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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頭_逆水寒 第105章 二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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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宮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來,然而宮城卻是與之正相反的詭異的寂靜。內監穿梭在殿閣之中,步履匆匆,埋首噤聲,將太後剛剛下達的懿旨知會給每一個人。

臨海殿的大門的確不曾封死,但誰有那個膽子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看熱鬨?宮人們並不知道殿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隻是見到了白紙黑字的諭令,和**、血浸浸的太後之印。

吳太妃連日睡得不安穩,前段時間陸令從捎了信進來,說是春夏之交冷熱不定,陸書青偶染風寒,他一直在府中照料,怕過了病氣給母親,故未曾入宮問候。雖說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她的心仍然懸著不落地,問起陸令真的歸期,卻也得不到確切答覆。

她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竊竊私語,擡聲喚道:“怎麼了?”

鳴鸞殿的宮人對陸令真的死訊心照不宣,隻不忍也不敢向吳氏稟明。纔剛又收到了昭王的信兒,命她們這幾日無論如何不要踏出鳴鸞殿半步,食水有人送來,待塵埃落定,他自然來親迎吳氏。

“無事,”宮人連忙回道,“外頭風把花架吹歪了,娘娘睡罷。”

“算了,我睡不安穩,”吳氏卻搖搖頭,披衣半坐起來,命人掌燈,“把我冇做完的那條玉帶取來,不幾日等真真回來了,正好配給她新裁的夏衣穿。”

陸令從拿到王氏懿旨的吩咐、“不慎”放走了陸書青之後,王俶便將其扯了下來,把此人一手提拔上去。

他遙遙對崔濟世道:“你私自與昭王勾結,給相府羅織罪名,是要讓你清河崔氏滿門跟著一起做逆賊不成?”

“王將軍此言差矣,”崔濟世隻是冷笑,“昭王殿下纔剛請到了太後懿旨,難道你要給太後也扣上‘羅織’的帽子不成?太後最是一心為國,敢舍下琅琊王氏的親緣不念,哪像王將軍,滿腦子隻有自傢俬計!”

陸令從回到公車門下的時候,正將這兩句聽入耳中。羽林衛的營房亦在皇城之中,士卒們一早便齊齊聚在此處,等候指示,故而那中郎將見到他,便本能地擡手,準備命他麾下兵士迎戰。

可陸令從首先攻下武庫的作用就在此刻顯現出來——不當值的羽林衛手無寸鐵,即便是不服驅策、與他為敵,也奈何不了什麼。

更何況,他還帶著太後的手諭。

陸令從隻是穩坐馬上,連劍都不曾出鞘,揚聲道:“聖君臨朝,首推仁孝。為長公主報仇雪恨,是陛下為人兄弟之‘仁’;遵太後手諭清剿相府,是陛下為人子之‘孝’。王將軍身為天子禁軍的統領,若要繼續聽從王俶調配,一則罔顧長公主殉國的冤屈,二則藐視太後秉義滅親的氣節,三——則陷天子於不仁不孝之境!”

他移開目光,環顧四下,掃視著每一名將領的臉:“諸位將軍,天子太後是為主,爾等與我俱為臣!古往今來,豈聞有為臣者,陷人主於不仁不孝之境乎?”

語罷,他將手裡那捲軸拋給身旁一名鶴衛,寒生生道:“把太後手諭拿給將軍們,好好兒地、仔仔細細地看一看。夤夜天黑,可彆漏了一字一句。”

眾人你傳給我,我傳給他,挨個看過,彼此麵麵相覷。最後傳回王將軍手上,他正欲開口辯駁,身後屬下們卻已跪了滿地,戰戰兢兢道:“臣等謹遵懿旨,願為太後、陛下驅馳!”

“若諸位都有此等決心與忠行,那今夜公車門下這段插曲也就無可厚非,不過是旨意傳達不及,讓與天子同心一體的羽林衛義士們生了些誤會,而已。”

“隻是,”陸令從挑眉,望著那進退不得的中郎將,漫不經心道,“他日陛下與太後問起,王將軍想要我如何對答,可要——三思啊。”

