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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上煙火(種田) 第80章 第 80 章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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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過完中秋沒幾天就到了拾棉花的時候,
叢家的棉花地不多。叢三老爺一合計,與其摘了棉花再去拔棉花杆子,不如砍了整顆植株回來掏棉花,
左右也差不了幾天。

用板車把棉花架拉回來卸到家門口,
叢家老老少少掂了小板凳摘棉花。

比起大日頭底下在棉花地裡穿梭,
熱得汗流浹背,
手被尖尖的棉花殼戳得千瘡百孔,
時不時衣裳還給劃破一道口子,
坐在家門口掏棉花簡直不要太輕鬆。

便是最小的青果在跳來跳去之餘也能拐過來掏兩爪子,更彆提大人了。一邊快速摘棉花,一邊拉拉家常,
枯燥的農活也顯得不是那麼難熬。

叢五奶奶鄭氏背著一麻袋棉花打家門口過,停在巷子口喘氣。

“要我說,
你家分家還真是分著了,雖說農田沒了一大半,
可這地裡的活何止少了一大半。旁人家在地裡忙活得喝水的功夫都沒有,你家三兩下就把活乾完了,腰還沒彎順當呢,
又能挺直溜了。”

摘棉花講究的就是個左右開工,
眼到手到,
手眼配合,同時嘴巴也不能閒著,得會把枯葉從雙手的棉花上銜走、吐掉。

采摘時節,棉花葉子會變得枯黃乾脆,
一碰就碎,若是棉花上沾了葉子碎片、草梗等就賣不上價了。

比起黃豆、芝麻、紅豆、綠豆等,棉花價格自然會高一些,
可農人卻不敢多種。

棉花吐絮期間喜陽不喜陰,碰上陰雨綿延的天氣,棉鈴開裂遲緩或者不吐絮時,農人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百般無奈之下摘了棉桃揹回家,倒在灶膛前烘烤,日複一日坐在板凳上剝開棉殼掏花絮,殼上的尖刺紮破手指是家常便飯。

棉花種得多的人家,一整個冬天泡在棉桃堆裡是常有的事,手指頭傷痕累累,又黑又糙。

若是采摘期間遇到暴雨,更是欲哭無淚。

眼看著白花花似點點雲朵的棉花就要裝入麻袋,一場雨下來又會多出不少黃綿、死綿、黴綿,比刀子從身上剜肉還心痛。

農人雖然不怕艱辛勞苦,卻怕老天爺發脾氣,稍不順意一季的收成就打了水漂。

從入夏那會雨水就少,不少人家估摸著今年多日頭少雨,壯著膽子多種了些棉花。指望秋日裡能多賣幾個銅板,好緩解下家裡的燃眉之急。

鄭氏家裡就比往常多種了幾畝棉花,她的大兒子過兩年要說親,正是著急攢聘禮的時候,種棉花雖然風險大了點,總得冒險試一試。

摘棉花是個辛苦活計,本地有個不成文的習俗,說是出嫁的姑娘要回孃家幫忙摘棉花。其實哪裡是要她摘,實是心疼自家的姑娘在婆家辛苦,接回孃家鬆散兩天。

杏娘前幾天纔回了孃家,何況自家的棉花地著實稱不上辛勞,也就不用理會這個習俗了。

“五嬸眼熱我們偷懶,我們還羨慕五嬸家成堆的棉花呢,今年日頭足,大家都能有個好收成。”杏娘但笑不語,不接她的話茬,分家的事彆人能說,她自個卻不能,是好是壞傳出去都是個麻煩,何必多此一舉。

鄭氏點頭附和,滿臉喜色:“可不是,今年老天爺開眼,可算心疼了一回我們這些老莊家把式。那棉絮又白又軟,難得的好棉花,我不跟你說了,趁著日頭足再去摘兩麻袋。”

說完背起麻袋急匆匆往家走,叢家幾口繼續優哉遊哉掏棉花。

到了六太爺“滿五七”這天,即亡者去世之日算起,第五個“七日”。親朋好友齊聚叢其家,先去六太爺墳前燒靈屋、紙錢等,一掛鞭炮過後所有人走回家,不能回頭。

叢其早已購置好魚肉蛋蔬,本家的年輕媳婦又聚在一起洗涮、切菜、操辦席麵,吃過兩頓飯後各回各家。至此六太爺的葬禮順利完成,每日家裡人吃飯時為六太爺“叫飯”即可,隻等到了大年初一過來給他老人家“拜新年”。

日子慢慢滑入深秋,早晚氣溫稍顯涼意,菜園子細細料理過一遍後,灑下蘿卜、白菜、大蔥等冬日裡要吃的菜蔬種子。

田裡的稻穗慢慢鍍上一層金黃,豐收的季節即將來臨,在此之前,旱田裡還有一項農作物要種——油菜。

農家活就是這樣,從年頭忙到年尾,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忙完水田忙旱田,這塊地剛薅完草,那塊地裡的狗尾巴又長了起來,到了收獲的季節固然令人驚喜,可勞碌依舊如影隨形。

按照成熟順序一塊田一塊田地割,一茬接一茬地收,農人不是在地裡忙碌,就是走在去地裡的路上。最後收完所有的農作物,全部的田裡種上油菜。

當然也有如雲孃家這種異常勤勞的農戶,那是紅豆、綠豆、花生一樣不落,完事了還有精力種一季冬小麥。

簡直了,耕地的牛都沒這般使喚的,這兩口子不是一般的能吃苦。

杏娘自問自個是做不到這種的,實在是太累,這時她又慶幸自家男人有手藝在身。儘管夫妻分離,異地而處有些難處,可比起這般不要命的勞碌又不算什麼了。

人生在世,有舍有得,全看如何取捨。

當叢三老爺重新拾掇起雜物房的鐮刀、扁擔等物時,杏孃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晴朗、雀躍——秋收在即,當家的也快要回來了。

