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19章 雪嶺雲橫
雪溪鎮的晨鐘撞破薄霧時,龍誌煉已在鎮口老梅樹下係緊了青騅馬的韁繩。蘇清雪立在他身側,發間冰心梅簪與鬢邊新添的狐裘圍脖相映,襯得她麵色雖白,眼尾卻添了幾分暖意——那是連夜為他趕製冬衣時,燭火映下的痕跡。
阿煉哥,這藥囊可還夠?她提起隨身的青布包裹,裡麵裝著春霖露、止血散,還有半袋曬乾的雪參,西域風大,我多塞了兩瓶驅寒的藥膏。
龍誌煉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發,觸到她耳垂上那對新打的銀鈴墜子——是昨夜他逛鎮上貨郎擔時,見她盯著看了半日,便悄悄買了。夠了,他指腹蹭過銀鈴,你若嫌沉,我分你一半。
誰要分?蘇清雪耳尖微紅,反手將包裹往他懷裡一塞,你肩上的箭傷纔好利索,萬不可再累著。話音未落,藥鋪門作響,墨淵子拄著竹杖踱出來,竹杖頭新換了塊鹿骨雕的梅花,正是蘇清雪連夜刻的。
二位磨蹭什麼?老道撫須輕笑,我這把老骨頭可等不得你們小年輕談情說愛。昨夜我翻了《西域風物誌》,說那萬花樓外的紅柳林,三月的風裡都帶著毒。清雪,把你那驅蟲的艾草膏多備些。他說著,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這是我當年在波斯商人那兒換的玫瑰蜜,路上泡水喝,比你們煮的薑茶強。
三人相視而笑。自寒淵穀歸來,雪溪鎮的煙火氣愈發濃了:李嬸子的藥鋪掛起了新匾,王屠戶的兒子跟著墨淵子學認藥材,連總愛偷雞的黃狗見著他們,都搖著尾巴往藥鋪裡鑽。可龍誌煉知道,這平靜不過是暴雪前的寧靜——千機閣的暗樁、玄冥教的餘孽,還有那藏在西域迷霧裡的冰魄草,都在等著他們。
出發吧。龍誌煉翻身上馬,伸手將蘇清雪拉上鞍橋。她輕聲道:阿煉哥,我第一次出遠門......
莫怕。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厚手套傳來,你看那梅樹,從雪溪鎮到玉門關,要過三十三道山梁,可哪座山的梅樹,都比不過咱鎮口這棵老的。他指向遠處被晨霧籠罩的山巒,等過了天山,我帶你去看冰湖。湖水藍得像你那春霖露,冰麵下還凍著千年不化的雪蓮......
阿煉哥!蘇清雪被他逗得笑出聲,卻突然僵住——遠處山道上,三匹黑馬正從霧中衝出,馬上人身披玄色大氅,腰間懸著帶血的鬼頭刀。
玄冥教的狗腿子!龍誌煉低喝一聲,青騅馬人立而起,前蹄濺起一片雪沫。為首那人摘了鬥笠,露出半邊臉——正是寒淵穀一戰後逃脫的右使弟子!他臉上有條蜈蚣似的傷疤,正是當日被映雪劍劃傷的。
龍小友,彆來無恙?傷疤男獰笑著,身後兩人甩出套馬索,索頭淬了毒的倒刺在陽光下泛著幽光,我家教主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那春霖露的方子,還有寒淵穀的秘密......
廢話少說!龍誌煉映雪劍出鞘,寒玉髓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藍。蘇清雪從鞍橋下抽出軟鞭,天山雪蠶絲在風裡繃成直線。墨淵子的竹杖點地,梅花雕紋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小友,你護著清雪,這倆雜碎交給我。
傷疤男一夾馬腹,黑馬如離弦之箭衝來。龍誌煉揮劍相迎,雙劍交擊的脆響驚得山雀撲棱棱亂飛。映雪劍寒氣逼人,星隕劍帶著灼人的熱意——這是他新悟的冰火同修之法,寒玉髓的冷與隕鐵的熱在劍刃相撞時迸發,竟將傷疤男的鬼頭刀震得嗡嗡作響。
好劍法!墨淵子的喝彩聲中,竹杖如遊龍般纏住右側那漢子的手腕。老道看似年邁,力道卻沉得驚人,竹杖點在那人曲池穴上,隻聽的一聲,腕骨竟被震得粉碎。左側那漢子見勢不妙,甩出最後一道套馬索,卻被蘇清雪的軟鞭纏住。她手腕輕抖,雪蠶絲驟然收緊,套馬索一聲斷裂,反將那漢子拽落馬下。
墨淵子踢了踢腳邊的鬼頭刀,刀身刻著玄冥右使四字,這刀是假的,真凶另有其人。他指著遠處山坳裡翻起的黃塵,有大隊人馬往這邊來了,怕是千機閣的救兵。
龍誌煉收劍入鞘,見蘇清雪發間的銀鈴被劍氣震得歪了,伸手替她扶正:傷著沒?
