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曜破穹 第41章 豐源續命
封元續命，焚途馳援
赤離長老懷抱著子謙，指尖傳來的觸感輕得令人心驚。那不是少年本該有的鮮活肌理，而是一種近乎虛無的涼薄，彷彿懷中的軀體隨時都會化作飛灰，消散在這滿是血腥與硝煙的空氣裡。他低頭凝視，少年的臉色青黑交加，嘴唇泛著死寂的紫紺，眼睫上凝結的冰粒尚未消融，卻已被一絲若有若無的幽藍毒氣浸染，那是腐骨毒與雪魄蓮極寒交織的征兆。
朱雀真血在子謙心脈處化作的赤芒，此刻正如同狂風暴雨中飄搖的孤燈，微弱得隨時可能熄滅。赤離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源自朱雀聖山本源的生機，正被體內洶湧的陰寒與毒素瘋狂吞噬。腐骨毒如同貪婪的藤蔓，纏繞著經脈瘋狂蔓延，所過之處，血肉與骨骼都在無聲無息地消融；而雪魄蓮的極寒則如萬年玄冰，凍結著氣血，壓製著神魂，兩者相互裹挾，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正朝著最後一絲生機收緊。
「真血……撐不了六個時辰了。」赤離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他活了數千年，見過無數生死，執掌朱雀聖山刑罰殿千百年，早已練就鐵石心腸，但此刻看著懷中這個身負朱雀血脈、本該前途無量的少年，心中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灼。子謙不僅是聖山寄予厚望的麒麟子，更是炎煌聖皇親口指定的親傳弟子，若是折損在此，不僅是聖山的損失，更會讓幽冥教的氣焰愈發囂張。
他抬手按在子謙的胸口，一縷精純的朱雀聖力緩緩渡入，想要加固真血的防禦，卻隻感受到一股霸道的陰寒之力反噬而來。聖力剛一接觸到子謙體內的毒素與寒氣，便如同滾湯潑雪般迅速消融，甚至連他自己的指尖都被染上了一絲涼意，那是腐骨毒試圖順著聖力侵入他體內的征兆。赤離眉頭緊鎖，連忙撤回聖力，心中愈發清楚，尋常的聖力滋養，早已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一道虛弱卻堅定的身影踉蹌著走上前來。蘇半夏強忍著自身的傷痛與神魂的刺痛，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乾的血跡。方纔為了激發子謙的潛能，她動用了百草穀的禁忌秘術，不僅耗損了大量本源魂力，自身也被秘術的反噬所傷。但她此刻沒有絲毫顧惜自身，隻是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個由萬年溫玉雕琢而成的長匣。
玉匣入手溫潤，表麵刻滿了繁複的草木符文，隱隱散發著淡淡的生機。當蘇半夏緩緩開啟匣蓋的瞬間，一股磅礴而溫和的生命氣息驟然彌漫開來，如同春雨滋潤大地，讓周圍因激戰而焦灼的空氣都為之一清。匣內鋪著柔軟的靈錦，八十一根細如牛毛的木針靜靜躺在其中，通體流轉著深邃的碧綠光華，針身上布滿了肉眼難辨的玄奧紋路，彷彿蘊含著天地自然的至理。它們不像是死物，反倒像是一群沉睡的碧綠精靈，每一次細微的光華流轉，都透著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靈動。
「此乃我百草穀立穀之基，『九九封元續命針』。」蘇半夏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她的指尖因傷勢未愈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卻堅定如磐石，「此針以生於時空裂隙邊緣的『萬年蘊神木』核心木質為材，輔以星辰菁華淬煉九九八十一年而成。佈下完整的周天封元陣，可逆亂陰陽，鎖死時空於方寸之間，為將死之人……強續四十九個時辰的命數。」
赤離長老瞳孔驟縮，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他身為朱雀聖山的頂尖強者，自然聽說過這等傳說中的秘法。萬年蘊神木生長在時空裂隙邊緣，吸納天地混沌之氣與星辰之力，其核心木質蘊含著極強的空間禁錮與生命滋養之力，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寶。而以其為材煉製的封元續命針，更是醫道與陣法的極致結合，傳聞中能在生死一線間鎖住生機，堪稱逆天改命的秘術。
但他更清楚這秘術背後的代價。赤離凝視著蘇半夏蒼白的麵容，沉聲道：「蘇穀主，我雖未親眼見過此術施展，但也知曉其凶險。施展九九封元續命針，需以施術者的本源魂力與生命精元為薪柴，強行逆轉時空法則，稍有不慎，施術者便會道基崩毀，壽元銳減，甚至……」
