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上煙火(種田) 第60章 第 60 章 杏孃的反擊
杏孃的反擊
杏娘擡頭看到林氏跟著進來,
身上的汗毛豎得筆直,剛才被太陽曬暈了腦子,竟然沒想起雲娘說的那些話。
她說什麼來著……繞彎子,
兜圈子……還有什麼來著,
哎呦我的個天老爺,
說個話怎麼這樣多道道,
她哪還記得住。
虧得她那時盼著林氏回來好一雪前恥,
準備了老些推演說辭,
林氏會說哪些話,她應該怎樣懟回去。當時明明算的好好的,時間一長,
尤其是這段時間被太陽曬得頭暈腦脹,愣是半點都想不起來了……
哎喲!我這個豬腦子,
杏娘懊惱地拍了額頭一巴掌,心裡給自個鼓勁:不就是個林氏嗎,
還能比猛虎吃人可怕?
她有什麼好怕的,不知道如何說話不要緊,怎麼氣死人怎麼來。
打定注意後老神在在地洗菜、切肉。
林氏也搬了小板凳過來洗菜,
“這藕梢子可真水嫩,
白生生的,
要說還是家裡好,吃食從園子裡摘了就上桌,鮮嫩的很。不比鎮上買的菜,也不知道放了幾天,
吃著就一股隔夜味。”
杏娘手腳麻利地把藕梢子折成小段,淡定地說:“咱家有沒有荷花池子,嫂子不清楚?至於水溝裡那些野生的,
早八百年就給抽個乾淨,還輪得到我去撿漏?這些菜就是在鎮上買的,想必嫂子吃得膩了才如此感慨,咱家可吃不起這個。”
林氏一噎……她怎麼就忘了這個弟媳早今非昔比,今時不同往日了,這可是個下狠手的主。怪她一時得意忘了形,也是這麼老長時間沒碰麵,竟然給忘到後腦勺。
她咳嗽一聲正了神色,“弟妹說笑了,我們是什麼家底,撿幾片菜市場剩下的葉子炒一盤罷了,哪吃得起這般精貴的菜。”
“是我說錯話了,嫂子彆見怪。”
林氏“……”
林氏再接再厲:“我們一家子運氣可真好,平時也沒空回來,不成想一回老家就能吃上席麵,這次沾了弟妹的光。”
“誰說不是呢。”杏娘撈起菜蔬,甩一把手上的水,“我都懷疑嫂子是不是有傳說中的千裡眼,我們家難得吃一頓好飯菜,嫂子就拖家帶口地過來竄門。嫂子這運氣……沒得說,誰都比不了。”
林氏“……”
她這個弟媳今兒是吃錯了藥,還是給鬼怪上了身?之前是笨得像個棒槌,現在是精得成了條泥鰍——滑不溜秋不沾手。
她說一句,弟媳就懟一句,話裡帶刺,存心跟她過不去。林氏一時也沒了說話的興頭,僵硬著一張臉洗青菜。
院子裡悄無聲息,隻有洗菜的嘩啦聲,顯得堂屋的笑談格外響亮。
籃子裡的菜蔬清洗乾淨,杏娘拿過菜板切肉片,她乾農活尋常,灶上的手藝卻是無師自通。自個好吃也喜歡鑽研吃食,久而久之練就一手好廚藝,灶房的活計也乾脆利落,手腳快得很。
等到杏娘開始剁肉末捏丸子時,林氏重振旗鼓,語氣滿是豔羨,“今兒的肉可真多,弟妹花了不少錢吧?彆看我們住在鎮上,可你大哥每月的束脩是一成不變的,一個銅子都不會多。不像二弟那般活泛,活計多得到的銀子就多,比他大哥強。”
她就說林氏怎會這麼好心過來幫忙,往常都是當自個是客人,袖手翹腳隻等開飯。
杏娘扯起嘴角無聲一笑,雲娘說什麼來著,說她沒吃過苦頭,聽不懂暗話。她現在不就聽懂了麼?
可見人要是一旦開了竅,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她大嫂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就是項莊舞劍意在叢孝嘛。狐貍的心思藏得再好,尾巴現了形,藏得再深也沒用。
“嫂子真這麼想?”杏娘笑吟吟反問。
林氏一愣,不明白她為何一反方纔的冷淡姿態變得熱情,心裡閃過一絲古怪,“是啊,咱們村多少人羨慕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大哥也不例外。”
“原來是這樣,”杏娘點點頭,停下剁肉末的菜刀,一臉真誠地給出建議,“這還不簡單,你們要真是眼紅的話,乾脆讓叢文跟著他小叔學手藝算了。”
她偏頭想了一下,“叢文今年有十歲了吧,正是當學徒的好年紀,大了小了都不合適。他親小叔當師傅肯定不會苛待他,必定手把手傾囊相授,你們也能放心。這樣且不是一舉兩得,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吧。”
林氏的臉色徹底冷下來,兒子就是她的逆鱗。
如果說當家的是她現今的生活保障,兒子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全部的希望,她願意為他謀劃一切。若是有人敢阻攔她兒子的路,她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擇手段。
她的兒子就該超過他的父親,考取功名,青雲直上,光宗耀祖,豈能乾那些下九流的勾當?
