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50章 第 50 章 擺攤受挫
擺攤受挫
杏娘彆出心裁的小妙招,
效果立竿見影的好。
帶著頭巾打扮清爽的婦人吸吸鼻子,四下裡掃一圈,蹲下來問:“這個醬怎麼賣?”
“嫂子我不賣醬,
我賣醬菜。”杏娘一下來了精神,
趕忙揭開蓋子指給她看,
“一半是乾菜,
一半是醬,
菜吃完了還可以往裡頭添菜醃製,
最後剩的醬還可以炒菜,劃算著呢。”
婦人猶豫半晌,上下打量小醬菜壇子,
還是出聲問:“那這醬菜是怎麼賣的?”
“一壇二十文。”
“什麼?一壇要二十文……”婦人大驚失色,滿臉不悅,
“小小一壇子醬菜竟然要二十文,都快趕上豬肉價了,
你怎麼不去搶?雜貨鋪的一壇醬也纔不到十文,你到底是不是做生意的?”
杏娘好脾氣地一笑,“嫂子您也說了,
那是雜貨鋪的醬,
您拍胸口說說,
他們那個醬的色澤、香味、用料能跟我的一樣?您瞧瞧,我這醬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半點不摻假,這油……我家的醬可是用剛下的菜籽油熬製的,
彆說一年,兩、三年都不帶壞的。”
婦人雖然心動,仍是對價格不滿,
“可你賣的也太貴了些,誰知道這一壇子醬菜是不是全是菜,就上頭的一點醬蓋著,乾菜才幾個錢,三個銅板能買一大把。”
杏娘脆聲道:“嫂子說笑了,我們做買賣的又不是隻做今天這一次,若是這樣我叫的價更高,左右不想做回頭生意了。您要是買了覺得貨不對板,提了醬菜壇子來我這兒,咱們可以當麵對峙。”
“我也不想回過頭再找你麻煩。”婦人緩和了麵容,趁機提議,“不如這樣,你賣一壇這樣的醬給我,好不好吃我都認,過後絕不過來找你,怎麼樣?你也少了糾葛,皆大歡喜。”
杏娘忍俊不禁:“好嫂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這醬是真材實料做出來的好東西。要是這個價賣醬,我還不如趁早卷鋪蓋回家乾活算了。這擺明瞭就是賠本買賣啊,賺的錢還不夠我做醬的成本。我豈不是自討苦吃,閒著沒事乾跑出來瞎折騰?”
抱起醬菜壇子傾斜了給她看,“乾菜雖說便宜,可我這醬是實打實的用料,省著點吃能醃好幾輪菜,味道也是極好的,您聞這香味就知道了。”
婦人知道她不肯讓價,捏一把袖子裡的銅板,嘟囔幾句還是走開了。
杏娘也不氣餒,有人問價就是個好開頭,隻要東西好,不愁賣不出去。她本來針對的就是手裡有點閒錢的婦人,農戶家裡都做醬,區彆就是用料、方法不同,味道天差地彆。
好的醬炒菜更添色彩,吃了令人回味無窮,重口的人恨不得蛋花湯裡都要加兩勺醬纔好。如李蘇木這樣的,一到熱天就是醬拌米飯下肚,否則肚子餓得饑腸轆轆,捧起碗筷又覺得無從下嘴。
還有一點就是這兩小壇子醬菜都放了一小撮白糖,還是叢孝當初從王德的雜貨鋪拿回來的。有一次醃醬菜時,杏娘無意中灑進去一點白糖,結果味道竟然意外的好。
辛辣味更純粹了不說,還去除了陳年的澀味,吃起來更鮮了。連一向不在意吃食的叢三老爺都說這回的醬菜醃的好,稀飯喝起來更稀裡嘩啦得爽利。
所以拌醬菜時杏娘用兩指捏了一撮白糖灑進去,為的就是個開門紅。這又是油又是糖的,賣便宜了還真不如杏娘說的拿回去自家吃算了。
一般的農戶是捨不得花錢買醬菜吃的,若家裡的婆娘做醬手藝不行,大不了用鹽醃了當鹹菜吃,實在沒必要花錢買。杏娘開出的價就是針對那些有點家底子,不愁吃喝的中等家庭,多花幾文錢能吃得更好,他們樂意出這個錢。
杏娘繼續坐回她的小板凳發呆,偶爾喊兩嗓子:“賣醬菜,賣籮筐啦,好吃的醬菜,都來看一看,嘗一嘗。”
巷子裡路人不斷,日頭越發明亮,依舊是問的人多,買的人少。
忽而響起一道明朗的男聲:“老闆,這兩壇醬菜我都買了。”
“真的?一壇二十……”杏娘驚喜擡頭,看清來人,咧開的嘴角收回去,“一邊去,彆妨礙我做生意。”
“真的!”李蘇木笑眯眯蹲在攤位前,“小姑,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來趕集,忙完我就過來找你了,找好幾條街了。我說真的,這兩壇醬菜我都要了,你算一下價錢。”
杏娘翻他一個白眼:“前幾天才給你送了一壇醬,就是當水喝也沒這麼快的。彆在這給我搗亂,本來這天就熱的人心煩氣躁的,你跑來瞎湊什麼熱鬨。”
“我吃的醬是夠了,可我爹孃和爺奶也要吃醬菜啊。我回家說了你要做買賣的事,他們都說日後少做醬,來你這裡買醬吃,奶奶還說她乾脆不做了,老兩口就買閨女的醬,省了多少事。”李蘇木連忙為自個辯白。
杏娘把他揮開,“他們的醬用不著你操心,他們要是想吃,我自個送去,你趕緊回去忙你的。”
“那不行。”李蘇木一本正經反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堂堂白水灣李家可沒有占姑奶奶便宜的習俗,丁是丁卯是卯,斷沒有不問自取的道理。”
又轉過身子,對叢三老爺笑得跟朵花似得,“您說是吧,親家老爺,您身子一向可好?親家奶奶可好?”
