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69章 冰湖寒浸練玉訣 雪夜星落動心絃
雪嶺的夜來得急。龍誌煉一行人裹著獸皮鬥篷,沿著冰湖邊緣的羊腸小道疾行。梅靈的青騅走得慢,他便翻身下了馬,與龍誌煉並肩而行。月光落在冰麵上,碎成千萬片銀鱗,映得眾人臉上忽明忽暗。
“阿煉哥,”梅靈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雪片,“你說我娘寫遺書時,可曾想過今日?”
龍誌煉望著冰麵倒映的星子,想起冰棺裡那行字——“一群人守暖”。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掌心化出涼意,卻又似有暖流淌過:“梅姑娘,你娘寫‘把彼此的暖熬成火種’,大約是料到這條路難走。可再難,總得有人走。”
梅靈低頭絞著韁繩,發梢沾著的雪粒簌簌落下:“我從前總覺得,守著梅家莊的破院子,種種梅花便夠了。如今才明白……”她抬眼望向龍誌煉腰間的寒梅劍,“原來這劍上的血,從來不是一個人的。”
左道在前頭甩了個響鞭,鐵尺在鞍邊撞出火星:“小丫頭倒會說體己話!你瞧那冰湖,白得跟張鬼臉似的——這鬼哭峽的邪乎勁兒,怕還沒到頭呢!”
話音未落,冰湖方向突然傳來“嗡”的一聲,像是古鐘震顫。眾人頓住腳步,隻見冰麵中央浮起團幽藍霧氣,霧中隱約有鎖鏈晃動的聲響。
“是《寒玉訣》的護陣!”阿九撫琴低吟,琴音如遊絲般探入霧中,“我娘說過,冰湖底鎮著鎮北五魄的第一魄‘玄冰魄’,這護陣是防外邪入侵的。”
龍誌煉握緊寒梅劍,劍穗上的青絲突然發燙——這是梅清寒“暖玉訣”示警的征兆。他翻身下馬,將梅靈的檀木匣和自己的冰蠶玉佩解下,遞給靜竹:“你們在冰崖下等著,我去探探。”
“阿煉哥!”梅靈急得攥住他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左道把鐵尺往地上一杵:“臭小子,你當老子是擺設?要走一起走!”
阿九卻攔住眾人,指尖在琴絃上一劃,琴音化作光刃劈開霧氣。霧中露出座冰砌的平台,平台中央立著塊黑鐵碑,碑上刻滿蝌蚪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是‘鎮魄碑’。”阿九的聲音沉下來,“我孃的信裡提過,每鎮一魄,便立此碑。碑身刻的是封印咒,若有人強行破陣……”
話音未落,黑鐵碑突然劇烈震顫。碑身上的蝌蚪文開始遊動,竟滲出黑血般的液體,滴在冰麵上發出“嗤嗤”腐蝕聲。更駭人的是,冰湖四周的山壁上,無數青麵獠牙的冰妖破冰而出,尖嘯著撲向眾人!
“結陣!”龍誌煉大喝一聲,寒梅劍出鞘,劍氣掃開三隻撲來的冰妖。梅靈旋身抽出軟鞭,鞭梢纏住冰妖脖頸,借力將其甩向岩壁;左道掄起鐵尺,專砸冰妖膝蓋——那冰妖雖硬,膝蓋卻是薄弱處,“哢嚓”聲中便癱軟在地;靜竹捏訣唸咒,指尖飛出七枚銅錢大小的“鎮魂錢”,釘入冰妖眉心,妖物瞬間化作白霧。
阿九的琴音愈發急促,如驟雨打蕉,又如千軍擂鼓。琴音所過之處,冰妖的動作明顯遲緩,有幾隻甚至抱著腦袋哀鳴。龍誌煉趁機衝上前,寒梅劍挑開冰妖的利爪,反手刺入其心口——卻覺劍尖一滯,那冰妖體內竟凝著團幽藍冰晶,正是《寒玉訣》護陣的封印之力!
“小心!”梅靈突然拽住他後領。龍誌煉旋身避開,隻見方纔站的地方,冰麵裂開蛛網狀紋路,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冰淵。冰淵中伸出隻覆滿冰碴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長,直取他咽喉!
“是玄冰魄的守靈獸!”阿九的琴絃“錚”地崩斷一根,“這東西專噬修者內力,快用暖玉訣!”
龍誌煉想起梅清寒的話,連忙運轉心法。胸口的暖玉訣微微發燙,青絲從劍穗中竄出,化作條冰龍虛影,纏住那隻冰手。冰龍張開嘴,噴出團赤焰,冰手“滋啦”作響,竟被燒出個窟窿。那守靈獸吃痛,嘶吼著縮回冰淵。
“這妖物吸了太多怨氣,尋常火焰傷不得它。”阿九捂著耳朵,琴音已有些不穩,“得用至純的暖玉之氣……”
他話音未落,冰湖中心突然騰起座冰台。台上站著個白衣女子,麵容與梅靈有七分相似,正是冰棺裡的梅清寒!她手中握著柄與龍誌煉相同的寒梅劍,劍尖挑著團跳動的火焰——那火焰呈淡金色,竟與龍誌煉體內的暖玉訣遙相呼應。
“阿煉,阿靈。”梅清寒開口,聲音像山澗清泉,“這是我用魂魄祭煉的‘九霄暖焰’,可破玄冰魄的陰毒。你們將雙玉合璧,引動暖焰,再以《寒玉訣》心法注入冰湖……”
話音未落,冰台四周的冰妖突然暴起,數十隻冰妖同時撲向梅清寒。龍誌煉急得要衝過去,卻被梅靈拉住:“那是幻象!我孃的真魂在冰棺裡,這不過是玄冰魄的詭計!”
