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198章 第 198 章 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因著上半年的欠收,
壟上的農人把秋收當成了眼珠子,到了成熟期,天天不錯眼地去田裡盯著。
就這還不放心,
有些上了年歲的老莊稼把式,
每日夜裡開啟大門看天色。看一看午夜時分的星星亮不亮,
月亮是否出來了,
有沒有烏雲飄過,
藉此判斷第二天的陰晴。
天氣晴朗自是不用怕,
耐著性子多等兩天,指不定稻穗還能長得沉甸甸更飽滿。
若是陰沉沉不見亮光,就要皺了眉頭仔細思量,
是提早幾天先割了,以免下雨後倒伏,
到時損失更大。
還是沉下心賭一把,指不定雨下得不大,
一忽兒過去,下完了再收割。
各人心裡想頭不一樣,心急的人已趁著夜色磨起鐮刀,
那些打算再等兩天的,
踮腳張眼一看田裡彎腰的農人,
轉過身也著急忙慌吆喝著拿衝擔。
青葉依舊是趁著早晚天氣涼爽去田裡幫忙,天色一大亮,她娘就把她趕回家整治飯菜、洗衣服掃地、煮豬食喂牛等細碎活計。
這個時節做飯也簡單,量要大,
口味要重,幾樣壇子菜加上園子裡剩下的時蔬,再煎一盤魚也就夠了。
青葉在家打理家務得心應手,
隻一個小煩惱著實困擾,跟旁人不好說,對她娘再沒什麼顧忌。
“大伯孃現在是怎麼了,物極必反了麼?天天下晌叢文哥去田裡了,大伯孃揮舞著燒火棍,把大伯父敲得劈裡啪啦響。
我在這邊聽著都牙疼,我一個當小輩的,直咧咧跑過去拉架吧,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不管吧,天天來這麼一出,叫人起床可以喊的嘛,怎麼動不動就是一頓打?”
年輕時林氏比杏娘享福,杏娘孩子生得多,男人又不在跟前,暗地裡吃了多少委屈隻有自己知道。
林氏則不然,隻一個兒子,當家的還是捧書本喝墨水的,鎮日一副童生娘子的派頭,事事輕拿輕放,再不肯多出一份力氣。
如今過了小半輩子,兩人全然顛倒了個。
杏娘有大閨女貼心幫襯,家裡的這些雜活都是她在操持。平日裡還看不出來,一到農忙時節能輕省一大截,不至於忙完田裡忙家裡,好好的一個人能折騰得元氣大傷。
兩個兒子雖說比大堂哥小,卻比他得用,田裡的農活快趕上杏孃的手腳,她又能沾點光。
再還有兩個老人的幫忙,老兩口雖說年歲大了,做不了氣力活,可這裡搭一把手,那裡插一腳的,家裡的事也是能少一樣是一樣。
林氏則比較倒黴,除了早出晚歸跟著丈夫、兒子下田外,晌午時還得急慌慌跑回家做飯。
估摸著差不多時辰,叢信兩父子才從地裡回家吃飯,飯後順勢在家歇息片刻。
叢信這麼個讀書人,好吃懶做了大半輩子,要不是礙於婆孃的殺威棒,早撂挑子不乾了。
可好逸惡勞不是那麼容易改過來的,頭一挨著枕頭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什麼婆娘兒子、農事收成全拋到九霄雲外。
林氏兩母子眯一覺醒來時,叢信打呼嚕的聲音衝破天際。
林氏也不多話,先打發走兒子,去灶房拿了燒火棍,悶頭悶腦對著床上就是一頓好打,直打得叢信哭爹喊娘才罷休。
林氏也跟變了個人似的,之前那麼些年把家裡男人當成寶,生怕碰壞了他一絲油皮。
如今可倒好,連說話都嫌費事了,一上來就是全武行,直打得叢信全無,不敢輕易撂擔子。
聽了女兒的煩惱,杏娘想了想,直言不諱道:“這件事你就彆管了,隻當自己是個耳聾的,聽不到,你大伯孃是個心有城府的,這個點選得可真好。
咱們家隻有你跟爺爺奶奶,兩個老人都在前院忙活曬穀子,察覺不到她家院子裡發生的事,你又是個小姑娘,更不方便插手。你叢文哥先去了田裡,縱是她把你大伯父打得皮開肉綻,外人也不知根底。
再說了,依你大伯孃的性子,她怎麼可能把人打傷,打壞了可怎麼乾活?最多嚇唬嚇唬他罷了,你大伯父人懶事多,就吃她這一套,咱們彆管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與咱們無關。”
青葉聽了覺得有道理,他們家不願意去大伯家幫忙,那大伯父多挨兩棍子也挺好的。
指不定還能手腳更加麻利,多收兩捆稻穀,進而早點忙完秋收,也就免了旁人搭把手。反正她大伯父人胖肉多抗揍,給她大伯孃練練手也沒什麼不好。
倆母女打定主意冷眼旁觀,便把這事扔在了後腦勺。
壟上的農人開鐮兩天後,周鄰急匆匆從縣裡趕回家,先花了一天時間把自家後院的一塊地割了,隔天一大清早拎了鐮刀來到叢家水田幫忙。
叢孝詫異地問:“你家裡的活計都忙活完了?我家水田不多,人也夠用,多謝你的好意,你還是回去忙你自家的事吧!”
