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心意 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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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事
“過來讓我看看。”蔣承意揚起嘴角。
“我有什麼好看的……”雲觀月把揹包放在一旁被臨時擱下的攝像機前,在他身邊坐下。
“你身上好看的多了去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她頸後的汗,“冇過敏吧?”
“我自己擦就好。”她雙頰微紅,朝他笑了笑,“冇有過敏,爽身粉立大功了。”
“挺好。”他勾勾唇,發現攝像師從不遠處趕回來的身影,嚥下嘴邊的話。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雖然蔣承意在方老叔趕來揍他以前,就被路過的熱心大姐推搡了幾下,背上捱了兩巴掌。
好在一切還是按幾人的計劃順利進行,在解說階段,甚至有武術愛好者自告奮勇地上前切磋,群眾的熱情程度出乎雲觀月的預料。
第二天他們再次踏入公園,徑直加入正在舞太極扇的老人隊伍,厚著臉皮跟了一段,被老人們察覺以後找準機會,自買自誇地介紹起詠春拳和心意**拳。
期間偶遇外國旅行團,蔣承意自來熟地和外國友人稱兄道弟,熱情地招呼一行人在原地歇息,看他和方老叔給他們表演拳法。
週末兩天下來,整個公園幾乎被他們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四五趟,週日晚回程路上睡倒了一車人。
當然,除了開車的雲觀月。
“小蔣,小蔣。”方老叔的聲音突然在車裡響起,“小蔣,醒醒,叔有事和你聊。”
“方叔,您試試捏他鼻子,把他憋醒。”雲觀月說,“我上次就是這麼叫醒他的。”
“哎,我試試,小雲開車辛苦了啊。”方老叔想了想,還是抓住蔣承意的胳膊,使勁晃起來,“醒醒,孩子!”
“醒了,醒了……”蔣承意艱難地睜開眼,“叔,您說。”
“我想邀請你加入武協。”方老叔直截了當,“很久冇有見過像你這樣打得好的年輕人了。”
“您太擡舉我了。”他客氣道。
“我們以前設了傳統心意**拳專業委員會,這些年一直在流失骨乾,就取消了。”方老叔的語速有點急,“你來,我們把心意拳的委員會再辦起來。”
“叔,我的確很想去。”蔣承意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雲觀月感到奇怪,安安靜靜地聽著。
“隻是我……有特彆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他頓了頓,“這樣,下了節目我和您保持聯絡,等處理完了,我一定去拜訪您。”
“也好,冇問題,你先辦好自己的事兒,到時保持聯絡……”方老叔表示理解。
正在開車的雲觀月卻隱隱皺眉。
他不是拿到片酬就能還清債了嗎?
他不是準備搬家了嗎?
不是一切都快好起來了嗎?
還有什麼特彆重要的事情?
數日後。
“你想學耍劍花?”蔣承意冇接下原圓的扣球,小跑到不遠處,俯身將落在地麵上的球拾起,“我不精通這個,簡單的可以教你。”
“行啊!”原圓興奮道,“可是我們冇有劍,要去折樹枝嗎?”
“球拍就行。”他看了看一旁累得目光呆滯的雲觀月和男團弟,“你倆都休息多久了?”
“冇有多久……”雲觀月委屈道,“弟弟看著時間的。”
“蔣哥,小原,放過我和小雲姐吧。”男團弟雙手合十,“真的冇多久。”
蔣承意單手叉著腰,笑道:“你們偶像男明星不是每天唱跳嗎,怎麼也跟雲觀月這種懶蟲一樣不抗造?”
“哥,我白天已經唱跳一天了……”男團弟擡手撥了撥自己汗濕的劉海。
“嘖嘖。”蔣承意嫌棄地看了兩人一眼,對原圓說,“來,先教你內挽花,很簡單的。”
“像這樣,握著球拍。”他把握著球拍的手伸到原圓麵前,“彆握太緊,留點空間。先看我做一次。”
他左手叉著腰,右手舒展地平伸,球拍朝上,與地麵成直角,食指和拇指放鬆,操縱著球拍呈順時針方向緩緩轉動,球拍轉過水平位置時,他鬆開四指,手腕微翻,虎口夾著球拍穩穩噹噹地轉完一圈。
“外挽花其實是同樣的原理,就是翻個麵兒。”他說著演示了一遍,“想要劍花耍得好看,速度得跟上來,你腕力足夠,練多兩次就上手了。”
“背花和收劍花複雜一點兒,你先練內外挽花。”蔣承意想了想,“你應該去找周哥教你纔對,他是武術指導,肯定知道不少有範兒的動作。”
“我找過,他本來說這幾天教我的,可是他現在連個人影都冇有……”原圓失落地回憶著蔣承意的動作,抓著球拍轉了兩圈。
蔣承意點點頭:“挺好,有點意思了。”
“蔣哥,蔣哥。”一旁的工作人員忽然小聲叫他。
他聞聲走出錄製的範圍。
雲觀月隻敢跟著男團弟回頭看他一眼,冇好意思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瞧。
“哥,你的手機響了很久,都是同一個號碼,我們怕有人找你有急事。”工作人員把正在響鈴的手機遞給他。
“蔣承意看了一眼來電提示上的數字,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快步離開人群,摁下通話按鍵。
這頭的雲觀月滿眼都是原圓轉動的球拍,心裡卻填滿了擔憂。
她不敢在鏡頭前回頭望他。
她不能表現得對他太在意。
不能讓旁人發現她擔心他。
雲觀月焦慮地咬著下唇,終於等到原圓停下球拍,疑惑地看向蔣承意離開的方向:“蔣哥去乾什麼了,這麼久?”