王將軍冷冷回瞪他,然而左右無不臣服太後的手諭,自己雖由王俶提拔,但君相有嫌隙是公開的秘密,萬一昭王真的是奉天子命令收拾相府,他也不能不畏懼皇帝將來清算。

半晌,他隻得一言不發地下馬,麵向懿旨叩首,以示敬服。

陸令從輕嗤一聲,再不看他,回身向崔濟世道:“宮內事宜,便全權托付與崔大人周旋,煩請守死皇城、宮城並各殿宇的所有門戶,冇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他回眸,往墨色之中的臨海殿與神龍殿望去:“原本有人的,便教人在裡麵安生待著;原本空著的,也不要放人進去。”

城門落鎖不多時,訊息已傳入京畿軍。幾位主將都跟隨天子出城去了,留在營中的虎師舊部一得了信兒,便知道該是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早已暗通有無,整裝完畢,隻待舊主一聲令下。

陸令從給到的指令是,兵分五路,他自己率鶴衛從太初宮出發,而四大營中的虎師舊部和被“策反”的京畿軍,也需要分彆有人統領,前往長江之畔的北城門會合,然後從王家手裡“奪”迴天子。

然而,軍權和其他需要打點的關節格外不同,非得完全可信之人,陸令從才放心把虎師交於其手。再加上陸令真意料之外的缺席……這樣一來,可供倚重的人選卻又很少。

幕府山與北大營相去不遠,便由蕭遙一併暫領;東大營與李家宅邸在同一方向,交給李岐;而鄭驍早年出身西大營,在其中威望很高,又有盤根錯節的關係,便順理成章由他統率。但剩下南大營——既是距目的地最遠、也是與昭王府聯絡最疏離的一支隊伍——則麵臨群龍無首的變數。

然而就在這時,鄭驍的兒女、李岐的兩個外甥——李冶和李況,卻主動請纓,希望能夠代掌南大營。

這對姐弟年紀雖輕,且瞧著都大不似習武之人,李冶沉靜,李況內斂,實則卻是從小跟隨父親舅舅出入京畿軍中,武藝兵事無所不通。

且不論李冶與謝浚被擱置的婚事,他們三個首先是誌同道合的摯友。然而幾日前在摘星樓中,當李冶與李況時隔四年、乍然和“早已不在人世”的友人戀人重逢,卻未見任何大喜大悲之色。兩個人在最初的驚愕過後,神情不約而同地冷下來,連寒暄的話也說不出口。

李岐當時對陸令從道:“不愧是孿生姐弟,這是埋怨浚兒四年來一點音訊都不露,動氣了。”

鄭驍一貫是個拙嘴的老好人,攤手苦笑:“小輩的事,我哪做得了主,隻好隨他們自己去調停罷了。”

於是陸令從隻公事公辦,除了細細囑托李家姐弟起事當夜的計劃之外,餘者一句不問。

有了羽林衛替換,謝浚得以帶領宣室從鳴鸞殿撤走,回到宮城外找陸令從,預備前往下一步的目標北城門。

陸令從一麵命鶴衛副將點兵,一麵問謝浚:“你是想隨我一起去,還是留下來鎮守宮內呢?”

“自然是隨殿下同往。”

陸令從斟酌片刻:“我知你報仇心切,但你小叔的母族至親隻剩你一個了,他想必也叮囑過你,千萬保全自身。”

他凝視著謝浚,鄭重道:“浚兒,你是之無的親侄子,我們是一家人,我必須得護你,但我也想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所以隻要你心裡想清了,我便不會攔你。”

謝浚思索半晌,緩慢而堅定道:“殿下痛失長公主,小叔身負滅門之恨,誰也並不比我好過。既然你們兩位都做到了這地步,有籌謀的耐心、起事的魄力,敢去隻身犯險,也不畏恥居仇家門下、忍辱負重,那我又有什麼可怕的?”

陸令從聞言,知他心跡清明,便即不再多問,擡手為謝浚正了正肩甲,忽然注意到他腰間換了兵器:“飛光呢?我記得這幾年一直是你隨身收著。”

謝浚笑了笑:“與小叔相認那日,最終還給他了。小叔對我說,飛光是殿下送給他的,以及黑壓壓一片謹小慎微、大氣不敢出的臣子。

王俶從袖中摸出一張紙,高舉起來:“長公主殉國前收到的書信,乃是叛國罪人謝竟親筆所寫之去瑕體,並其私印,俱有白紙黑字實物在此,可供查驗!”

江岸邊一片嘩然,就聽他緊接著冷聲喝道:“昭王顛倒是非、嫁禍相府、矇蔽太後,其心可誅!琅琊王氏為百官萬民執義,羈押謝犯在此,願請陛下降罪,以祭奠長公主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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