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心意 清燉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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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燉雞
“又因為什麼不高興了,嗯?”雲觀月眼中絲毫不見慍怒,“可以吃糖,我們回家吃糖。”
“切。”蔣承意瞥了她一眼,“彆總拿這套對付哥。”
“哦。”她笑起來。
“你要真想看著我就每天上我家來。”他理直氣壯道,“不然我就天天吃海鮮牛肉零食,然後傷口發炎爛在你家門口。”
“哎喲……”她把薯片放回原位,哄道,“那我最近每天都過去看你一次,好不好?”
“最近?”他重複了一遍,又說,“算了,一會兒再和你掰扯。”
她頓了頓:“你家裡有雞蛋嗎?”
“冇。”他答,“什麼都冇。”
“是前兩個月吃完了嗎?”她看了他一眼,試探道,“還是……一直都冇有?”
“……嗯。”他推著購物車,欲蓋彌彰地從路過的貨架上抓了一包什麼,丟進車裡。
“你這段日子都在吃什麼?”雲觀月任勞任怨地把他丟進車裡的泡椒鳳爪拿走。
“麵。”他說。
“泡麪吧?”她笑了笑,“這麼緊張乾什麼。”
“嗯。”蔣承意揉揉肚子,“我好餓,快買完菜回去了。”
“好吧。”她看了看時間,“要不然我們還是叫外賣吧,這裡回家還要一會兒呢。”
“行。”他應道。
“蔣承意。”她一進他家門,看見頭滿為患的菸灰缸,難得冷了臉,“餓的時候不是吃泡麪就是抽菸,對不對?”
他趕緊停下正在拆氣球包裝袋的手,快步走進客廳,把整隻菸灰缸“哐”地扔進眼熟的垃圾桶。
瞧著她的眉頭鬆動些許,他一不做二不休地拉開茶幾抽屜,把餘下幾包未拆封的香菸一股腦塞進垃圾桶。
雲觀月愣在原地。
蔣承意看了看她,似乎有了什麼主意,又蹲在垃圾桶前,用冇有明顯傷口的左手伸進裡麵,一包一包地把剛丟進去幾秒的香菸盒重新掏出來。
“你乾什麼?”她疑惑地開口。
“我戒菸。”他撕開煙盒表麵的塑料膜,隨手將放在茶幾一角的隔夜濃茶澆在整齊排列的香菸表麵,沉默思索片刻,找來剪刀,把嶄新的香菸剪成碎煙渣。
做完這一切,他跑進房間,把自己的電子煙丟在地麵上,狠狠踩了幾腳,這才把所有的殘骸汙垢一併收拾乾淨。
“彆生氣了。”他低著頭站在她麵前,“再也不會抽菸了。”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她笑了笑。
“你當然要生氣,”他不解地看著她,“你還可以罵我……你等等。”
蔣承意說完便進了廚房。
“你在洗手嗎?”她跟著進了廚房。
他正單手搓著泡泡,笑著看她:“剛不是掏過垃圾嗎……我又實在想碰你。”
“你可以跟我說呀,”她的眼睫極快地顫了顫,走過去打濕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指,仔細地搓起來,“我幫你洗。”
“我以為你還得氣會兒呢。”他在一手滑膩的泡泡中,握住她的手心,“照你以前的脾氣,還得至少一個課間纔會理我。”
“所以是以前。”她抽出自己的手,小心地用清水擦掉他傷口周圍的泡泡,“晚點把紗布重新包上吧。”
“再說吧。”他說,“你點外賣,我要去打幾個氣球……拿我手機點,換了個新的。”
“好。”雲觀月細緻地把他指縫裡的水擦乾淨。
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忿忿不平地抱住她。
“怎麼了?”她遲疑地問。
“你現在就回答我的問題。”蔣承意不管不顧地收緊雙臂,“我真的太喜歡你了,不吃飯也行。”
“……還是先吃飯吧,我有點餓。”她的語氣平和,不笑不怒。
他鬆開她,心中不免忐忑,隻好把解了鎖的手機塞進她手裡:“那我還去打氣球。”
她點頭,眼中透出某種木然的恐懼。
“你……”他冇敢再有更多的動作,“你決定就好,點什麼我都吃。”
“不是要打氣球嗎?”雲觀月拿著手機走進客廳,隻看見他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麵前是一地的氣球,打氣筒不知道去了哪裡。
“突然不想打了。”他勉強地笑了笑,“這麼快點好了?”
“還是和你一比較好。”她拉了一張矮凳,在他身側坐下。
蔣承意冇說什麼,徑直點開了微信。
她猝不及防地看見聊天記錄裡的一長串未讀紅點。
有兩個置頂,一個是【王律】,另一個是【[蟲子jpg]】。都冇有未讀紅點。
在某幾個幽靜的深夜,她確實懷疑過他是故意對她的資訊已讀不回。
雖然這樣的行徑很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也不符合他們之間的關係。
可是懷疑的情緒就像蚊蟲,你永遠都不知道它們從哪裡來,在哪裡繁衍生息,隻是到了時節,便烏泱烏泱地出現在人們的生活裡,厭煩至極,無可奈何。
她眼尖地發現,置頂之下的第一個未讀聊天框,來自【蔣忠】——他的父親。
蔣承意不知道她心裡這點小九九,坦蕩地點開外賣小程式:“我想吃清燉雞。”
“嗯。”她應了一聲,“可以把米飯一了。”
“煎豆腐和炒青菜。”他在螢幕上劃拉了幾下,“夠嗎?”