「甚至身死道消，是嗎？」蘇半夏打斷了他的話，臉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那笑容中帶著醫者的悲憫與堅定，「赤離長老，我百草穀傳承千年，以『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為訓。醫者之道，不在於長生久視，而在於『性命相托，永不言棄』。子謙小友為護我百草穀弟子而身受重創，若我因惜身而見死不救，不僅有違祖訓，更會讓我道心崩毀，即便苟活於世，與死何異？」
話音未落，她已伸出顫抖的手指，拈起了第一根碧針。指尖剛一觸及針身，便有一縷碧綠光華順著指尖湧入她體內，與她的本源魂力相互呼應。蘇半夏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無半分猶豫。她左手輕輕托住子謙的後腦，右手持針，手腕微沉，第一針便精準無比地刺向子謙的眉心祖竅。
祖竅乃神魂之根本，是人體最為脆弱也最為關鍵的穴位。碧針入體的瞬間，子謙原本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身體驟然一僵，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連最深層的意識都被瞬間凍結。一縷肉眼可見的碧綠光華順著碧針湧入，在他的識海之中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將那洶湧的陰寒與毒素隔絕在外。
「呃……」蘇半夏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一縷鮮紅的血絲自她嘴角溢位，順著下頜滴落，落在靈錦之上，暈開一朵刺眼的紅梅。第一針便已耗損了她三成的本源魂力，那種神魂被強行抽離的痛楚，如同萬蟻噬心般難以忍受。但她手下絲毫不停，手腕翻轉，第二針、第三針……針如雨落，精準地刺入子謙周身大穴。
廉泉、膻中、氣海、關元、湧泉……每一個穴位都對應著人體的生機節點。碧針入體，便有一縷碧綠光華融入子謙體內，如同一個個微小的封印，將他一部分生機與外界時空隔絕開來。隨著一根根碧針落下，子謙身上的幽藍毒氣與冰寒氣息漸漸收斂，不再向外擴散，但與此同時，蘇半夏的氣息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她的烏黑發絲，竟在短短數十息內，從鬢角處生出幾縷刺眼的霜白，如同被歲月突然染上了痕跡。原本光滑細膩的臉頰上，也浮現出幾道細微的皺紋，眼神中的光彩漸漸黯淡，唯有持針的手，依舊穩定得驚人。那是數十年行醫積累下的極致精準，是刻在骨子裡的專業與執著。
赤離長老站在一旁，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骨節處泛出青白之色。他這位見慣了生死離彆、鐵血無情的聖王，此刻眼中竟也泛起一絲酸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蘇半夏體內的生命精元在急劇消耗，那是一種不可逆的損耗，每多刺一針，她的壽元便會減少一分。但他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隻能將這份以生命為代價的恩情，死死刻在心底，暗自發誓，日後必當傾儘朱雀聖山之力，回報這份大義。
周圍倖存的百草穀弟子與朱雀聖山修士，此刻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上前打擾，空氣中隻剩下蘇半夏微弱的呼吸聲與碧針入體時細微的嗡鳴。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敬佩與擔憂，他們看著這位平日裡清冷溫婉的穀主，此刻如同一位浴血奮戰的戰士，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守護著一個陌生少年的生機。
當第四十九根碧針刺入子謙的命門穴時，蘇半夏的身體已經搖搖欲墜，全靠一股強大的意誌支撐著才沒有倒下。她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絮，說話都變得斷斷續續：「還……還差三十二針……」她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眼前的子謙與碧針都開始出現重影，但她依舊咬著牙，顫抖著伸出手，再次拿起一根碧針。
赤離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影，心中不忍，沉聲道：「蘇穀主，容我為你渡入一縷聖力，稍作支撐。」
