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70章 寒玉初成冰魄醒 雁門遙望暮雲橫
冰湖的晨霧未散，龍誌煉已在冰崖邊舞劍。寒梅劍帶起的風卷著碎冰，劈啪撞在崖壁上，驚得早起的寒鴉撲棱棱飛遠。他收劍入鞘時，劍穗上的青絲仍泛著淡金——那是《寒玉訣》初成的征兆。
“阿煉哥，又在練劍？”梅靈提著食盒從冰洞裡鑽出來，發梢還沾著昨夜烤火時的焦香，“靜竹姐說雁門關的雪比這兒還大，咱們得趕在封山前到。”
龍誌煉接過她遞來的熱粥，指尖觸到粗陶碗的溫度，忽然想起冰棺裡梅清寒的字跡。他低頭抿了口粥，米香混著鬆枝味在喉間化開：“昨日運功時，《寒玉訣》第一層‘引暖入體’已通，第二層‘融暖成脈’卻卡在丹田。”他指腹輕按心口，“像是有團冰碴子堵著，得找個有火氣的地方逼一逼。”
左道蹲在馬廄前給鐵尺擦油，聞言嗤笑：“老子鐵尺都凍得發脆，你這倒好，要找火窟窿？雁門關南邊有座‘火神廟’，十年前走西域的商隊說，廟裡供的火神像能吞雪吐熱——許是能幫你？”
阿九抱琴過來，琴囊上還留著冰湖的潮氣：“我查過《鎮北誌》，離火魄屬陽，最宜在火山或火廟中尋。雁門關外的火山群，倒與古籍記載的‘赤焰山’方位吻合。”他指尖劃過琴絃，“昨夜撫琴時，琴絃發燙，許是與離火魄有了感應。”
靜竹從包裹裡取出七枚鎮魂錢，在掌心排成北鬥狀：“我昨夜守夜，見北鬥第七星忽明忽暗，主北方有陰火躁動。這離火魄，怕不是什麼善物。”
眾人說著話，遠處傳來駝鈴聲。三匹瘦馬從冰原上走來，馬上人裹著褪色的灰布鬥篷，腰間懸著柄鏽跡斑斑的鐵劍。為首那人跳下馬，掀開鬥篷一角——竟是張年輕的臉，眉骨處有道刀疤，眼神卻亮得像淬過的劍。
“在下山西大同府‘鐵膽幫’的周鐵牛，”那人抱拳道，“聽聞有位持寒梅劍的少俠要往雁門關，特來相詢。”他從懷裡摸出塊青銅令牌，正麵刻著“鎮北”，背麵是九隻交纏的小蛇，“這是梅家莊舊物，我師父臨終前交給我，說若遇持寒梅劍的人，便將此牌相贈。”
龍誌煉接過令牌，隻覺掌心一燙。令牌背麵的蛇紋突然活了過來，竟與他劍穗上的青絲紋路有幾分相似！梅靈湊過來看，指尖輕輕撫過蛇紋：“這是我孃的閨名——‘青蛇’。”她抬頭看向龍誌煉，“阿煉哥，我娘信裡提過，當年與阿九阿姨共守鎮北五魄時，曾用蛇紋令牌傳信……”
周鐵牛歎了口氣：“我師父是梅家莊的護院，十年前那場大火裡，他背著我從密道逃出，臨終前說，梅姑娘（梅清寒）托他帶話：‘若有一日，寒梅劍與蛇紋令同現，便是鎮北五魄將聚之時。’”他從鞍邊解下個布包，“這是師父留下的地圖，標著雁門關外的‘赤焰山’，說離火魄便在山心火山口。”
左道拍了拍周鐵牛的肩：“好小子，原來你是梅姑孃的舊部之後！這地圖可比咱們瞎摸強多了！”他扯了扯龍誌煉的衣袖，“走吧，雁門關的雪再大，也大不過咱們的腳底板！”
一行人加鞭策馬，沿著陰山南麓往東行。第三日黃昏，遠遠望見雁門關的城樓如巨獸橫臥，青灰色的城磚上落滿積雪，城堞後飄著的“雁門”二字旗被北風扯得獵獵作響。
“怪了，”左道勒住馬，“雁門關的守軍向來嚴整，今日城樓上連個巡哨的都沒有。”
梅靈皺眉望去，隻見城門緊閉，吊橋高懸，城牆上卻有幾個黑衣人影晃動。她剛要開口，靜竹突然拽住她的韁繩：“噤聲！你們聽——”
風裡傳來隱約的嗩呐聲，調子是北地常見的《百鳥朝鳳》，卻吹得斷斷續續，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著銅管。龍誌煉運起內力，隻覺那聲音裡裹著股陰寒之氣，直往人骨頭縫裡鑽。
“是九嬰殘魄的‘攝魂調’。”阿九的琴音突然拔高，如利刃劃破空氣，“他們在用邪樂亂守軍心智！”
眾人催馬衝近，果然見城門口躺著七八個守兵，雙目圓睜，嘴角淌著黑血。為首的黑衣人身穿玄色道袍，麵戴青銅鬼麵，正站在吊橋中央，手中掐著個青銅鈴鐺，每搖一下，嗩呐聲便尖一分。
“閣下何人？為何在此裝神弄鬼？”龍誌煉勒住馬，寒梅劍出鞘三寸，劍氣凝成白霜。
鬼麵人轉頭，鈴鐺聲驟然變調。龍誌煉隻覺耳畔嗡鳴，眼前竟浮現出梅家莊被焚的場景——火舌舔著雕花木梁，母親將他推進地窖時，鬢角的珠花正落在地上……
“阿煉！”梅靈的軟鞭破空而來，纏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冰涼，卻帶著股暖意：“那是幻音！彆信！”