周鄰笑著道:“我家水田更少,昨天已經都收到家門口了,今天我爺爺借了叢四伯家的水牛碾場,用不上我幫忙,要我過來您家聽使喚。
再說自打我回了家,這段時間沒少用您家的船,一天要去鎮上幾個來回,給您家幫點小忙也是應該的,您不用跟我客氣。”
他都這樣說了,叢孝也就沒再推拒,嘴上仍是客套:“這怎麼好意思,那條船本就是你家的,你用一下又不會壞。你七叔我沒那麼小氣,你想用儘管用……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實誠,好吧,七叔承你的情,你割一個上午也就罷了,我家忙得過來,真不用你幫忙。”
見小夥子已經彎腰開始割稻穀,叢孝也就不再囉嗦,年輕真好啊,使不完的精力,連幫鄉鄰秋收都能說成是小忙,太憨厚老實了!
此時也在田裡忙碌的青葉直起身歇口氣,她倒是有心想上前問兩句。
這段時日給周鄰登記賬本子,卻是越寫心裡越犯嘀咕:這些磚石木料何止是建一座房子,十座都夠了,他建那麼多房子做什麼,難道是當客棧?
可惜周鄰又去了縣裡,她也就暫且壓在心裡,眼下看來也不是好時機,等後麵忙完了再問吧!
青葉看了他一眼也低頭忙自己的,隻有杏娘叉著腰若有所思。
看一眼不請自來,無事獻殷勤的大小夥,再瞟一眼自家傻乎乎的大閨女,齜了齜牙花子,這明顯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不過嘛……她想到自家這些時日一直沒斷過的小零嘴,小兒子的一顆見天想往周家跑的心,聽說小夥子在縣裡也找到了一條營生……
唔,且先不忙,她還得好好考察一番,不著急。
有了周鄰的幫忙,叢家如虎添翼,收割稻子的程序在壟上領先了一大截。
惹得隔壁田裡的大嬸直咂嘴皮子:還是得生閨女,一家有女百家求啊,這送上門的勞力不用白不用,比驢都好使,多劃算的事。
多了一個人幫忙,青葉在家裡的時間更長了,杏娘巴不得太陽一露頭就把她趕回家。
秋收臨近尾聲,青葉琢磨做點新鮮菜色犒勞大夥,正在灶房削老南瓜皮,院子裡傳來一道聲音:“小葉子,你家可還有彆的鐮刀,我的這把壞了?”
青葉擡頭一看,周鄰拎著一把接頭鬆動的鐮刀走進來。
“你等我找一下,我爺爺去後院割牛草了,他拿走了一把,我去雜物房看看。”
周鄰跟在後麵看她各處翻撿,“找不到就算了,我家裡還有一把,這不是懶得多走兩步路,就近過來了。”
“有的,有的,你彆急,爺爺每年都會多準備兩把鐮刀,就怕一時不趁手……應該就在這裡的,東西一多找起來麻煩,啊,找到了,這裡還藏了一把。”
周鄰接過鐮刀也沒離開,靠在門框上問道:“我托你整理的賬本子怎麼樣了,可有哪些地方看不懂,或是不明白的?”
他這一問倒是提醒了青葉,正好趁現在問清楚:“已經登記完了,我正想問你呢,你到底要修建多大的房子,你要建客棧嗎?”
“不是客棧,”周鄰慢條斯理道,“我要建的不是給人住的,是給貨住的。”
“給貨住的?”青葉眉頭一皺,沒聽明白。
“嗯,就是貨棧,這麼說也不太準確,沿街的鋪麵修成客棧的形式,後院建庫房和少數幾個小院子。”
青葉點點頭,若有所思:“你這是打算做貨物周轉的生意?”
“不錯,”周鄰咧嘴一笑,故作神秘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選在今年這個時間回鄉嗎?”
“嗯?”女孩疑惑擡頭。
周鄰在府城跑船時,從東家那裡得知了一個訊息,官府打算疏通玉陵縣到府城的河道,浚深清淤。
原來今年的夏收,非但本地水漫金山,收成減少了三、四成,縣城周邊的農戶更慘。水漫不出去,有些地方的積水甚至爬到了岸上,田裡更是顆粒無收。
本來玉陵縣是府城裡的頭號繳糧大戶,這裡水土肥沃,稻穗飽滿,每年的賦稅相當可觀。
結果今年龍王老爺喝醉了酒,雨水佈施得著實過了些,河溝裡的水沒地兒排,可不就堆積在坑坑窪窪的水田裡,稻子自然欠收。
玉陵縣通往府城的這條河道極寬,水深卻多有不足,能走的大船有限。故而隻有本縣幾家財力雄厚的大戶做這水上營生,來往府城販貨,府城裡的商賈少有參與。
本地河流多雨水也多,這條大河儲水量有限,其結果就是十年裡頭總要淹上一兩回,不到出大太陽水退不下去。
農人也習慣了這樣的大水,隻要一年裡頭有一季收成,勒緊褲腰帶還是能過日子的,要不然也沒法子,這些水也不能往天上流。
上頭對這個頑疾也是頭疼許久,籌謀浚通河道已有數年,因各種緣由一直不得實行。今年卻是下了死命令,這條河道必須清淤疏浚,以絕後患。
若是通往府城的河道拓深了,玉陵縣的米麵水產、瓜果棉油便能源源不斷送往府城,且往來便宜,暢通無阻,府城的商賈定是要來摻和一腳的。
周鄰在外闖蕩這些時日,眼界見識自不是小地方可比,一知曉這個訊息便心裡一動。
他是肯定要回鄉的,可回來後如何安身立命卻是要好好謀劃一番,如今好容易遇到這樣的良機,自是不想錯過。
跟幾個交好的大師傅們細細商量了幾宿,收拾家當辭彆東家,趁著這股東風好謀一條出路,也不枉東家對他的這番提攜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