我沒事。她望著他染血的袖口,倒是你......
無妨。龍誌煉翻身上馬,伸手拉她,這雪嶺的狼,可不會等咱們舔傷口。話音未落,山坳裡傳來馬蹄聲,足有二十餘騎,當先一人騎著黑鬃馬,腰間懸著塊青銅令牌——正是千機閣的天樞令。
墨淵子的竹杖往地上一戳,他們要的不是命,是地圖!
四人催馬狂奔。雪嶺的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像刀割一般疼。龍誌煉回頭望去,千機閣的人越追越近,為首那人身穿玄色錦袍,麵容陰鷙,左手小指戴著枚翡翠扳指——正是前日在千機樓見過的錢掌櫃!
把地圖交出來!錢掌櫃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否則讓你們的血染紅這雪嶺!
龍誌煉咬了咬牙,突然勒住馬韁。青騅馬前蹄揚起,濺了他滿臉雪沫。蘇清雪急道:阿煉哥,你做什麼?
清雪,你記不記得寒淵穀底的地宮?他轉頭看向她,目光灼灼,那塊羊脂玉牌,和你發間的冰心梅簪,是不是能拚成完整的梅花?
蘇清雪一怔,從懷裡摸出玉牌。兩枚物件相觸,竟發出清越的鳴響,像兩朵梅花在雪地裡綻放。墨淵子撫須大笑:原來如此!當年你娘用雙梅佩鎮住邪靈,如今你們雙梅合璧,便是破局的鑰匙!
錢掌櫃的馬已到近前,他揮出腰間軟劍,劍尖直取龍誌煉咽喉。龍誌煉不躲不閃,雙梅佩在掌心相合,突然迸發出刺目的金光。錢掌櫃的軟劍落地,他捂著眼尖叫:這是......這是《玄冥秘錄》裡的雙梅破妄
龍誌煉拽著蘇清雪的手衝進旁邊的峽穀。穀中積雪沒膝,卻有條被獵戶踩出的小徑,直通山巔。墨淵子殿後,竹杖點出,將追來的嘍囉一一擊退。
三人跌跌撞撞爬上山頂,回頭望去,錢掌櫃的人馬已被甩在身後。蘇清雪喘著氣,指著遠處:阿煉哥,那是......
山巔的另一側,竟有一片桃林。雖未到花期,卻能看見虯結的枝乾間冒出的點點新綠。龍誌煉望著那抹綠,忽然想起母親信裡的話:真正的春天,不在梅樹開花的那日,而在你我踏雪尋梅的路上。
清雪,他將雙梅佩塞進她手裡,等過了天山,我教你練寒梅十三式。第一式,就叫雪壓寒枝
蘇清雪接過玉佩,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忽然笑了:好。但我有個條件——到了萬花樓,你要陪我去看胡姬跳胡旋舞。
墨淵子站在一旁,望著兩人的背影搖頭輕笑。他從懷裡摸出塊烤饢,掰成三瓣,遞給他們:吃吧,補充體力。前麵還有三百裡雪路,可彆餓瘦了。
風卷著雪粒掠過山巔,桃林的新綠在風中搖晃。龍誌煉咬了口烤饢,鹹香的味道在口中散開。他望著遠處的天山,那裡的雪頂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像極了寒淵穀底的寒潭。
走了。他翻身上馬,伸手拉蘇清雪,等見了冰魄草,我給你熬鍋最濃的春霖露。
蘇清雪扣緊他的手,發間的冰心梅簪在風裡晃出幾點紅。三人催馬下山,馬蹄聲驚起一群雪雀,撲棱棱飛向那片初綻新綠的桃林——那裡藏著他們未說完的故事,未走完的路,還有比寒淵穀更冷的冰雪,比玄冥教更狠的陰謀。但龍誌煉知道,隻要身邊有蘇清雪的笑,有墨淵子的竹杖,有這三人間生死與共的情誼,縱是刀山火海,也能踏出一條春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