龍誌煉猛吸一口氣，運轉《寒玉訣》。胸口的暖玉訣泛起熱流，青絲從劍穗中竄出，化作條冰龍虛影，直撲鬼麵人麵門。鬼麵人不閃不避，抬手一抓，冰龍竟被他生生捏碎！
“寒梅劍的小娃娃，”鬼麵人發出沙啞的笑聲，“十年前讓你僥幸逃脫，今日便讓你看看，九嬰大人的手段！”他搖動鈴鐺，嗩呐聲陡然拔高，城牆上竟爬下數十具僵屍，青麵獠牙，見人便咬。
左道的鐵尺掄圓了砸下，砸在僵屍頭上，竟迸出火星：“他奶奶的，這玩意兒比冰妖還硬！”靜竹的鎮魂錢連珠發射，釘入僵屍眉心，僵屍卻隻是晃了晃，繼續往前爬。阿九的琴音急如驟雨，卻隻能讓僵屍動作稍緩，無法傷其根本。
“這些是被離火魄灼過的屍身！”梅靈突然喊道，“離火屬陽，燒過的人魂魄不散，成了九嬰的傀儡！”她抽出腰間的檀木匣，玉牌上的紋路突然亮起幽藍光芒，“我娘說過，九嬰燈的殘火能鎮陰邪！”
她將玉牌拋向空中，玉牌與龍誌煉的冰蠶玉佩同時發出白光。兩道光交彙處，竟凝成團赤金火焰，落在僵屍身上，瞬間將其燒得灰飛煙滅。鬼麵人臉色驟變，鈴鐺從手中跌落：“雙玉合璧……不可能！”
龍誌煉趁機欺身而上，寒梅劍直刺鬼麵人咽喉。鬼麵人慌忙招架，鐵尺與劍相擊，濺出幾點火星。左道從旁助戰，鐵尺專打鬼麵人下盤；靜竹的鎮魂槍則釘向他周身大穴；阿九的琴音如遊絲，纏住他的手腕。
鬼麵人漸漸支撐不住，虛晃一招，轉身便往城裡跑。龍誌煉正要追趕，梅靈突然拽住他：“等等！你看城樓上——”
眾人抬頭，隻見城樓二層的箭窗裡，站著個穿紅衣的女子。她麵容豔麗，眼尾一點硃砂痣，正倚著窗沿笑。龍誌煉隻覺心頭一震——那女子的眼睛，竟與冰棺裡的梅清寒有七分相似！
“是離火魄的宿主！”阿九的聲音發顫，“我孃的信裡說，離火魄寄生於女子體內，宿主容貌絕美，眉間有硃砂印……”
紅衣女子輕啟朱唇，聲音像蜜裡浸過的：“寒梅劍的小將軍，歡迎來到雁門關。”她抬手撫了撫鬢邊的珠花，“這珠花，可是你娘當年送我的——當年梅姐姐說，若有一日她有了女兒，便把這珠花傳給未來的弟媳。”
龍誌煉隻覺血液上湧。他望著紅衣女子鬢邊的珠花，正是昨夜在冰棺裡見過的——梅清寒遺物中，有幅畫像，畫中少女鬢邊便戴著一朵同樣的珍珠花。
“你……你是誰？”他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紅衣女子歪頭一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娘當年欠我的東西，該還了。”她指尖輕點窗沿，整座雁門關突然劇烈震動，城牆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離火魄已醒，鎮北五魄將聚，你以為……這天下，還是你們梅家的天下麼？”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消散。龍誌煉衝上城樓，隻見窗台上落著朵珍珠花，花蕊裡嵌著顆赤金色的珠子，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跳動。
“阿煉哥，”梅靈走過來，將檀木匣遞給他，“這是我在鬼麵人身上搜到的。”匣中躺著半塊虎符，與龍誌煉腰間的冰蠶玉佩嚴絲合縫。
龍誌煉將虎符與玉佩合在一起，隻覺一股熱流從胸口升起，直衝天靈蓋。他望著遠處的赤焰山，山尖的積雪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暗紅的岩石——那分明是火山即將噴發的征兆。
“明日啟程去赤焰山。”他將虎符收進懷中，“離火魄，我倒要看看，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梅靈望著他的側臉，月光落在他的劍穗上，青絲泛著暖光。她想起冰棺裡梅清寒的話：“一群人守暖”，此刻，這“暖”不僅是溫度，更是藏在每個人眼底的光——左道的鐵尺、靜竹的銅錢、阿九的琴音，還有龍誌煉手中的劍。
“好。”她輕聲說，“我陪你。”
風卷著雪粒掠過城樓，遠處傳來狼嚎。龍誌煉望著赤焰山的方向，隻覺心跳如擂鼓。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但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