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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105章 血魂崖畔問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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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南山的晨霧散得極快,待藥王穀的青旗在山坳裡晃出第一抹杏黃時,龍誌煉已替墨淵子係好鬥篷。老道倚著藥童肩頭,酒葫蘆裡的梅香混著山風鑽進鼻腔——昨夜岩洞裡那株冰心梅,竟被他悄悄揣進了懷裡。

“阿煉,把馬韁遞我。”蘇清雪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跨坐青騅馬上,發間冰心梅的枝椏隨著動作輕顫,梅瓣簌簌落在玄色勁裝的肩頭。龍誌煉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始終攥著半塊染血的帕子——定是昨夜替藥童止血時浸透的。

藥王穀的隊伍呈雁陣排開,為首的是個白須老者,腰間懸著九枚青銅藥鈴,走一步叮當響一聲。“龍小友,”老者勒住青驄馬,藥鈴碎成一串清音,“老夫姓孫,是藥王穀當代穀主。墨老道當年救過我孫兒性命,今日這趟差使,穀裡上下都當是還願。”

墨淵子扯了扯鬥篷,露出半張泛紅的臉:“孫穀主客氣了。當年救令孫,不過是取了三株千年人參——倒是你們穀裡的‘九花玉露丸’,治好了我當年被腐骨毒啃噬的經脈。”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暗紅,蘇清雪立刻翻身下馬,指尖搭在他腕間。

龍誌煉見她眉峰微蹙,已知不妙。蘇清雪低聲道:“腐骨毒入了心脈,方纔運功壓製,反衝了舊傷。”她從藥囊裡取出個翡翠藥瓶,倒出粒朱紅藥丸,“這是‘續命丹’,能吊三日性命,但要根治……”

“得找血魂殿的‘冰魄草’。”墨淵子喘著氣,“那草長在血魂崖的冰窟裡,隻有每月十五子時,崖頂的冰棱映著月光,才會顯形。”他突然抓住龍誌煉的手腕,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阿煉,那崖壁上的‘千機陣’,當年你娘和我……咳,你且記著,陣眼是塊刻著‘仁心’二字的玄鐵。”

話音未落,隊伍末尾突然傳來驚呼。龍誌煉反手抽出參宿劍,星隕砂在劍鞘上流轉出幽藍微光——三十步外的林子裡,七八個黑衣人正從樹後閃出身,為首者左眼蒙著青銅眼罩,右臉疤痕泛著青紫色——正是昨夜岩洞裡被張九劈成兩半的七煞使!

“好個藥王穀,”七煞使的聲音像生鏽的刀刮過瓷片,“竟替玄冥教當起護鏢的來!”他右手一揚,七枚透骨釘破空而來,釘尖泛著幽綠,分明淬了腐骨毒。

蘇清雪旋身揮劍,寒梅劍的劍鋒掃過,梅瓣狀的劍氣裹著寒霜撞在透骨釘上。“當”的一聲,三枚釘子墜地,餘下四枚卻被震得偏了方向,直取藥王穀弟子。孫穀主不慌不忙,九枚藥鈴齊搖,藥粉隨風散出,釘子觸到粉霧便化作黑水。

“布‘九花陣’!”孫穀主大喝。藥王穀弟子聞聲散開,每人手持一根纏著藥藤的木棍,按北鬥方位站定。七煞使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身後的黑衣人剛要衝上,卻被藥藤纏住腳踝,瞬間被拖入藥叢——藥藤上開的“醉仙花”正綻得爛漫,花香裡混著能讓人瞬間昏睡的藥性。

龍誌煉趁機欺近七煞使,參宿劍嗡鳴出鞘。星隕砂凝在劍尖,化作顆璀璨的星芒直刺對方咽喉。七煞使側身避開,反手甩出拂塵,骨節上的眼珠突然全部睜開,射出七道幽綠光刃。蘇清雪的寒梅劍已橫在胸前,十二枚銀針從劍脊彈出,精準刺入光刃的薄弱處。光刃炸裂成碎片,蘇清雪趁機欺身而上,劍尖點在七煞使左肩的舊傷上——那是她昨夜用冰心梅寒毒留下的印記。

