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龍誌煉 > 第139章 梅雪證盟言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龍誌煉 第139章 梅雪證盟言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沂山晨霧未散時,梅隱廬的紅綢已浸透了梅香。龍誌煉立在石階上,望著簷角垂落的冰棱化作水珠,一滴一滴落進石臼,叮咚聲裡混著左道的大嗓門:“清雪姑娘,這鳳冠上的珍珠歪了!你且低些頭,我替你扶正——哎呦,輕著點,這是我托人從南海珊瑚礁裡撈的,磕碎了可心疼!”

蘇清雪抿著嘴笑,任左道踮腳替她調整鳳冠。月白喜服外罩著茜色霞帔,繡著的並蒂梅從腰際直鋪到裙角,針腳細密處泛著珍珠光澤,正是她用了整月心血趕製的。腕間銀鐲與龍誌煉的“永結”扣得嚴絲合縫,內側“同好”二字被體溫焐得溫熱。

“阿煉哥,吉時快到了。”她轉身望向他,鬢邊新簪的梅枝簪顫巍巍的,蕊心冰魄丹映著她泛紅的眼尾,“你說今日拜堂,梅樹會不會來湊趣?”

龍誌煉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晨風吹亂的裙裾,指腹擦過她手背上的薄繭——那是去年替他縫補藥囊時磨的。“梅樹通靈,昨日你澆了三盞酒,它許是記著情分。”他從懷中取出個錦盒,“這是我爹留下的寒玉髓,說是能溫養血脈。等會兒行禮時,你含在舌下,莫要涼著了。”

蘇清雪接過錦盒,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這雙手曾握過映雪劍斬妖除魔,也曾替她揉過發疼的藥杵,此刻還帶著昨夜劈柴的粗糲。“阿煉哥,”她輕聲道,“我昨日夢見梅樹開花了,金蕊梅落了滿地,像極了當年千丈崖的雲梯。”

龍誌煉一怔。千丈崖雲梯,是他們初遇之地。那年他被玄冥教追殺,墜崖時抓住梅枝,恰逢蘇清雪采藥路過,用冰蠶絲替他續了斷脈。“那時我便想,”他喉結動了動,“這梅樹許是早就在等咱們了。”

山門外傳來馬蹄聲。慧空合十立在青石板上,袈裟上沾著晨露,身後跟著十八羅漢,每人手持一根纏著紅綢的降魔杵。“阿彌陀佛,”他目光掃過石屋前掛著的“囍”字——那是龍誌煉用梅汁寫的,墨跡裡還凝著昨夜的霜,“吉時已到,龍施主、蘇姑娘,請上轎。”

龍誌煉卻未動。他望著石屋梁上懸的紅綢,忽然想起昨夜蘇清雪說的話:“成親後,我想在梅樹下種幾株冰蠶草,等來年春天,讓它們繞著梅根長。”此刻梅樹的新枝正抽著綠芽,枝椏間掛著他們這一年來的物件:他送的第一枝梅枝,她繡的並蒂梅帕,還有去年冬天在冰崖撿的冰蠶繭,此刻都被紅綢襯得愈發鮮活。

“左前輩,”他轉身對左大道,“麻煩你替我背這柄映雪劍。今日拜堂,我不願它沾了殺氣。”

左道愣了愣,隨即大笑:“好!我老左今日便當回禮官!”他將玄鐵刀往腰間一插,伸手去接映雪劍,卻觸到劍鞘上熟悉的刻痕——那是龍誌煉用梅枝一筆筆劃的“守”字,每個筆畫都浸著血與火的淬煉。

“誌煉,”左道聲音忽然低了,“當年在漠北,你說‘等我成了家,定要請兄弟喝最烈的酒’。如今你成了家,我這當兄弟的,倒要先替你守著這梅樹。”他拍了拍龍誌煉的肩,“去吧,莫負了這好時辰。”

吉時三刻,梅隱廬前的空地上鋪了滿地鬆針。石桌擺著王嬸蒸的棗泥糕、慧空帶來的素齋,還有左道特意從山下酒窖搬來的女兒紅。十八羅漢分列兩側,降魔杵上的紅綢被風掀起一角,像團跳動的火。

“一拜天地——”

