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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197章 第 197 章 有什麼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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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好笑的

秋天不但是瓜果收獲的時節,
野池河渠的黃鱔也格外健壯,正是一年中最肥胖的時候,養得膘肥體壯好過冬。

壟上的半大小子們,
成天提著水桶房前屋後地轉悠,
趴在樹根底下扣鱔魚洞。

他們好似天生一雙火眼金睛,
哪裡的水麵在冒氣泡,
是鱔魚在吐氣還是彆的什麼草蟲,
分辨地一清二楚。

更甚者瞟一眼岸邊水麵下的洞xue,
僅憑泥巴的形狀和走向,便能斷定裡麵有沒有活物,有多大,
還有沒有其它的出口。

仔細分析、研究一番後,閃電出手,
提出水麵時,中指赫然死死扣著一條碩大的黃鱔脖頸。任憑修長的身軀瘋狂掙紮扭動,
也逃不脫小子們黢黑的鐵砂掌。

青果是叢家三個孩子中最調皮搗蛋的那個,也是捕捉這些鄉下野物的行家裡手。

自打他長得比門栓高,且在水麵上搖頭擺尾地狗刨著不沉到水底後,
杏娘便沒狠拘著他不許玩水,
隻規定不能一個人去水邊。

小家夥在家裡呆不住,
再怎麼猛烈的陽光都擋不住那顆往外跑的心,上樹掏鳥下水捉魚,跟他娘少時的頑劣一模一樣,甚至更勝一籌。

杏娘如今到不感歎後繼無人了,
隻恨小兒子粘上毛堪比野猴猻,皮得沒了邊。

青果玩歸玩,家裡倒是時不時能添一盤好菜,
螺螄、河蚌肉、河蝦、鹽巴草芯、高筍……隻要是水裡的野物,他都有法子弄一兜。

早起兩兄弟劃船去鎮上賣黃鱔,攢了四、五天有小半桶,再不賣該掉秤了。

還不到太陽當空,青果提著水桶氣呼呼走進灶房,嘴裡罵罵咧咧:“不賣了,以後再也不賣鱔魚了,黑了心的老扒皮!

我這麼肥的鱔魚,他竟然隻出三文錢一斤,這跟白送他有什麼區彆?我就是倒了水裡喂魚,我也不賣給他了,心怎麼這麼黑,我看他肚子裡流出來的腸子都是黑的。”

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呼哧喘氣,直直盯著桶裡的長條。

杏娘走過來往桶裡看了一眼,肥碩的黃鱔在桶裡擠成一團,水麵上布滿密集的小水泡,幾片枯葉和褐綠色的螺殼摻雜其間。

她柔聲安慰道:“熱天鱔魚價賤,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不氣了,賣不出去咱就不賣。

與其白白便宜了那些黑心老財,不如咱們自家人殺了吃,你是喜歡吃辣炒盤鱔還是蒸鱔魚片,娘晌午做給你吃?”

小少年滿肚子不適宜,被娘親輕聲哄勸了半晌,鬱氣也就漸漸消了,“還是切片炒鱔絲吧,這些鱔魚太肥了,炒盤鱔不入味。”

“好,那就炒鱔絲,我去喊你爹來殺鱔魚。”

青葉笑著在一旁道:“冷天鱔魚價高啊,你要是能把鱔魚養到冬天去賣,指定能掙一大筆銀子。”

青果沒好氣睨她一眼:“你說的到簡單,冬天鱔魚鑽土裡不冒頭,我想捉也捉不著啊!”

青葉張了張嘴,猶豫半晌後,咬著嘴唇低下頭。

本以為叢家的鱔魚能吃到天氣轉冷,沒想到隻吃了兩頓,一大清早,青果興衝衝回家提起水桶跑出去,回來時桶裡空空如也。

青皮好奇地問:“你把鱔魚弄哪去了,現在還沒漲價吧?”

“沒有,鎮上那些魚販都是黑了心肝的,賣的人多了,連一文一斤都能叫得出口。”青果滿臉不忿,轉瞬間又喜笑顏開。

“不過我用不著賣給他們了,周鄰哥要我把鱔魚賣給他,十五文一斤,說隻要他在家裡,有多少他收多少。”

青皮大驚失色:“十五文一斤?他買這麼多黃鱔做什麼,出的價還這麼高?”

“他沒說,我也沒問。”青皮聳了聳肩膀。

“指不定他要做什麼大買賣,我給他送的鱔魚可都是生龍活虎的,周鄰哥講義氣,我也不能騙他的銀子。你們可彆給我傳揚出去,周鄰哥說現在隻收我一個人的。

若是旁的人得了訊息也要賣給他,他可沒那麼多銀子付賬。好了,我不跟你們囉嗦了,我要去抓黃鱔了,眼看著天氣要轉涼,到時想抓都抓不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提著桶跑遠。

剩下兩姐弟麵麵相覷,青皮想了一會不得其法,也就撒手丟到了後腦勺。反正他弟賣不掉的鱔魚也是吃掉,能賣上價自然更好,低頭鑽心鑿刻手裡的木料。

跟弟弟喜歡在外頭撒野不同,青皮更喜歡留在家裡刨木頭,給他爹幫點小忙,手上功夫倒是與日俱增。

青葉若有所思看著小弟跑出去的身影,低下頭繼續撕鵝米豆兩邊的外皮。

爹孃去田裡扯雜草,準備晌午飯還早,青葉打算去周爺爺家買一碗小鯽魚。兩麵煎得焦黃,配著園子裡最後一批紅辣椒,正好下飯。

拿一隻空碗放進菜籃,胳膊一彎,出了門往東走,周老爺子家大門洞開,空蕩蕩聲息全無。

青葉踮腳望瞭望,正遲疑間,河邊傳來一絲聲響,一個人影正在船上拉漁網。

她轉過身走下河坡,站在台階上問:“你倒是個不見外的,借了我家的船就劃,打從你一回家,這條船就改了姓。”