“啊!”七煞使痛呼,踉蹌後退時踩中了自己人佈下的屍毒。他身後的黑衣人突然變成僵硬的屍體,指甲暴長三寸,直取他咽喉。龍誌煉揮劍斬斷屍爪,卻見七煞使的眼罩下滲出黑血——原來他的右眼根本未瞎,隻是被星隕砂灼燒後,用邪術強行壓製。

“你……你孃的星隕砂……”七煞使的聲音開始扭曲,“教主說,星隕砂是……是當年他用來鎮壓屍王的……”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膨脹,麵板下鼓起無數青紫色的包,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龍誌煉不敢怠慢,星隕砂運至極限,劍刃上騰起刺目星光,一招“星落長河”劈下。

“轟”的一聲,七煞使的身體被劈成兩半,這次卻沒有化作黑水,反而散出陣陣惡臭。蘇清雪掩鼻後退:“是腐骨毒入體太深,屍體都爛了。”她轉身檢視藥童,那孩子不知何時醒了,正攥著半本《本草經》啃,見她過來,咧嘴笑道:“蘇姐姐,這書裡的藥草,比藥廬的多!”

龍誌煉望著滿地狼藉,又看了看墨淵子蒼白的臉,忽然想起昨夜岩洞裡的星圖。他蹲下身,從七煞使懷中摸出個青銅匣子,匣蓋上刻著玄冥教的圖騰。開啟一看,裡麵是卷泛黃的帛書,第一頁寫著“屍王解”三個大字,下麵還畫著幅圖——畫中是個被鐵鏈捆住的巨人,心臟位置嵌著顆鴿蛋大的丹丸,正是昨夜青銅鼎裡的“命魂丹”。

“原來命魂丹是鎮壓屍王的。”龍誌煉喃喃自語。墨淵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阿煉,那屍王……是你娘當年的仇人。”他咳了兩聲,“二十年前,你娘在苗疆發現,玄冥教教主用活人祭煉屍王,想靠屍王的力量稱霸武林。她聯合武林正道圍剿,卻在最後關頭被屍王反噬……”

“所以我娘才留下星隕醫經?”龍誌煉握緊帛書,“一半醫人,一半……”

“醫心。”墨淵子介麵,“你娘說過,醫道最高境界,不是治一人之病,是治天下人心之疾。就像終南山的寒梅,越是寒冬,開得越盛。”

隊伍重新啟程時,日頭已爬上中天。孫穀主派人去前麵探路,回報說血魂崖就在三十裡外,崖頂有座石殿,入口處刻著“血魂”二字。龍誌煉望著遠處被雲霧籠罩的山崖,忽然問蘇清雪:“你說,要是到了崖頂,發現取經要付出極大代價,甚至可能丟掉性命,還會去嗎?”

蘇清雪勒住馬,望著山間綻放的老梅:“當年我在藥廬學醫,師父說,醫者的刀要割開病痛,也要割開自己的怯懦。阿煉哥,你不是要去取經,是要去取‘仁心’。”她從發間取下冰心梅的枝椏,遞給他,“拿著,這梅香能醒神。”

龍誌煉接過梅枝,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掌心。山風掠過,梅枝輕顫,幾片花瓣落在兩人腳邊。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藥廬,老婦遞來的野棗,想起岩洞裡藥童攥著的《本草經》,想起七煞使臨死前說的“仁心為引”——原來所謂醫道,從來不是高不可攀的典籍,而是眼前這些平凡人的溫度。

行至血魂崖下時,暮色已漫上山腰。崖壁如刀削斧劈,石殿就建在崖頂,入口處的“血魂”二字被風雨侵蝕得模糊,卻仍能看出當年的猙獰。龍誌煉取出參宿劍,星隕砂在劍刃上流轉,照得崖壁上的青苔泛著幽光。他踩著凸起的岩石向上攀爬,蘇清雪緊隨其後,藥王穀的弟子則在崖底守著,防備可能出現的埋伏。

離崖頂還有三丈時,龍誌煉突然停住腳步。他看見石殿門楣上刻著幅畫像:一個穿月白棉袍的女子,手持星隕砂,身後跟著個戴青銅眼罩的道人,兩人腳下踩著具被星芒貫穿的巨人——正是他娘和墨淵子!畫像下方有行小字:“仁心為鋒,星隕為盾,破儘人間不平事。”

