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20章 冰崖雪魄
冰崖鎮的石門半掩在風雪裡，門楣上二字被凍得發白，像兩排凍僵的牙齒。龍誌煉翻身下馬時，青騅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前蹄刨起一片雪沫——那雪下竟泛著幽藍的光，像是摻了碎冰的琉璃。
怪事。墨淵子扶著竹杖湊近，用枯枝戳了戳雪麵，這雪水浸了冰魄草的寒氣，所以才發藍。他轉頭看向龍誌煉，你娘信裡說過，冰魄草喜寒，多生長在極北冰原的寒玉穀，可這冰崖鎮離西域還有千裡，怎會有冰魄草的氣息？
蘇清雪從馬背上取下藥囊，伸手接住飄落的雪片。那雪片落在她掌心，並未融化，反而凝成顆晶瑩的冰珠，映著她發間的冰心梅簪：阿煉哥，你看這冰珠裡的紋路......她將冰珠舉到眼前，像不像寒淵穀底那塊羊脂玉牌的紋路？
龍誌煉凝神望去，果然見冰珠內有細若遊絲的金紋，與玉牌上的醫武同源刻痕如出一轍。他剛要開口，鎮口突然傳來犬吠，三隻黑背惡犬撲了過來，頸間鐵環叮當作響。
小心！蘇清雪甩出軟鞭，雪蠶絲纏住最前頭那犬的前爪。惡犬哀鳴著摔倒，卻不想後爪在雪地上劃出三道血痕——那血不是紅的，竟泛著妖異的紫！
是玄冥教的蝕骨犬墨淵子的竹杖重重戳地，這些畜生吃了蝕骨散，專啃活人筋骨。他話音未落，鎮裡傳來腳步聲，七個裹著灰鬥篷的人走進鎮口，為首者腰間懸著串人骨念珠，每顆念珠上都嵌著顆紫牙——正是蝕骨犬的犬齒。
懸壺門的？那人掀開鬥笠，露出張青灰色的臉，左頰有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十年前在寒淵穀沒殺乾淨，倒敢來冰崖鎮送死？他身後六人同時抽出腰間短刀，刀身刻著與鬼麵人骨節拂塵相同的骨紋。
龍誌煉將蘇清雪護在身後，映雪劍嗡鳴出鞘。寒玉髓在劍刃上流轉，竟將周圍的雪氣都吸了過去，凝成層薄冰覆在劍身上。墨淵子的竹杖點向地麵，梅花雕紋在雪地上蔓延，像道無形的屏障：小友，你護著清雪，這七個雜碎交給我。
青灰臉人冷笑一聲，指尖彈出枚透骨釘，直取龍誌煉咽喉。龍誌煉不閃不避，映雪劍斜削而上。劍氣過處，透骨釘地落在雪地上，竟被凍成了冰雕。青灰臉人瞳孔微縮：雙梅佩？你娘當年......
住口！龍誌煉暴喝一聲，雙劍交擊。這次他未用冰火同修，而是將春霖露的靈力注入劍刃——寒玉髓的冷與星隕劍的熱交融，竟在半空凝成團赤金色的光焰。青灰臉人被光焰籠罩，發出淒厲的慘叫，身上的灰鬥篷瞬間化為灰燼，露出後背密密麻麻的蛇鱗——竟是被邪術改造過的！
蛇人！蘇清雪驚呼。她曾聽藥鋪老人們說過，玄冥教有一種禁術，用活人血飼蛇，再以蛇毒淬體，練成後，刀槍不入，卻會被寒毒反噬。此刻那七個蛇人麵板泛著青黑，蛇信子從嘴角伸出，滴著毒液。
清雪，退到我身後！龍誌煉揮劍斬向最近的蛇人。映雪劍的寒玉髓觸到蛇人麵板，竟發出的聲響——那蛇鱗竟是冰做的！他心念電轉，想起寒淵穀底的地宮寒潭，潭水越冷，寒玉髓的威力越大。當下他運轉內力，將寒玉髓催至巔峰，劍刃上的藍光更盛三分。
哢嚓！
映雪劍竟將蛇人的左肩劈成兩半。蛇人嘶吼著揮爪，龍誌煉旋身避開，星隕劍補上一劍，正刺中他心口。蛇人倒在地上，麵板開始融化，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骸骨——原來這蛇鱗竟是用冰魄草的寒氣凍成的假鱗！
原來如此。墨淵子的竹杖點向第二個蛇人，玄冥教用冰魄草養蛇人，是想借寒毒提升功力。可冰魄草性極寒，蛇人若離了寒氣，三日便會化冰而亡。他話音未落，那蛇人突然暴起，短刀直取蘇清雪咽喉。
蘇清雪不慌不忙，從藥囊裡取出個陶瓶，拔開塞子。瓶中飄出股清冽的香氣，正是她新製的冰心散——以雪參、冰蟬花為主藥，專破陰寒邪術。蛇人吸了這香氣，動作頓時遲緩三分。蘇清雪趁機甩出軟鞭，纏住他手腕，用力一扯。蛇人痛叫著摔倒，短刀落地。
阿煉哥，看！蘇清雪指著蛇人腰間的皮囊。那皮囊鼓鼓囊囊，開啟一看，竟是半塊冰魄草！草葉呈幽藍色，葉脈間流轉著星光，正是她在《青囊經》殘頁裡見過的模樣。
龍誌煉將冰魄草收進懷裡，轉頭看向青灰臉人。那蛇人雖死，他的魂魄卻被禁術束縛，懸浮在半空中，發出刺耳的尖笑：你們殺了我又如何？我家教主已到寒玉穀，冰魄草已入甕，待月滿之夜......