蘇半夏卻緩緩搖頭，虛弱地說道：「不可……封元陣需……需施術者純一本源魂力牽引……外力介入……會擾亂陣法……功虧一簣……」她的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但每一個字都異常堅定。
赤離隻能作罷，心中愈發敬佩。他默默運轉聖力，在蘇半夏周身形成一道微弱的護罩，隔絕外界的乾擾，同時小心翼翼地為她抵擋著空氣中殘留的幽冥毒氣。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每一針的落下，都像是在與死神賽跑。蘇半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皺紋越來越深，霜白的發絲已經蔓延到了頭頂，整個人看起來彷彿瞬間蒼老了數十歲。她的手臂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好幾次都差點刺偏穴位，但每次都憑借著驚人的毅力強行穩住。
當第七十九根碧針刺入子謙的足三裡穴時，蘇半夏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後踉蹌了幾步，若非赤離及時出手扶住，恐怕早已摔倒在地。她的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眼中的光彩幾乎完全熄滅，隻剩下一絲微弱的執念支撐著她。
「穀主！」周圍的百草穀弟子驚撥出聲，想要上前，卻被蘇半夏用眼神製止。
「彆……彆過來……還差兩針……」她喘息著說道，嘴角不斷有鮮血湧出，染紅了胸前的素白衣裙。
赤離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五味雜陳，沉聲道：「蘇穀主，已經夠了。四十九個時辰的命數，有這七十九針已然足夠，剩下的兩針……」
「不行！」蘇半夏打斷他，眼神突然變得無比明亮，「九九歸一，缺一不可……最後兩針，乃定陣之基……若有缺失，陣法隨時可能崩潰……子謙小友……便會前功儘棄……」
她推開赤離的攙扶，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拈起第七十根碧針。這一次，她的動作慢了許多，每一個細微的調整，都耗費著她最後的生機。碧針緩緩刺入子謙的太衝穴，當針尖完全沒入的瞬間，蘇半夏的身體猛地一震，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靠在赤離身上。
但她沒有停下，依舊顫抖著拿起最後一根碧針——那根最為關鍵的「定魂針」。這一針，需刺入心脈交彙之處，直接牽引封元陣的所有力量，鎖住最後一絲本源生機。蘇半夏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精血落在碧針之上，瞬間被針身吸收，碧針的光華驟然暴漲。
「以我精血，引陣歸源！定魂！封元！」蘇半夏用儘全身力氣喝出這八個字，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誌。她手腕一沉，定魂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了子謙心脈交彙之處。
就在定魂針入體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八十一根碧針同時發出清越的嗡鳴，如同天籟之音，響徹整個百草穀。一道道碧綠光華從針尾激射而出，在空中縱橫交錯，勾勒出一個無比繁複、無比玄奧的立體陣法圖案。陣法呈九宮八卦之形，層層疊疊，環環相扣，每一道紋路都閃爍著柔和卻堅定的光芒，將子謙完全籠罩其中。
陣法緩緩旋轉，散發出一種令時空都為之凝滯的磅礴力量。周圍的空氣停止了流動，光線變得柔和，連那些殘留的幽冥毒氣與戰鬥痕跡，都在陣法的威壓下漸漸消散。隨著陣法的運轉，子謙身上的幽藍毒氣與冰寒氣息被徹底封鎖在體內，不再有絲毫外泄，而那心脈處的朱雀真血赤芒，也終於穩定下來，不再搖曳。
陣成瞬間，子謙身上所有的生命跡象——微弱的呼吸、幾乎不可察的心跳、紊亂的聖力波動……全部消失了。他彷彿被封印在了一塊巨大的碧色水晶之中，時間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動，麵容安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痛苦與掙紮。隻有那八十一根碧針依舊閃爍著淡淡的光華，證明著陣法正在持續運轉，守護著那來之不易的一線生機。