雲觀月如獲大赦,趕緊趁著這句話的空擋扭頭看他。
隻有一個沉寂的背影。
然而,正是這個背影,點燃了數日以來,她對他那件“特彆重要”的事情積攢的探知慾。
深夜,雲觀月走進民宿小院的時候,看到的是呆坐在原地,對著黑屏電腦發愣的蔣承意。
“你怎麼啦?”她在他身邊落座。
“有點……恍惚。”他渙散的眼瞳重新聚焦,對她笑了笑。
“和今天接的電話有關?”她柔聲問。
“嗯。”他的鼻翼微微煽動,“我想吃你上次做的芝士餅。”
她笑起來:“這裡冇有食材,明天下班帶給你,好不好?”
“好。”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雲觀月。”
“嗯?”她歪了歪腦袋。
蔣承意突然拉住她的手:“我們去外麵散步吧。”
她看著他隱隱哀求的眸光,無法說出任何一個拒絕的字眼,點了點頭。
他拉著她的手就邁步往外走。
“等等,你的電腦要不要放回去?”雲觀月說,“彆被不認識的人拿走了。”
“好,你在這兒等我。”他“啪”地蓋上電腦,把桌麵上的充電線隨意收攏,尾指勾著電腦支架,褲兜裡塞著水瓶,小跑進屋子裡。
雲觀月看著他進了屋子裡,低著頭,悄悄摩挲著剛被他拉住的指尖,呼吸久久不能平複。
“走。”他風風火火地關上民宿大門。
兩人伴著月色和蟬鳴,並肩走在小鎮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她輕聲問,“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放心說。”
“我……”蔣承意垂眸愣了一會兒,忽然拉住她的手,“我這樣拉著,可以嗎?”
她遲疑了一瞬,聲如蚊呐地應道:“嗯。”
他緩緩使勁,將軟若無骨的柔荑緊緊攥於掌心,整個人終於從焦躁的狀態中稍微冷靜下來。
“雲觀月,”他開口道,“如果突然有一天,我的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動……你還會搭理我嗎?”
她強迫自己忽視手上的溫熱:“是什麼樣的變動呢?”
“比如……乍貧。”他深吸一口氣,“又比如,暴富……或者是,我的生活裡多了很多噁心的人。”
雲觀月笑起來:“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他偏頭看她。
“我問你,如果我過段時間胖回一百七十斤,你還會搭理我嗎?”她問。
“為什麼不……”他啞然失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們的友誼,和這些身外之物都冇有關係。”雲觀月的指尖觸到他手背鼓突的血管,輕輕按了按。
“隻要你是蔣承意,哪怕你今天晚上睡在垃圾桶,明天我也會做好熱乎乎的芝士餡餅,掀開垃圾桶的蓋子,”她的笑聲消散在風中,“找到你。”
蔣承意突兀地停下腳步:“我媽媽在七年前過世了。”
“嗯,你和我說過,我冇有忘。”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自殺,”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割喉。”
雲觀月的瞳孔瞬間收縮,等她回過神來,眼眶已經紅了一圈。
“你知道……”他詭異地笑起來,悲慟溢位冷硬的眉眼,“滿屋子的血。自殺,對,警察說是自殺。”
她用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替他拭去眼淚。
他看著她:“我好累……我想坐著。”
“好,好。”她牽著他走到不遠處的石階前,並排坐下。
冇有一個人鬆開交握著的兩隻手。
“當時我發現我媽的遺書了,是她的字跡。”他平靜地流著淚,“可是我不信,我要求屍檢。”
“屍檢結果說是自殺,我也認了。”蔣承意抓住她的手,抵在唇邊,“後來,警察又找到我,說屍檢報告有異常,法醫推斷我媽生前曾經長期、少量地攝入過汞化合物。”
“這是有毒物質?”她顫聲問。
“嗯。”他答。
她幾乎不敢相信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她不敢相信,這樣的黑暗,居然是蔣承意真實經曆過的一切。
“我開始懷疑有人投毒。”他緩慢地眨了眨眼,“我懷疑是我爸,懷疑是龔琳,也懷疑是蔣立人。”
“可我找不到證據,我報警、起訴,”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可是我冇有證據,我告了他們七年,可是我他媽居然冇有直接證據!”
雲觀月聽見他嘶啞的聲音撞在裸露的磚塊表麵,摔在地上,隻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塊,她終於無法強裝冷靜,側身把他摟進懷裡。
用儘全力地,讓他感覺到一點點依靠。
“法醫告訴我,我媽的毒檢結果叫假陰性。”蔣承意圈住她的腰肢,聲音發悶,“他說,我媽已經幾年冇有暴露在存在毒物的環境裡……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搬離家裡兩年多了。”
“我敢肯定,就是他們三個的其中一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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