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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140章 寒梅映心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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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山春至時,梅隱廬的梅樹開得格外熱鬨。先是枝椏間冒出豆大的花苞,一夜之間便綴滿了枝頭,紅梅似火,白梅勝雪,連石屋前的青石板都被落英染得斑駁。龍誌煉立在簷下,望著蘇清雪提著藥籃從梅林深處歸來,她月白衫子上沾了幾點梅瓣,發間的梅枝簪在風裡晃啊晃,蕊心的冰魄丹閃著幽藍微光。

“阿煉哥,你看!”她踮腳摘下枝頭上將開未開的花苞,遞到他麵前,“今年的花兒比往年稠,連最頂上那根老枝都開了——去年冬天你還說它怕是被冰蠶繭壓壞了根呢。”

龍誌煉接過花苞,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這雙手曾替他熬過百副藥,縫過千層甲,此刻還帶著晨露的涼。“許是梅樹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他望著石桌上擺好的素齋,王嬸新醃的糖蒜還冒著酸香,“今日是你我成親後的頭一個清明,要去祖墳上香。”

蘇清雪的手在他掌心輕輕一蜷:“我昨日夢到我娘了。”她聲音低了些,“她站在梅樹下,身後是你爹,兩人都穿著青布衫,笑得像模像樣的。”她從藥籃裡取出個藍布包,“這是我在墳頭撿的,許是我娘留給我的。”

布包展開,是塊半舊的銀牌,刻著“蘇”字,背麵還有行小字:“清雪,梅樹為證,莫負真心。”龍誌煉瞳孔微縮——這字跡與他爹留下的遺書如出一轍。“你娘……與我爹相識?”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梅隱廬的梅樹,等你成了家,便知其中緣故。”

蘇清雪搖頭:“我娘隻說她是終南山的采藥女,從未提過與沂山有關。”她將銀牌塞進他掌心,“或許梅樹知道。”

山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十八羅漢分列兩側,慧空合十立在最前,袈裟上沾著晨露:“阿彌陀佛,龍施主、蘇姑娘,少林派空明首座來了。”

空明大師身著月白僧衣,手持九環錫杖,身後跟著四位武僧,腰間戒刀碰得叮當響。他望著梅樹,目光凝了片刻:“貧僧昨夜在少室山觀星,見沂山梅隱廬有瑞氣衝霄,特來拜訪。”他轉向龍誌煉,“龍施主,令尊當年與貧僧有過一麵之緣,曾說‘梅隱廬的梅樹,藏著天下最真的同心’。”

龍誌煉心頭一震。他爹生前極少提及江湖舊事,隻留下一本《寒玉秘錄》,扉頁寫著“梅樹通靈,人心為引”。“家父常說,梅樹有靈,能照人心善惡。”他引著眾人入石屋,“空明大師請坐,嘗嘗王嬸新製的梅乾。”

空明卻不落座,目光落在石桌上那對半枚玉璜上:“此玉可是當年‘梅妻鶴子’沈先生所留?”他手指輕叩玉璜,“沈先生是前朝奇人,與梅隱廬的梅樹同修百年,後來坐化於樹中,留下玉璜一對,說是待‘梅雪映同心’時,方顯真容。”

蘇清雪驚得放下茶盞:“沈先生?我娘生前總說,她小時候見過位白鬍子爺爺在梅樹下撫琴,說他琴音裡有梅香……”

“不錯。”空明頷首,“沈先生晚年收過兩名弟子,一男一女,男的叫龍淵,女的叫蘇挽秋。”他望著龍誌煉與蘇清雪,“龍施主與蘇姑娘,可是他們的後人?”

龍誌煉隻覺耳畔嗡鳴。他自幼隨師父在寒玉穀長大,隻知父母早亡,卻不想竟與這梅樹有如此淵源。“家父臨終前隻說,讓我尋一位‘梅雪同心’的姑娘。”他握住蘇清雪的手,“如今方知,原來我們早被梅樹係了紅線。”

空明從懷中取出卷泛黃的帛書,展開時梅香四溢:“這是沈先生的《梅隱錄》,上麵記著:‘梅樹通靈,需以同心為引。待梅開五度,寒玉生光,梅妻鶴子的血脈將重聚,共守梅魂。’”他目光掃過窗外綻放的紅梅,“今日正是梅開五度之日,寒玉心的光,該現了。”

話音未落,梅樹的枝椏突然劇烈搖晃。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最頂端的紅梅竟簌簌飄落,每片花瓣都裹著金芒,如萬道金箭射向石屋。龍誌煉旋身護住蘇清雪,映雪劍出鞘三寸,劍氣激得金芒偏了方向,撞在院牆上,竟在青石板上烙出朵朵梅花狀的焦痕。

“小心!”空明擲出九環錫杖,杖頭的金鈴震碎幾道金芒,“這是梅樹的‘同心劫’!當年沈先生與梅樹同修,因不捨梅樹枯萎,強行以自身精魄續命,反被梅樹怨氣所困。今日梅開五度,怨氣衝霄,若不能以真心化解,梅樹與寒玉心都將灰飛煙滅!”