「成……成功了……」蘇半夏露出一抹如釋重負卻又無比疲憊的笑容，眼中的光彩徹底熄滅。她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氣息微弱到了極致，若非赤離及時渡入一縷聖力護住她的心脈，恐怕早已氣絕。此刻的她，頭發全白，臉上布滿了皺紋，看起來如同一位行將就木的老嫗，與之前清冷溫婉的穀主判若兩人。
赤離抱著蘇半夏，心中充滿了敬佩與感激。他深深一躬到地，聲音鄭重無比：「蘇穀主活命之恩，赤離代聖皇，代朱雀聖山，永世不忘！此間事了，聖山必傾儘全力，尋遍天下奇珍異寶，助穀主恢複本源，重煥生機！」
被赤離護在懷中的蘇半夏虛弱地擺了擺手，氣息微弱地說道：「不必……這是……醫者之責……赤離長老……四十九個時辰……快……帶他去……淩霄天院……」
赤離重重點頭，不再多言。他小心翼翼地將蘇半夏交給一旁焦急萬分的百草穀弟子，囑咐道：「好生照料你們穀主，用最好的靈藥為她續命，若有任何差池，聖山定不饒你們！」
弟子們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將蘇半夏抬下去救治。
赤離轉過身，目光落在被碧色陣法籠罩的子謙身上。他伸出手，輕輕觸碰陣法，感受到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阻擋著他。這陣法不僅能鎖住生機，還能抵禦外界的攻擊與乾擾，是子謙這四十九個時辰內最堅固的屏障。
他不再遲疑，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碧光流轉的封印光球抱起。光球觸手溫涼，重量輕得驚人，彷彿抱著一團空氣，但赤離卻感受到了千鈞之重，那是生命的重量，是希望的重量。他將光球緊緊護在懷中，生怕有一絲一毫的磕碰。
「李師弟，王師弟！」赤離轉頭看向剛剛趕到的兩位朱雀聖山長老，他們皆是聖山的頂尖強者，此次奉命前來支援，卻還是來晚了一步，「你二人立刻護送蘇穀主、清羽和嫻雲返回聖山，將此地一切，尤其是幽冥教『獵龍計劃』之事，詳實稟告聖皇！」
「師兄，那你……」李長老麵露擔憂之色。淩霄天院遠在天元大陸中央，距離百草穀有數百萬裡之遙，即便以赤離的修為，想要在四十九個時辰內趕到，也絕非易事，更何況沿途必定危機四伏。
「我帶子謙，直赴淩霄天院！」赤離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去不返的決絕，「唯有那裡的『萬藥閣』，方有一線生機！若四十九個時辰後無我訊息……便是我已儘力，聖山無需為我報仇，隻需加強戒備，防備幽冥教的後續反撲！」
他深深看了一眼兩位同門，眼中閃過一絲不捨與決絕。此次之行，九死一生，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按時抵達，更沒有把握能護住子謙周全，但他彆無選擇，隻能拚死一試。
兩位長老深知此事的緊迫性與重要性，不再多言，重重地點了點頭：「師兄放心，我二人定不辱使命！師兄一路保重，聖山等著你們平安歸來！」
赤離不再停留，周身爆發出璀璨的赤紅聖光。聖力洶湧而出，如同奔騰的岩漿，將周圍的空氣都灼燒得扭曲起來。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身前的虛空如同水幕般被強行撕開一道裂口，裂口後麵是光怪陸離的空間亂流，無數細碎的時空碎片在其中翻滾，散發著足以撕裂聖者肉身的恐怖氣息。
「朱雀聖力，護我周全！」赤離低喝一聲，周身的聖力化作一層厚厚的護罩，將他與懷中的封印光球完全包裹。他一步踏入那光怪陸離的空間通道之中，身影瞬間被翻湧的空間亂流吞噬。
幾乎就在赤離離開的同一時刻，遠在億萬裡之外的朱雀聖山禁地，盤坐於七彩神火中的聖皇炎煌，猛然睜開了雙眼！他的雙眸如同兩輪燃燒的烈日，迸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整個禁地都因他的蘇醒而劇烈震顫。
他身前的虛空自動裂開，一隻由赤離發出的火雀符籙如同流星般落入他手中。火雀符籙是朱雀聖山的緊急傳訊手段，隻有遇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時才能動用。
神念掃過，符籙中蘊含的緊急資訊瞬間湧入炎煌的腦海——子謙重傷垂死，幽冥教獵龍計劃曝光，赤離已攜其前往淩霄天院，時限四十九個時辰！
「幽冥教！！！」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在禁地中轟然炸響，如同驚雷滾滾，震得整個朱雀聖山都在顫抖。炎煌周身那原本溫和的七彩神火，驟然化作焚儘萬物的怒焰，火焰衝天而起，穿透禁地，直上雲霄，將整個聖山的天空都染成了絢爛的七彩之色。
無數朱雀聖山的弟子與長老感受到這股滔天怒火，紛紛抬頭望去，臉上露出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