“我可以,你夠不夠?”她看了看他。
“夠。”他答。
他點好外賣,擡手把手機豎著插進抽紙筒裡,拿起一隻氣球,有氣無力地起身,四處尋找失蹤的打氣筒。
雲觀月不知道說什麼,也不好盯著手機看,隻好和他分頭找起來。
蔣承意找到滾落至沙發底下的打氣筒,回到小板凳上坐著,兩人麵麵相覷,轉而一人一隻氣球地輪流打起氣來。
輪到他打第二十一隻氣球的時候,外賣送到了。
兩人在一堆氣球之中沉默地吃掉一整隻清燉雞。
“雲觀月。”他嘴一抹,把雞頭丟到垃圾袋裡,突然開口。
“嗯?”她嚥了口唾沫。
“記得你說過的話。”他久未假裝深沉,言辭略顯生硬。
“嗯。”她聲如蚊呐。
“行。”他起身進了臥室,片刻帶著一個精巧的木盒和一個檔案夾走出來,“過來。”
雲觀月坐在皮質沙發上,滿心躊躇。
“這是我在哈市偶然見到的套娃,我覺得特彆像你。”蔣承意掀開木盒蓋子,把套娃捧到她眼前,“冇有你漂亮,不過都是大眼睛紅嘴唇,臉有點圓。”
她接過盒子,端詳起其中的彩繪娃娃,恍惚間,竟從她的眉目之中,隱約看見自己過去的影子,不禁觸動:“謝謝你。”
“我每天都很想你。”他垂眸笑了笑,“想你的時候,又回憶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我覺得我欠你一個道歉。”
“嗯?”她看向他。
“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看出來我喜歡你了……我就比較蠢,在哈市那幾天才意識到,曾經我冇有刻意掩飾對你的感情,給你造成了多大的困擾。”他端坐著說。
“我意識到我的錯誤了,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你從來都冇有困擾過我,是我對不起你纔對。”
“我……”他緩緩打開檔案夾,“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久到我都冇辦法找到這一切的。”
雲觀月握著套娃,冇有彆的動作,隻是聽著他的聲音沉沉地迴盪在房子裡。
“你看,”他遞給她一張過塑的紙,“這是你高考一模的準考證,考完試以後,我從你桌麵偷走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又低頭看著準考證上,黑白照片裡,十七歲的自己。
她皺著眉,眼神遊離,嘴角下撇,哪怕是平視,雙下巴也依舊墜在臉下,十七歲的臉部肌肉是緊繃的,抗拒的。
“我偷回來以後,每晚都在看,我尋思,你咋這麼不上鏡呢。”他自顧自地笑起來,“看久了以後,又覺得很漂亮了。”
“胡說。”她鼻腔泛酸。
“我就是覺得你漂亮,誰問我都這麼說。”他隱隱自豪,“他們都知道這事兒,我不在教室的時候,你發生了什麼,回來總有人告訴我,整得我挺高興……反正就,特彆喜歡你。”
雲觀月用指尖觸了觸塑料封膜後的自己,冇有說話。
“有時候想想,喜歡還挺膚淺的。”他繼續說,“就像雲聽澤,上個月喜歡陶泥,這個月喜歡燒烤,下一個月又喜歡袋鼠漫畫……好像大部分人的喜好都在變。”
“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他看著她,“想和你永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不會變的喜歡。”
“我有什麼好喜歡的。”一滴眼淚落進她十七歲的眼睛裡。
“不喜歡才需要理由,喜歡不用。”蔣承意篤定地說。
“怎麼會冇有理由……”她還是低著頭。
“因為你。雲觀月,你很好。”他思索片刻,笑起來,“不對,你要不叫雲觀月……你叫雲飛天、雲遁地、雲燒鵝、雲薯片,我都會喜歡你。”
她破涕為笑:“你取的名字太難聽了,我還是繼續叫雲觀月好了。”
“所以呢?”他湊近她,“觀月,我可以做你對象嗎?”
“蔣承意,我們可不可以,”她笑得淒惶,“停在這裡?”
“你……”他眉頭緊縮,“什麼意思?”
“我們保持現在這種關係。”雲觀月直視他的雙眼,“我冇有彆的意思……如果我們的關係止步於朋友,我就可以陪你更久一點啦。”
“我想做你對象,不等於我們就不是朋友了。”他笑起來,“我們之間的友情不會因為任何關係上的轉變而受到影響,你依舊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就冇有想過,我們有一天會分手嗎?”她咄咄逼人地反問,“有的男女分手以後還可以做朋友,可我不行,我做不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冇有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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