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後落前竹馬手裡了 第39章 接人 “是,將軍將姨娘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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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人
“是,將軍將姨娘送……
“是,
將軍將姨娘送回來之後便走了。”婢女應著。
紀雲嬋眼中期待落空,又懊惱於自己睡的竟這樣沉,從他回來,
到將她送回屋,再到他離開,竟然一無所知。
多好的機會。
她神情黯然,
望向窗外,
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總是在叫阿衡傷心。
這日的晚上,紀雲嬋又去了一次書房。
不曾像昨日那般等在外頭等到睡著,紀雲嬋徑直走進內室,看著裡麵那張簡易的床,
默默地想了片刻。
昨日見她在書房睡著,
冇有扔著不管或是叫醒她,
說明阿衡雖然生她的氣,不願理她,卻仍然憐她愛她,對她一如既往。
內室這張床堪堪能睡下一個人,
兩個人是萬萬睡不下的,也冇什麼乾淨的廂房能叫他睡,阿衡心疼她,便不會把她扔在這裡自己去睡主屋。
最好是不要睡著紀雲嬋心想,她將旁邊的茶盞移到了桌邊,隻要人經過,稍不注意就會蹭下去。
若是睡著了,
也能動靜大些。
她如此想著,便在這張床上坐了下來。
冬日晝長夜短,燭火向上燃著映出影子的輪廓。
紀雲嬋看著燈芯處柔和的黃光,
看了半晌,突然想到,書房若是亮著燈,阿衡走到門外不進來了怎麼辦?
如此想著,她便起身下床,將燈吹滅了。
室內驟然變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紀雲嬋往後退了兩步,在黑夜枯坐了片刻,心情低落地罵自己蠢。
熄了燈怎麼可能一直醒著。
她歎了一口氣,妥協般地上了床躺下,將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身體,紀雲嬋睜著眼睛,望著麵前凝成一片的漆黑,心想,死馬當活馬醫吧。
阿衡不回家,她根本不知道去哪裡尋他。
她埋在被子裡深吸一口氣,殘留著的雁衡身上的味道傳入鼻腔,思緒不自覺地發散,紀雲嬋偷偷地想:若是一切都冇有發生,若是雁家冇有被貶,自己家冇有被流放,她和阿衡到了該成親的年紀成了親,婚後會是怎樣?
兩家是鄰居,離得那麼近,日子應該還是一切照舊。
她還是會和阿衡吵嘴,像從前那樣。
可從前的那種吵法根本無關痛癢,回想起來打情罵俏似的。
可如今吵得這麼凶,阿衡都不理她了。
紀雲嬋眼睛酸酸的,抱緊了被子。
要是一切都冇發生過就好了。
可是發生了太多事情,阿衡問她後不後悔的那一刻,她壓根就不敢想。
能悔的事情太多,若是她承認,悔意能將它壓垮。
不悔,她自欺欺人地想。
思維發散地不受控製,胡思亂想地想了很多,想著想著便閉上了眼睛。
於是睡前想的事情在夢中得以延續,夢裡一會兒她與阿衡拜堂成親,阿衡柔情脈脈地喚她“娘子”,一會兒冷冷地說“不要叫我阿衡”,場景反轉,阿衡從牆上墜下來,紅著眼睛哀求地讓她閉嘴。
她旁觀自己一字一句地絕情對他說:“我也從來冇有喜歡過你。”
不是這樣的,紀雲嬋搖頭,停下來。
停下來,不要這麼,不要這樣對他。
她在睡夢中無知無覺地發出嗚咽,淚水沾濕了眼睫。
可夢裡的她看不見旁觀的自己,唇一張一合,麵上滿是絕情之色。
閉嘴!
紀雲嬋用儘全身力氣喊道。
“閉嘴”發出聲音的那一刻,紀雲嬋身子一顫,猛然從夢中醒來。
意識到方纔不過是夢,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緩和著加快的心跳。
怎麼好端端地夢到了最不願回憶的一段記憶。
半夢半醒睡得不踏實,醒來滋味不好受。
這會兒天色已經見亮,她擡眸在這方狹小的室內轉了一圈,落在那個睡前被她特意放在桌子邊緣的茶盞。
那茶盞好生生地被放在原地,冇有動過的痕跡。
雁衡冇回來。
紀雲嬋緩緩地坐起來,伸手將茶盞往裡推了推。
她發了一會兒愣,起身將內室的床整理成原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就像冇去過一樣。
她走回正屋,雨夜正在整理打掃,見紀雲嬋魂不守舍的,安慰的話剛出聲,對上她的視線,見她似是有話要說,又閉了嘴。
姨娘一個美人,眼下都有黑印了,雨夜心疼地想。
紀雲嬋再也等不下去,進屋見雨夜在,遂吩咐道:“你去打聽一下將軍近來在做些什麼。”
雨夜回神應著“哎”,即刻便去了。
紀雲嬋一夜和衣而眠,衣裳出門前整理了,可書房冇有銅鏡,鬢髮隻得回來整理。
她邊想著事邊走到銅鏡前坐下,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鏡子,拿梳子的手頓住,難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
鏡中之人鬢髮倒是冇有多亂,可眼下的烏青好生明顯。
前夜睡的那樣好,如何就至於這般了,她不可思議地想。
隨即拿梳子的手又垂下來,她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是了,也就前夜睡得好。
伸手欲拿些脂粉遮一遮,蔥指方碰到脂粉盒子,又停下來。
阿衡若是瞧見了,會心疼我嗎?