周鄰輕笑一聲:“你說的對,七叔、七嬸的大恩無以為報,往後自當鞍前馬下,俯首聽令。”

女孩啐了他一聲,猶豫片刻,又問道:“你收青果的黃鱔……”

“你不是知道?”周鄰調整網箱四麵的竹竿,“說起來還是我占了便宜,到了年底能得一筆銀子,對了……”

他轉過頭問:“我不在的這兩年,你怎麼沒跟家裡人說養鱔魚的法子?我還以為你早說了呢。”

青葉從鼻子裡哼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啊,這就是個死結,本來養黃鱔是想掙大錢的,我家門口一拉網咖,整條壟上就都知道了,到時照樣賣不上價。

不拉網咖又養不活,隻能眼睜睜空守著寶山沒有半點用處,你當初還不如不告訴我呢,省得糟心。”

周鄰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嚇了路過的翠色鳥兒一跳,尖尖的嘴裡銜著的小魚兒差點掉落,趕緊展翅飛遠了。

不知怎地,聽到這明朗的,不同於女孩子們銀鈴般的醇厚笑聲,青葉莫名有些惱火,鼓起腮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跟你保證,最遲今年年底,你家小弟就能養活黃鱔。”

又來了,女孩又想翻他白眼了,外祖父故弄玄虛會讓人心生畏懼,不敢唐突。周鄰麼,隻會覺得他在裝神弄鬼,豬鼻子插大蒜——裝象。

被女孩一瞪,周鄰更想笑了,怕惹惱她隻得強行忍著,咳嗽一聲,正色道:“小葉子,你有空嗎,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青葉纔不搭理他,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見女孩不說話,周鄰也沒有追問,低頭捆綁竹竿上的繩索,“哧啦”的聲音在靜謐的河邊格外響亮。

過了好半晌,耳邊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你要我幫什麼忙?”

他笑著擡起頭,“聽說你會記賬本,我在縣裡要建房子,買了很多磚石木料。來往的收據單子堆了一摞,我又沒空整理,你能不能幫我登記成冊,後麵也好對賬。”

“可以啊!”青葉隨口道,“正好我這段時間有空,等到了秋收你就要自己做了,農忙時我可沒空。”

“那先多謝你,你幫了我,到時我給你家割稻子吧!”

“不用,”女孩擺手,“記賬本又不累,你忙自己的事吧,我們家現在人多田少,不用請外人幫忙。”

她娘還擔心家裡農事結束得太快,她爹又跑去做那免費的老好人,白白便宜大伯家。

周鄰笑了笑,正打算說什麼,河岸上插進來一道女聲:“周鄰,原來你在這呢,我就說你家門口怎麼沒人?明明周爺爺說你這幾天在家裡,他不在的話可以找你買魚。”

下河坡走近了問:“你們在說什麼?”

青葉往旁邊挪了挪,給她讓出位置,“在問他什麼時候忙完,我好買了小鯽魚回家殺,刮鱗、剖肚得忙活半天。”

何竹看了她一眼,依舊笑問周鄰:“周爺爺每天捕的魚都賣不完,你又拉漁網做什麼?”

周鄰加快手上的動作,頭也不擡道:“到了年底吃魚的人多,多張幾片漁網,運氣好時能攔兩條大魚,誰家請酒也能用上,有備無患。”

“那倒是,進了臘月家家戶戶都捨得吃喝,我家就喜歡吃魚多過吃肉。買肉還要跑一趟鎮上,吃魚多方便,家門口就能買到,而且你家的魚鮮活極了……”

何竹一來青葉的話就少了,她是一個憊懶的性子,也不愛出風頭。

用她孃的話說就是不喜歡跟人起爭執,跟這條壟上的大多數人都合得來,除了何竹。

兩個人間總有點似有若無的彆苗頭,大到吃穿用度,小到今兒頭繩的顏色,無不喜歡較量一番。

青葉還小時,一旦有何竹在且人多的場合,她就不愛說話,也儘量少說話。無數次經驗告訴她,一旦她開口了,何竹就能立刻抓住話裡的把柄,令她顏麵掃地。

比如說大夥聊農忙時給爹孃送的飯菜,青葉隨口說一句從來不送魚,何竹下一刻就能拆穿她:那是因為你不會剖肚子殺魚,我九歲就學會了,你怎麼這麼大了還沒學會?

每當此時,青葉就會極其惱火,有一種秘密被揭穿的窘迫,又有一種似乎無所遁形的狼狽。

偏偏何竹又沒說錯,她本來就不會殺魚,也害怕割傷手指,她娘也說長大了再學,所以獨自做飯時會避開吃魚。

這種隱秘的念頭誰都沒有說過,她也不知道何竹怎麼就把她看得透透的,什麼都能猜出來,人也比她聰明、厲害、勤快……

這種羞惱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隻能暗自生悶氣,次數一多,青葉便有意疏遠了何竹。即便人多湊一起閒聊,她也儘量多聽少說話,以免白添一場氣。

如今長大了倒是去了對何竹的那層忌憚,但仍舊不喜歡跟她打交道。

說話就好好說話,拐彎抹角,指桑罵槐地做什麼?

青葉現在不害怕跟何竹吵架,可她覺得當場揭穿彆人的隱私,令人難堪下不來台,這種做法很不好。

大夥都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實在不必鬨得這樣難堪。

現在兩人相處得不冷不熱,聽到不舒服的言語,青葉也敢當麵甩臉子發脾氣,何竹反倒多了一絲忌憚,不敢明目張膽打壓她。

人一長大,煩惱也跟小時候不一樣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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