“阿煉哥,上來!”蘇清雪的聲音從崖頂傳來。龍誌煉深吸一口氣,最後一躍而上。石殿內點著長明燈,中央擺著塊玄鐵,上麵果然刻著“仁心”二字。玄鐵下壓著半卷帛書,與七煞使身上的“屍王解”嚴絲合縫——正是《星隕醫經》的下半卷。

“找到了!”蘇清雪歡呼。龍誌煉剛要去取,卻聽殿外傳來破空之聲。七道黑影如夜梟般掠上崖頂,為首者竟是昨夜被張九砍成兩半的七煞使!他的身體已完全腐爛,蛆蟲從眼眶、鼻孔裡往外爬,卻仍咧著白森森的牙齒:“交出星隕砂……交出命魂丹……”

“是屍王!”墨淵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龍誌煉轉頭,隻見老道不知何時已站在殿內,手中的酒葫蘆正飄出梅香,“當年你娘用星隕砂封印了屍王,卻被玄冥教用邪術複活。如今你帶著星隕砂來,正是他的剋星!”

七煞使發出刺耳的尖叫,撲向龍誌煉。龍誌煉揮劍斬去,星隕砂化作星網,卻被腐爛的軀體輕易撞破。蘇清雪的寒梅劍刺中他的胸口,卻隻濺出黑血。墨淵子取出酒葫蘆,梅香四溢,七煞使的動作果然慢了幾分。

“阿煉,用‘仁心’!”墨淵子大喊。龍誌煉一怔,忽然想起崖壁上的畫像,想起娘親溫柔的笑容,想起藥廬裡藥童攥著的《本草經》,想起蘇清雪發間的冰心梅。他閉上眼睛,星隕砂在體內翻湧,不再灼燒麵板,反而像溫泉般溫暖經脈。他睜開眼,眼中沒有憤怒,隻有平靜的悲憫。

“你不是要命魂丹嗎?”龍誌煉輕聲說,“我給你。”他從懷中取出星隕砂,掌心向上,“但這砂能鎮屍王,也能渡善魂。你生前或許做過惡,但此刻若肯放下執念,我便用星隕砂渡你往生。”

七煞使的動作頓住了。他腐爛的臉上,竟露出迷茫的神情。龍誌煉又取出蘇清雪給的冰心梅,梅香混著星隕砂的暖意,彌漫在整個石殿。七煞使的身體開始顫抖,蛆蟲紛紛掉落,他伸出腐爛的手,輕輕碰了碰梅枝。

“噗”的一聲,七煞使的身體化作黑煙,卻在消散前,將塊東西拋向龍誌煉。龍誌煉接住一看,是粒鴿蛋大的丹丸,正是命魂丹。墨淵子長舒一口氣:“他放下了執念,星隕砂渡了他。”

石殿外,藥王穀的弟子舉著火把衝上來。孫穀主望著崖頂的星芒,感慨道:“龍小友這一招‘仁心渡厄’,可比當年的星隕劍厲害多了。”龍誌煉望著掌心的星隕砂,又看了看蘇清雪,忽然明白墨淵子的話——“醫經雙卷,一在星淵,一在人心”。原來最珍貴的醫經,從來不是寫在帛上的文字,而是人心中的善念。

夜風掠過血魂崖,吹得崖邊的老梅沙沙作響。龍誌煉將兩卷醫經小心收好,轉身看向蘇清雪。她的發間還沾著冰心梅的花瓣,梅簪上的紅綢在風裡飄著,像團跳動的火。他忽然笑了:“清雪,等取回醫經,我們去看終南山的寒梅吧。我想……種幾株在藥廬外。”

蘇清雪也笑了,眼尾的梨渦淺得像片月牙:“好啊。不過得先給墨前輩配副藥,他這腐骨毒,還得慢慢養。”墨淵子在旁捋著鬍子點頭:“記得多放梅乾,我就好這口。”

石殿內的長明燈映著三人的影子,在崖壁上拉得很長。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混著梅花的清香,在春夜裡飄得很遠很遠。龍誌煉望著天上的星子,忽然覺得,所謂醫道,所謂仁心,大抵就是這樣——有人提燈,有人製藥,有人陪你一起,把寒冬裡的梅花,一朵一朵,種進春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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