叢三老爺對著這樣的笑臉也露出一張菊花臉,“都好,都好,跟你爺爺奶奶也問聲好,我們家是你小姑說了算,都聽她的,哈哈……”
杏娘哭笑不得,無論怎麼趕人,這狗皮膏藥粘上了就甩不脫。
後麵終於受不住他的歪纏,答應下次過來擺攤賣他兩壇醬菜。這次就算了,攏共就裝了兩壇,總得看看這個買賣能不能做得。
打發走了煩人精,杏娘繼續頂著大日頭守攤,叢三老爺剛編好的鬥笠正好派上用場。寬大的帽簷遮擋住火熱的光線,總算不用眯著眼睛手搭涼棚看人。
她舉起葫蘆灌一口涼茶,抹掉額頭的汗,這鬼天氣,可真熱啊!汗水不知流了多少,還不敢多喝水,就怕沒地上茅房。男的還好說,找個荒涼的犄角旮旯就地解決,婦人到底麻煩得多。
……
火辣辣的太陽逐漸升至正當空,炙熱的光芒毫無保留照射每一寸土地,不偏不倚。街上行人漸少,賣新鮮菜蔬的小販開始收拾攤位。
叢三老爺也摞起籮筐,招呼杏娘回家,“回吧,再等下去也沒幾個人,正好回家吃晌午飯。”
杏娘歎一口氣左右望望,擺攤的人比走路的行人還多,三三兩兩的小販已捲起家當準備離開。還有些掏出油紙包裡的饅頭、鹹菜,就著涼水嚥下肚,看樣子打算守到傍晚。
她照舊收拾好東西放進背簍,跟著叢三老爺往河邊碼頭走。
今年雨水多,河裡的水豐沛充盈,狹長的船隻輕輕搖曳在碧波之上,漾起片片漣漪。
因著水多,周老爺子棄了竹篙在劃槳,靜謐的水麵稍減蒸騰的熱意,即便如此,船上的眾人也懶得說話。就是說話,也是小聲私語,聲音大口渴的是自個,淹頭搭腦的人群如同被曬乾癟的小白菜,隻差舀一瓢水迎頭澆下。
杏娘挫敗地坐在船舷,“爹,您往常都是這麼擺攤的?”
“可不是。”叢三老爺樂嗬嗬抿一口旱煙,煙鍋中火星閃爍,他緩緩吐出煙氣,“今兒個還算是好的,賣出去兩個家夥什,碰到運氣不好時,空坐一上午,一個銅子都撈不著。”
看小兒媳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勸慰道:“你今天頭回開張,也賣出去兩壇醬菜,是個好兆頭,往後就越發好了。”
杏娘實在笑不出來,擺了一上午的攤,將近兩個時辰,就賣出去兩壇醬菜,進賬四十文,她不覺得日後生意能紅火到哪裡去。
枉她費心吧啦糾結了好幾天,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出來擺攤當個小販。也是怕頭次出攤生意不好賣不出去,就扒拉出家裡的四個小壇子。結果就賣了兩壇,敢情一個時辰賣一壇,心裡的失落可想而知。
公爹賣了兩個編織品賺了十五文,可那些籮筐都是無本的買賣,隻是費些人工的事,賣的錢都是淨賺。相比於她那些花裡胡哨的用料,誰比誰賺的多還不一定呢。
看她仍是提不起勁,叢三老爺細細講道理:“做買賣哪有一次就發財的道理,要是那樣人人都去當小販,誰還肯麵朝黃土背朝天地種地。自古商不如農,肯定是有講究的,咱們家是以務農為主,做個小買賣賺個零碎足以,指望靠他發大財是不能夠,也沒那實力。”
杏娘聽得仔細,以往隻當這個公爹是個笨嘴拙舌、木訥的老莊家把式,家裡家外都是陳氏的一言堂。
不成想他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到底是念過學堂的人,擺出的理由令人信服。
“咱們這些小攤販隻是小打小鬨,勉強跟買、賣兩個字沾邊。真要說到做買賣,還得是那些有鋪麵的商家,他們的貨物、鋪子都是銀子。不過說到底,無論是擺攤還是開鋪麵,都靠一個字——守。
萬事開頭難,誰一開始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隻有守得住,守的時間長了,慢慢就積攢了人氣、口碑,財氣也就跟著來了。”
看杏娘聽得認真,叢三老爺更是說得津津有味:“咱們這些上不得台盤的小把戲自然入不了那些商家的眼,可小也有小的好處。在這裡擺攤賺不了錢,選的地段縱使熱鬨,可沒人買咱的東西也是白搭。簡單那,咱就換個地方接著擺,所謂船小好掉頭就是這個道理。
有了鋪麵就不一樣,開張後發現生意沒想象中的好,一天沒幾個人踏進門檻。那也不能說關就關,若不然那些修繕的銀子,鋪子裡的陳設,還有置辦的貨品等豈不都打了水漂。硬著頭皮隻能守到底,堅持個一年半載再說,要是實在虧損的厲害,一點興起的意頭都沒有,也隻能脫手轉讓。”
杏娘聽得直點頭,人都說從商者賤,可若是有了門路,人人趨之若鶩。可見還是商這一門裡的道道實在太多,普通人不得其門而入,有權勢者又不屑為之。
當然人一旦有了權勢,自有無數商者願意為其分憂解愁,甘為門下之臣,效犬馬之勞。
那些世代從商的人家掌握的門路何其多,怪道財富能累世增多,富可敵國,外人無從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