林氏麵無表情地道:“文兒性格內斂,不愛說話,又喜歡念書,做不了二弟的行當。我看青皮跟青果倒很合適,往後可以接二弟的班,還不用便宜外人。”
杏娘嘲諷地彎起嘴角,這時候又成了外人,她不再搭腔,埋頭做自個的事。
林氏更是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就不該跑來跟這個弟媳套近乎,白生了一肚子氣。隨意折了幾根菜葉子,過了一會兒,找個由頭回堂屋去了。
望著林氏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杏娘捂著嘴嘎嘎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罷休。
讓你嘚瑟,讓你沒事找事,說話拐彎抹角,這回吃癟了吧!對付她大嫂這種人,就得心狠手辣,臉皮厚,顧忌的越多,越被拿捏,還不如破罐子破摔,她反而有所顧忌。
杏娘心裡得意洋洋,好不暢快,往後就用這招對付林氏,看她經得住幾次打擊。哼著小調揮舞鍋鏟,叮叮當當越發像一首歡快的曲子。
不到半個時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席麵就整治出來,魚肉蛋酒都不缺。
“彆的都好說,我是真想念弟媳做的菜,你嫂子做飯總是差點什麼……同樣的菜式、調料,弟媳做出來就格外香一些,可見灶上手藝也講究個天份。”叢信看著一桌子散發鹹香辛辣的菜肴,暗自吞嚥一口口水,本來還不覺得餓,菜一端上來肚子裡像吞了一隻青蛙,咕咕作響。
菜式葷素搭配,十分講究,梅菜扣肉、肉丸蛋皮、炸胡椒肥腸、香煎大白刁和青椒炒藕哨子是買回來的,加上家裡的幾樣壇子菜,菜園子的各色青菜,整整湊了十盤。
盛了飯碗後,桌上就沒空的地。
叢孝熱情招呼吃菜,“來來來,趕緊趁熱吃,大哥既然喜歡吃杏娘做的菜,那就多吃點。”
又拿了酒壺給二人倒酒,“難得今兒咱們爺幾個聚在一起,是得好好慶賀一番。這是新打的黃酒,香氣濃鬱、風味醇厚,給爹喝最適合不過。它還能舒筋活血、溫養身子,咱們哥倆也喝幾杯。”
叢三老爺笑眯眯舉起酒杯聞了聞,酒香怡人,色似乳汁。
陳氏則在旁邊一個勁的勸大孫子吃菜,夾了這個夾那個,生怕她孫子夠不著,小小的碗裡堆成了尖。
叢信老神在在地捏著酒杯,“你還會缺酒喝?縣裡那般繁華的所在,想必你什麼酒都品嘗過吧。”
“沒有,沒有。”叢孝擺手苦笑,“我是去做工的,又不是去享福的,一日三餐尚且胡亂打發,更何況喝酒?今兒高興,咱就彆說這些了。對了哥,你的那個私塾我還沒去過呢,是不是很氣派?學生多嗎,他們聽不聽你這個先生的話?”
這番話顯然撓到了叢信的癢癢肉,他白胖的臉上滿是自得,衣錦還鄉所謂何求,還不是為了出人頭地,榮耀先祖。
“學堂怎能說氣派,又不是商鋪那等銅臭之地?學裡講究的就是個風清雅正、端方簡樸,太過奢靡簡直有辱斯文。”
叢孝受教地點頭:“是,是我說錯話了,我就是那個什麼……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沒想到我還能說出這般文雅的話來,可見我也是受到了大哥的熏陶。”
叢信看他上道,越發身心舒暢、談興濃厚:“學生倒還聽話,我是教他們禮樂教化的先生,他們敢不尊師重道?隻是可惜他們雖家資富裕,天資卻不甚聰穎,勤勉又遠遠不及,難堪大用。哎,咱家要是有這條件,我又何須屈就於此……”
早在叢信長篇大論時,杏娘就攜了自家的三個孩子回灶房,這裡的飯桌上擺了跟堂屋一樣的席麵,隻是分量少了點。
她才懶得聽自個男人在那拍大哥的馬屁,多聽幾句飯都不用吃了,惡心就飽了。更加不會坐在那阿諛奉承林氏,打死她都說不出口。
還不如遠遠離了他們,母子幾個吃口安逸飯,飯菜這般豐盛,不能都便宜了外人。
吃到一半,聽到陳氏喊“杏娘,上茶”的聲音,杏娘紋絲不動,充耳不聞。這一家子還來勁了是吧,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怎麼不乾脆上天算了。
吃完飯收拾好桌椅,杏娘回堂屋時,叢信吃醉了酒,大發酒瘋。
他雙眼迷離,滿臉通紅,粗大的酒槽鼻噴著粗氣,越發顯得肥頭大耳。
“我知道……二弟,我知道是我虧欠了你,你對我不滿是應該的……”
叢孝連聲說到:“沒有的事,哥,你真的誤會了,咱倆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那種。我怎麼會怨懟你,完全沒有的事,你不要多心。”
他趕緊又給空了的酒杯倒滿,往旁邊移了移,自個默默夾菜吃飯。
杏娘心裡冷哼,這是借著酒勁裝瘋賣傻呢,什麼德行,轉身進了西廂房。
叢信肥厚的大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酒氣噴過來,叢孝皺眉側過頭,“不過沒關係,我的那個東家說了,他在縣裡有門路,認識不少秀才。到時候……焉知我就不是那一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怎麼會虧待你?到那時,你就去跟我混,保你榮華富貴享用不儘。”
林氏氣悶地捏著帕子捂鼻子,灌了兩杯馬尿就不知道自個姓誰名誰了,白惹出這許多笑話。
“是,是,我往後就靠大哥了,哥哥打小就比我聰明,我不靠你靠誰?”
叢孝扶著他的身子站起來,“看來大哥是喝醉了,嫂子,勞你在前頭開門,我把哥送回你們房裡歇息。”
林氏一肚子火走在前麵,叢孝扶著他哥踉踉蹌蹌跟在後頭往隔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