左道的唱喏聲中,龍誌煉牽著蘇清雪的手,跪在蒲團上。梅樹的影子籠罩著他們,枝椏間幾隻麻雀撲棱棱飛過,抖落幾點梅香。蘇清雪垂眸時,瞥見石縫裡鑽出株嫩綠的冰蠶草,正順著她的鞋尖往上爬,像極了去年冬天她在冰崖救的那株。

“二拜高堂——”

龍誌煉的父母早亡,左道便替他受了這一拜。他彎腰時,腰間的玄鐵刀與映雪劍鞘相碰,發出清越的響。蘇清雪想起昨夜左道說的話:“你阿爹臨終前托我照顧你,今日看你成家,倒比我還高興。”她悄悄側頭,見龍誌煉耳尖紅得厲害,連脖頸都染了薄紅,忍不住抿嘴笑。

“夫妻對拜——”

兩人轉身相對。蘇清雪望著龍誌煉的眼睛,那裡麵有晨霧、有梅香、有她繡了三年的並蒂梅,還有從千丈崖墜下時,他為她攥緊的那截梅枝。“阿煉哥,”她輕聲道,“我從前總覺得‘永遠’太遠,可今日望著你,倒覺得‘永遠’不過是此刻的延長。”

龍誌煉喉結動了動,伸手替她取下鳳冠。烏發如瀑垂落,混著梅香撲進他懷裡。他將她輕輕一摟,聲音發顫:“清雪,我從前總怕江湖險惡,怕護不住你。可今日拜了天地,我才明白——所謂江湖,不過是咱們的屋簷;所謂永遠,不過是和你一起看梅樹開花,看寒玉心發光,看咱們的影子在梅樹下疊成一團。”

慧空大師合掌微笑:“龍施主、蘇姑娘,夫妻對拜畢,該飲交杯酒了。”他遞過兩盞女兒紅,酒液中浮著兩片梅瓣,“這酒是左施主存了十年的,今日開壇,正應‘梅雪映同心’之兆。”

龍誌煉接過酒盞,指尖與蘇清雪的相觸。酒液溫熱,混著梅香直入喉間。他望著她腕間的銀鐲,想起昨夜她說的話:“這鐲子是我孃的陪嫁,內側刻著‘同好’。”此刻兩人手腕相扣,“永結”與“同好”交纏在一起,像兩株梅樹的根須,在地下緊緊握成了拳。

“飲吧!”左道大喝一聲,十八羅漢同時敲響降魔杵。鐘鼓聲裡,梅樹的枝椏忽然輕輕搖晃,幾片梅花飄落,正落在兩人的酒盞上。蘇清雪拾起一片,見花瓣上凝著細小的冰晶,在陽光下泛著淡藍的光——正是她去年在寒玉穀見過的冰魄梅。

“阿煉哥,”她將梅花放進他酒盞,“這是梅樹送咱們的賀禮。”

龍誌煉飲儘最後一口酒,酒液順著嘴角滑落,滴在蘇清雪的喜服上,暈開一朵小紅梅。他伸手替她擦去,指尖卻順著她的下頜滑到唇邊,輕輕一吻。梅香裹著酒香在兩人身周散開,連慧空的佛珠都沾了香氣,顆顆泛著潤光。

禮成時,山腳下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龍誌煉瞳孔微縮,正要起身,卻見左道已擋在他麵前,玄鐵刀出鞘三寸,刀光映著晨霧。片刻後,馬隊停在百步外,為首那人穿著青衫,腰間懸著柄烏鞘劍,正是血衣樓的“鬼判”。

“龍大俠,”鬼判抱了抱拳,“樓主說了,今日成親是大喜,咱們不鬨。”他從懷中取出個錦盒,“這是樓主給蘇姑孃的賠禮——千年人參一株,冰蠶王內丹一枚。”他頓了頓,“但求一見寒玉心。”

蘇清雪攥緊龍誌煉的手。她認得這鬼判,半年前在終南山,他曾用蝕骨釘傷過她,幸得寒玉心護著她才沒傷及根本。“寒玉心是救命的寶物,”她冷聲道,“不是用來送禮的。”

龍誌煉卻伸手接過錦盒。他開啟盒蓋,見裡麵躺著株參須如玉的人參,還有枚鴿蛋大小的內丹,泛著幽藍的光。“鬼判先生,”他目光沉靜,“你可知寒玉心的來曆?”