果然,梅清寒的身影開始虛化,那柄寒梅劍也漸漸透明。她望著龍誌煉,眼中滿是溫柔:“阿煉,你總說要護著我。可你是俠者,該護的是天下人。記住,暖不是一個人的火,是一群人的光……”
冰妖的利爪穿透她的胸膛,梅清寒的身影徹底消散。龍誌煉隻覺心口一痛,險些栽倒。梅靈慌忙扶住他,卻見他額角滲出冷汗,眼中卻燃著灼灼火焰:“我明白了!”
他推開梅靈,持劍衝向冰湖中心。寒梅劍在半空劃出圓弧,劍穗上的青絲全部竄出,組成條巨大的冰龍。冰龍張開巨口,噴出赤焰,與梅清寒留下的暖焰融合,在半空凝成顆金紅色的珠子。
“阿煉哥!”梅靈喊道,“快把雙玉放進去!”
龍誌煉取出檀木匣中的玉牌和冰蠶玉佩,玉牌上的紋路突然活了過來,自動飛入暖焰珠中。兩玉相觸的刹那,整座冰湖劇烈震動,冰麵裂開無數縫隙,幽藍的玄冰魄封印之力從裂縫中湧出,被暖焰珠一一吞噬。
“成了!”左道歡呼,“那鬼東西的妖氣弱多了!”
阿九的琴音也變得清亮,冰妖們不再攻擊,反而紛紛跪伏在冰麵上,發出嗚咽。龍誌煉收了劍,隻覺體內暖流翻湧,連寒梅劍都輕了幾分——原來《寒玉訣》第一層“引暖入體”,竟在這一戰中悟通了。
眾人圍坐在冰崖下,烤著靜竹帶來的火摺子。梅靈捧著檀木匣,指尖輕輕撫過玉牌:“我娘說,‘守暖’不是守住溫度,是守住人心。如今我才懂,為何她要把《寒玉訣》藏在冰棺裡——這訣法,本就是要我們互相溫暖。”
龍誌煉望著跳動的火苗,想起梅清寒消散前的笑容。他摸出懷裡的冰蠶玉佩,玉佩此刻溫溫的,像揣著塊活炭。左道灌了口酒,酒氣混著寒氣噴出來:“老子原以為這趟是來尋寶的,如今倒好,尋了堆累贅——可這累贅,比什麼都金貴!”
靜竹笑著遞過驅邪散:“左大哥又說胡話。你瞧,阿九的琴音能把冰妖鎮住,梅姑孃的檀木匣能解九嬰幻聽,龍兄弟的寒梅劍能斬妖除魔……咱們這夥人,本就是塊暖玉。”
阿九撥了撥琴絃,琴聲如訴如泣:“我娘信裡還說,鎮北五魄各有守護者。玄冰魄在冰湖,九嬰燈在鬼哭峽,剩下的‘離火魄’在雁門關的火山,‘厚土魄’在漠北的草原。要集齊五魄,咱們得走很遠的路。”
龍誌煉握緊寒梅劍,劍穗上的青絲在火光中泛著暖光。他望著眾人被火光映紅的臉,忽然覺得這雪夜不再寒冷。梅清寒說的“一群人的光”,此刻就在眼前——是梅靈擦劍時的專注,是左道拍他肩膀的力道,是靜竹遞來的熱粥,是阿九琴絃上跳動的音符。
“明日啟程去雁門關。”他站起身,寒梅劍在雪地上劃出半尺深的痕跡,“我倒要看看,這九嬰殘魄,能擋得住幾多人間暖火。”
梅靈也站起來,將檀木匣係在腰間:“我跟阿煉哥去。”
左道撓了撓頭:“老子本來就打算跟著湊熱鬨,既然要斬妖除魔,老子鐵尺早就癢了!”
靜竹笑著摸出七枚鎮魂錢,在火上烤了烤:“我負責守著大家的魂魄,不讓九嬰再鑽空子。”
阿九抱起古琴,琴音在雪夜中蕩開:“我以琴音為引,助大家突破《寒玉訣》的關隘。”
雪還在下,卻已小了許多。龍誌煉望著漫天星鬥,忽然想起梅清寒在遺書裡寫的話——“俠道不是一個人的刀光劍影,而是一群人,把彼此的暖,熬成春天的火種”。此刻,他終於懂了:所謂江湖,從來不是孤膽英雄的獨舞;所謂俠道,不過是一群人在寒夜裡互相暖手,然後一起走向黎明。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十二匹快馬已踏碎積雪,朝著雁門關方向疾馳而去。風雪中,龍誌煉聽見梅清寒在輕聲說:“阿煉,你看,他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