蘇清雪的手在藥囊上一緊,冰魄丹撞得瓷瓶叮當響:“真心?”

“便是你們的夫妻之情。”空明指向梅樹,“梅樹通靈,能照人心。若你們心意相通,梅樹的怨氣便會化作祥瑞;若生了嫌隙,怨氣便會成劫。”

龍誌煉望著蘇清雪,她的眼底映著金芒,比任何時候都亮。“清雪,”他聲音發顫,“你可還記得千丈崖的冰蠶絲?”那年他被玄冥教追殺,墜崖時抓住梅枝,是她用冰蠶絲替他續了斷脈,“那時我便想,若能活著出去,定要娶你。”

蘇清雪的眼淚落下來,滴在他手背:“我記得你替我揉藥杵時的手,記得你替我擋蝕骨釘時的背,記得你說‘等我成了家,定要請兄弟喝最烈的酒’。”她捧住他的臉,“阿煉哥,我從未後悔嫁你,哪怕今日要與你共赴黃泉。”

話音剛落,梅樹的搖晃更劇烈了。金芒如潮水般湧來,將兩人團團圍住。龍誌煉抽出映雪劍,劍鳴如龍吟,與梅樹的嗚咽聲應和。他運起“寒梅破雪”的第九重心法,內力如江河奔湧,竟將金芒引向自己——他寧願承受這劫,也不願蘇清雪受半分傷。

“阿煉哥!”蘇清雪撲過來,用身子替他擋住金芒。她的月白衫子瞬間被染成金色,腕間的銀鐲與龍誌煉的“永結”扣在一起,發出清越的響。“你傻呀!”她哭著捶他胸口,“我們說過要一起看梅樹開花的!”

“清雪……”龍誌煉喉間發甜,卻笑得像個孩子,“這樣也好,我用命換你,換梅樹,換咱們的同心……”

“住口!”空明大喝一聲,九環錫杖重重砸在地上,“沈先生的《梅隱錄》裡還記著:‘真心者,非獨夫妻之情,亦為天地大義。’龍施主,你可知你爹當年為何隱居寒玉穀?”他指向梅樹,“因為你娘蘇挽秋,是為了護這梅樹才遭了玄冥教的毒手!”

龍誌煉如遭雷擊。他自幼以為父母是普通江湖客,卻不想母親竟是為梅樹而死。“我娘……”

“你娘臨終前托我帶句話給你:‘梅樹活,我便活;梅樹死,我便死。’”空明的聲音哽咽,“今日這劫,不是要你們的命,是要你們明白——同心,是守護,是傳承,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讓梅樹繼續開花,讓寒玉心繼續發光。”

金芒突然退去。梅樹的枝椏停止搖晃,幾片新葉從枝頭探出,嫩得能掐出水。龍誌煉與蘇清雪癱坐在地,相擁而泣。蘇清雪的手撫過他臉上的血痕,輕聲道:“阿煉哥,原來咱們的命,早與這梅樹綁在一起了。”

空明拾起地上的金芒,那竟是片梅瓣,裹著細小的冰晶:“這是梅樹的‘同心印’,今日現了,往後梅隱廬的梅樹,隻會開得更盛。”他將帛書遞給龍誌煉,“沈先生的遺願,便靠你們了。”

山門外傳來左道的吆喝:“裡麵鬨什麼?我老左帶的桂花糕都要涼了!”他拎著食盒衝進來,見眾人神色凝重,又咧嘴笑了,“咋的?梅樹成精啦?正好,我帶了女兒紅,給它也敬兩杯!”

慧空合十搖頭:“左施主莫鬨。今日之後,梅隱廬的梅樹不再是普通的梅樹,而是承載著兩代人心血的‘同心樹’。”他望向龍誌煉,“龍施主,往後你與蘇姑娘不僅要護彼此,更要護這梅樹,護這江湖的煙火氣。”

龍誌煉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他望著梅樹,新抽的綠芽在風裡搖晃,像極了蘇清雪腕間的銀鐲。他牽起她的手,兩人手腕上的“永結”“同好”交纏在一起,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清雪,”他輕聲道,“往後每年清明,我們都來給梅樹澆水。等來年春天,冰蠶草繞著梅根長,等寒玉心發出更亮的光,等咱們的孩子會喊‘阿爹’‘阿孃’——那時候,梅樹的花會比今日更盛,梅香會比今日更濃。”

蘇清雪靠在他肩頭,望著石屋前的紅綢被風吹起一角,露出裡麵貼的“囍”字——那是他用梅汁寫的,此刻正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梅樹自己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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