊熊燃燒、挑戰冰冷鐵律的生命之火,不僅僅屬於那兩個人,更是這片絕望焦土下,必須儲存、必須燎原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