殊不知叢孝此刻卻有些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您說什麼?”叢孝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的陳牙人,“要我跟著張家的送親船去府城。”

張家的那張陪嫁架子床早在半個月前修補好了,用時二十天,連拆帶修補。找出問題後修整一番,後麵又重新組裝回原樣。

不得不說叢孝的手藝在縣城這一畝三分地裡算得上是拔尖的,看來那些年在府城的寺廟沒白混。

整張架子床光亮如新,樸素典雅,絲毫看不出修補過的痕跡。

不過這對張家老少來說不重要,張老爺子使喚自家兩個八、九歲大的孫子脫了鞋爬上床,使出吃奶的勁在床上蹦躂、翻滾。折騰半天,架子床有些微的顫動,卻不再發出令人尷尬的“咯吱咯吱”聲。

張老爺子捋著胡須滿意點頭,其他主人亦是喜笑顏開,張家的麵子總算保住了。

主人高興,乾活的叢孝自然賞賜豐厚,除了原先說好的五十兩工錢,還額外送了他兩匹精緻的布料、兩盒上等茶葉、兩盒糕點等。

叢孝抱了贈送的諸般物件回到他租賃的小宅子,眉開眼笑一一分類。

不能久放的糕餅點心、瓜果等吃食分成兩份,餘下的茶葉、布匹及工錢都鎖到箱子裡。

提了一份吃食揣上給陳牙人的中人錢,叢孝樂顛顛跑去陳家,兩個大醉一場,直到盞燈時分才散席。

張家這般的活計可遇而不可求,幾年難得碰上一次,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叢孝打打零工賺些生活開銷也夠用。

於他自個而言,有張家的這一單撐著,這一年就不算白乾。

他心裡是及其滿足的,自分家後家裡總算有了些積蓄,不再寅吃卯糧,惶惶不可終日了。畢竟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他家的地又不多,沒有壓箱底的銀子可不成。

眼看著快到秋收了,叢孝整理好行裝打算跟陳牙人辭行,卻不想得知了這麼一個意料之外的訊息——張家托陳牙人跟叢孝轉達,希望他能跟著張家小姐的陪嫁船去府城。

“他家的架子床不是組裝好了嗎?也試了沒問題,難不成又出了什麼岔子?”叢孝萬分不解,好奇地問。

“沒有,沒有。”陳牙人矢口否認,說起緣由也是啼笑皆非。

“張家的老管家跟我說,他家小姐的那些陪嫁足裝了一整船。尤其是大件的床櫃箱椅等物,小件的還好,隨便哪裡擠擠都行。

這些個大家夥拚裝好後占地方不說,儘管是一行水路去府城,可到底怕顛簸出個好歹。那般重要的時刻,若是出了一丁點差錯,介時可如何是好。”

張家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那“咯吱”聲搞得心理陰影都出來了。

“老管家說了,他家老爺思慮再三,為了張家的體麵,索性所有的大件傢俱全拆開來運到府城的陪嫁宅子,免得顛壞了。提前使人過去組裝好,檢視沒問題後,等迎親前一日送到夫家府邸,如此這般纔算周全。

既作瞭如此打算,你當然就是運送傢俱的最佳人選,張家特意喚了我過去,要我跟你傳話。”

叢孝毫不猶豫拒絕:“那不行,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坐船往返府城尚且要花大半個月的時間,要是運送貴重物品豈不更久?就算我能等,我家地裡的稻穀可等不得,半年的收成全指望年前的這一茬穀子。拖得久了糧食欠收不說,家裡人不得急死?”

“你再想想,彆急著推掉。”陳牙人語重心長勸說。

“張家也知這迴路程遠,時間長,開出的條件很優渥。雖比不了上回的工錢,仍有二十兩可拿,這一路來回的吃穿住行不要你花半分心思。

要我說,這才叫難得的好差事,比你上回修架子床可好太多了。組裝那些傢俱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板上釘釘的事嗎?”

他端起茶碗喝一口潤潤嗓子,繼續說到:“我雖不知道你家的地有多少,想來也不算多。彆說這一季的稻穀,就是一整年的穀子收回來,除掉賦稅,可能賺得了二十兩銀子?

更彆說這一整年的辛苦根本就沒法比,你仔細思量是不是這個道理?”

叢孝滿臉掙紮,猶豫良久還是道:“銀子確實很重要,要不然我也不至於背井離鄉,遠離父母妻兒在外討生活。可你不知道我家的情況,家裡能乾活的就兩人,一個我爹,頭發鬍子花白年紀一大把,他就算想擔事也有心無力。

一個我媳婦,年紀輕輕既要照顧兩個老人,又要撫育三個小兒,更是脫不開身。我若是不回去,他們就算割了稻子,難道要一捆捆的抱回家去嗎?”

叢孝越說神色越堅定:“鄉裡雖有族人親友,可您也知道,幫個小忙大家肯定樂意搭把手。秋收這等關鍵時刻,家家恨不得多出一雙手割稻子,如何能騰出手幫彆人?我家田地是不多,可乾活的人更少。”

陳牙人皺眉想了片刻,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這樣,我這兩天再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咱們先彆急著拒絕張家,你多耽擱兩天,也回去想一想。我是為你好,這真是個好差事,推掉著實可惜。”

叢孝歎氣點頭,他何嘗不知道,錯過了這回,下次碰到這樣輕鬆來錢快的活計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可魚與熊掌有時候就是這般難以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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