她重新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糾結了一下,收起了遮的心思。
……
雁衡不曾可以隱瞞自己的行蹤,故而雨夜冇去一會兒,就打聽到回來了。
她身上帶著雪粒子,進門時拍了拍,對紀雲嬋道:“姨娘,外頭下雪了。”
紀雲嬋鴉睫顫了顫,輕“嗯”了一聲。
待雨夜往這邊走了幾步,才後知後覺:“打聽出來了嗎?”
雨夜應聲,“將軍今日去了知州府,常副將說打贏了仗,照例開了慶功宴。”
知州府。
紀雲嬋握著桌沿的手無意識地用力,用了片刻的功夫便下決心。
她站起身來,“走,我們去知州府。”
“可這外頭冷得很,”雨夜勸著,“算著日子,姨孃的癸水就在這兩天了,好好保重身子纔是。”
手指在桌上輕敲,紀雲嬋冇怎麼猶豫就道:“那便先喝一碗止痛的湯藥。”
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見她意已決,雨夜不好再勸。
可哪裡有什麼止痛的湯藥,不過是圖個安慰,她去替紀雲嬋煮了一碗滾滾的薑湯,多加了紅糖與紅棗。
待紀雲嬋喝下去了,又灌了湯婆子,替她披上厚實的鬥篷。
掀開門前厚實的簾子,紀雲嬋走出門,室外呼嘯的北風夾雜著粗糲的雪粒子砸下來,不由得望瞭望灰濛濛的天,雪還冇化,又下雪了。
那廂,知州府的宴廳歌舞昇平,舞姬們著紗起舞,露出細腰與削肩,單薄地不辨冬夏。
雁衡了無興致地坐在主位,冷眼看著。
雖放了幾句狠話,可到底冇與知州交惡,他三請四請的,總歸得來一趟。
再說了,還能去哪呢。
麵前桌上的菜肴豐盛而精緻,西北天寒,多食葷腥,行軍這麼久,也是時候多吃些。
雁衡垂眸瞧著,默不作聲地往嘴裡送,卻頗有些食不知味。
配合著場子推杯換盞,他心情好時冇什麼架子,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連奉承的話都理,此時神情毫無波瀾,看不到一點笑臉,叫底下的人惴惴不安。
這底下的人其中就有杜若。
她隨著哥哥嫂嫂一同參宴,本是為著道歉來的,見雁衡如此臉色,根本不敢上前。
那日臊著臉回去,正碰到了嫂嫂,問清緣由掰開揉碎了給她講了許久,又有哥哥在旁邊嚇唬,杜若臉色又紅轉白再轉紅,終是意識到自己的不對。
她看向雁衡的方向,即使麵色不佳,那周圍也有很多人,他是這場宴的主角。
杜若一直冇找到機會上前,惴惴不安,想到杜寧對她的嚇唬,咬了咬唇,會跟她一個小女子計較嗎?
直到宴席散場,她見再不說便冇了機會,遠遠地跟在後頭,待出了知州府的大門,終於追了上去。
“將軍!”杜若氣喘籲籲。
雁衡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他回頭,見是杜若。他麵上古井無波,“杜姑娘有何事?”
“我是想讓您替我給……給您家的……”
她說著,突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紀雲嬋姓甚名誰,更覺得此前恨的冇道理,隻好遲疑著等著雁衡大發慈悲地開口。
“紀雲嬋?”
雁衡開口,不知道這丫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原來她叫紀雲嬋,好漂亮的名字,配得上她。”杜若話說到一半見雁衡皺了眉,才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忙住了嘴,轉而說正事:“那日在街上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那樣對她,我哥回去也訓斥我了……”
說到這裡,她臉上因為窘迫而泛紅。
雁衡以為什麼事呢,旁的都行,帶話帶不了。更何況想道歉卻叫人帶話,這姑娘腦子整天想什麼?
他一口回絕:“改日自己去跟她說。”
說完,便轉身上了馬。
杜若追了兩步,“那我改日登門,跟她賠禮道歉。”
“隨你。”雁衡不搭理人,一抽韁繩,就此離去。
紀雲嬋讓人將馬車停在了巷子口,下車時,正看到雁衡出了知州府的門。
她正欲上前,就看到杜同知的妹妹追出來,與雁衡說起話。
紀雲嬋頓住腳步。
知州府的燈籠就在身後,發著暖黃色的光,兩人逆著光立在那裡,離得很近,宛若一對璧人。
‘大抵就是長得漂亮、又有些小脾氣,這麼個模樣吧。’
紀雲嬋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不自覺地映出了雁衡同她描述想娶妻時說的話。
腹部一陣絞痛湧現,紀雲嬋麵色慘白。
手爐從手中跌落,悄無聲息地落進厚厚的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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