鬼判搖頭。

“它本是梅樹千年精魄,”龍誌煉指尖拂過內丹,“與梅樹同生同死。你樓主若想取它,除非先砍了這棵梅樹。”他望向梅樹,枝椏間新抽的綠芽正隨著他的話輕輕顫動,“可你砍了梅樹,寒玉心便成了無根之玉,不出七日便會枯竭。你樓主費這麼大勁,難道隻為看塊廢玉?”

鬼判臉色驟變。他望著梅樹,又望著龍誌煉身後的蘇清雪,忽然哈哈大笑:“龍大俠好手段!既然如此,咱們後會有期!”說罷,他揮袖打馬而去,馬蹄聲震落了枝頭的積雪。

“阿煉哥,”蘇清雪望著他的背影,“你為何不趕他走?”

龍誌煉將錦盒合上,遞給左道:“留著。等哪日血衣樓改了邪歸正,再還給他們。”他轉身看向蘇清雪,目光溫柔得能化了梅枝上的冰,“清雪,咱們成親了。往後不管是血衣樓還是玄冥教,隻要敢動你一根汗毛——”他抽出映雪劍,劍鳴如龍吟,“我便用這劍替你斬儘荊棘。”

蘇清雪撲進他懷裡,笑聲混著梅香飄得很遠。梅樹的影子落在他們身上,像張巨大的網,將兩人的心跳、呼吸、體溫都纏在了一起。遠處傳來慧空的誦經聲,左道的吆喝聲,還有十八羅漢的笑聲,混著鬆濤、梅香、酒香,織成張溫暖的網。

“阿煉哥,”她仰起臉,“你說等來年春天,梅樹下會開滿冰蠶梅嗎?”

“會的。”龍誌煉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等冰蠶草繞著梅根長,等寒玉心發出更亮的光,等咱們的孩子會喊‘阿爹’‘阿孃’——那時候,梅樹的花會比今日更盛,梅香會比今日更濃。”

風過處,幾片梅花飄落,正落在兩人的交握的手上。梅香裹著蜜意,在晨霧裡散成一片溫柔的雲。龍誌煉望著蘇清雪眼裡的光,忽然覺得,所謂江湖,所謂恩怨,都抵不過此刻——她在他懷裡,他在她身邊,梅樹為他們作證,寒玉心為他們生光,連晨霧都成了他們的媒人。

這一日,沂山梅隱廬的紅綢飄了整整七日。第七日清晨,蘇清雪在梅樹下發現株嫩綠的冰蠶草,正繞著梅根緩緩生長。龍誌煉蹲下身,用梅枝在泥地上劃了道淺痕,將兩人的姓名刻在上麵。梅樹的影子落在字上,像雙溫暖的手,將他們的名字輕輕護著。

“阿煉哥,”蘇清雪靠在他肩頭,“你說這草兒,是不是梅樹派來替咱們看日子的?”

龍誌煉望著她發間的梅枝簪,蕊心的冰魄丹閃著淡藍的光。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清雪,你聽——這心跳聲,比梅樹的根須還深,比寒玉心還亮。往後不管多少年,它都會替咱們數著日子,數著梅樹開花,數著冰蠶草長大,數著咱們的孩子長大……”

風過梅梢,傳來左道的吆喝:“小兩口又在膩歪!快出來喝喜酒!這女兒紅再不開,可要成醋了!”

蘇清雪笑著起身,卻被龍誌煉拉住。他從袖中摸出個小布包,裡麵是兩枚半枚的玉璜——昨日合巹時他用匕首劃的,此刻正泛著溫潤的光。“這是我爹留下的聘禮,”他將玉璜係在她腕間,“往後你若嫌銀鐲紮手,便換這個戴。”

蘇清雪望著腕間的玉璜,又望著他眼裡的笑意,忽然踮腳吻了吻他的唇角。梅香裹著酒香湧進鼻腔,她輕聲道:“阿煉哥,我從前總覺得‘永遠’太遠,可今日才明白——原來‘永遠’,不過是和你一起看梅樹開花,看寒玉心發光,看咱們的影子在梅樹下,疊成一萬年。”

龍誌煉將她摟進懷裡,望著石屋前的紅綢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裡麵貼的“囍”字——那是他用梅汁寫的,此刻正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梅樹自己開的花。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