住口！龍誌煉揮劍斬下，映雪劍的寒玉髓穿透他的魂魄，隻餘下聲淒厲的慘叫消散在風裡。墨淵子蹲下身，檢查蛇人的皮囊，從裡麵翻出張羊皮紙，上麵畫著座冰窟的地圖，標著寒玉穀入口。
看來玄冥教主要強行開采冰魄草。墨淵子皺眉，冰魄草百年一開花，全株蘊含天地至寒之氣，若被他用來修煉邪功......他抬頭看向龍誌煉，你娘當年毀了《玄冥秘錄》，卻沒毀了冰魄草的種子。如今看來，這草反成了禍根。
龍誌煉握緊懷中的冰魄草，隻覺掌心發燙。他想起母親信裡說：真正的醫者，不僅要治病，更要治心。此刻望著蘇清雪擔憂的眼神，望著墨淵子鬢角的白發，他突然明白——所謂，不是守住某樣東西，而是守住人心底的那點善念。
清雪，他將冰魄草遞給她，這草不能留，會害人。
蘇清雪接過草，指尖觸到草葉上的星光，忽然笑了：我知道。但你瞧，她指向鎮外，雪停了，前麵有片梅林。
三人順著她的手指望去，隻見鎮外的雪坡上，竟有片梅林正在抽芽。虯結的枝乾間，冒出點點紅蕾，像被雪藏了一冬的火種。龍誌煉望著那抹紅，忽然想起鎮口老梅樹的花苞——原來春天從未遲到，它隻是藏在雪地裡，等著有心人來尋。
走吧。他翻身上馬，伸手拉蘇清雪，去寒玉穀，毀了冰魄草。但先去梅林看看，說不定能摘兩朵，給你簪在發間。
蘇清雪的耳尖瞬間紅了，卻沒躲開他的手。墨淵子拄著竹杖跟在後麵，望著兩人的背影搖頭輕笑。風卷著雪粒掠過梅林，紅蕾在風中搖晃，像極了寒淵穀底雙梅合璧時的光。
他們不知道，此刻在寒玉穀深處，座冰窟裡正燃著幽藍的鬼火。玄冥教主站在冰棺前，棺中躺著具女屍，麵容與蘇清雪有七分相似——那是他用禁術儲存的冰魄聖女，也是他修煉九幽冥王陣的最後一步。
龍誌煉......教主的指尖劃過冰棺，你娘毀了我半幅《玄冥秘錄》，今日我便用你的血，補上那半幅。他抬頭看向洞頂，那裡嵌著顆夜明珠，映著他扭曲的臉，等月滿之夜，冰魄草入甕，聖女複活......這天下，終將是我的！
而在冰崖鎮外，龍誌煉的三人馬隊正朝著梅林走去。龍誌煉的劍鞘上，沾著蛇人留下的紫血；蘇清雪的藥囊裡，裝著要毀掉的冰魄草；墨淵子的竹杖頭，刻著朵新雕的梅花。
風裡飄來梅香，混著雪的清冽。龍誌煉深吸口氣，隻覺胸中的熱血更盛了。他知道，前方的路會更艱難，會有更多的蛇人、更多的陰謀、更多的生死抉擇。但他有蘇清雪的笑，有墨淵子的竹杖，有三人間生死與共的情誼——這，便是他最鋒利的劍，最有效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