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74章 火山熔金鑄厚土 赤心映雪守真魂
漠北的風比大漠更烈。眾人裹緊皮裘,望著前方那座黑黢黢的山體——正是老者所說的“赤焰火山”。山腳下的沙地上結著層暗紅的晶石,踩上去哢哢作響,像是被烤化的珊瑚。靜竹的銅錢串突然發燙,她慌忙扯住紅繩,卻見七枚錢幣表麵浮起細密的金紋,竟似活了般在掌心跳動。
“這山有古怪。”阿九撫著琴絃,琴音裡裹著幾分警惕,“《山海輿圖》載,赤焰火山每隔三十年噴發一次,噴的是‘地心熔金’。當年護暖盟的人若要取鎮邊石,怕是要趁火山休眠時……”他話音未落,山腰間突然騰起團赤霧,映得半邊天都紅了。
“走!”龍誌煉一夾馬腹,青騅馬長嘶著衝上前去。雪魄跟在他馬後,四爪踏在熔金般的沙地上,竟沒留下半枚腳印——原來它早將肉墊縮在肉裡,隻用爪尖點地。梅靈勒住韁繩,離火珠在懷裡發燙,她伸手貼住龍誌煉後背,能清晰觸到玄冰髓的涼意透過皮甲傳來:“阿煉哥,這火山的熱……和你體內的冷,好像在較勁。”
龍誌煉回頭對她笑了笑,眉峰卻緊擰著。他能感覺到,隨著火山漸近,玄冰髓的涼意正往四肢百骸鑽,像是要把他的骨頭都凍透;可火山散出的熱浪又順著呼吸往喉嚨裡鑽,燙得他喉頭泛腥。這兩種力量在體內糾纏,倒像是兩軍對壘,偏生又被一道若有若無的暖流調和著——那是五魄初聚時,在他血脈裡種下的“守暖”之意。
行至火山腳下,眾人下了馬。周鐵牛把鐵尺往地上一杵,火星子“劈啪”炸響:“好個滾燙的鬼地方!老子鐵尺雖不怕火,可這沙子燙得能烙餅,咱得找條陰涼道兒走。”他話音剛落,腳邊的沙地突然塌陷,露出個黑黢黢的地洞,洞裡飄出股腐臭味,像是死物漚了幾十年。
“小心!”靜竹的錢串破空而出,釘入洞口兩側的岩壁。眾人湊近一看,隻見洞底堆著半腐的獸骨,骨頭上纏著些鏽跡斑斑的鐵鏈——竟是當年護暖盟用來拴守墓獸的。阿九蹲下身,用劍鞘撥了撥獸骨,突然頓住:“這骨頭上……有劍痕。”他指尖拂過骨茬,劍氣微顫,“是寒梅劍的紋路。”
龍誌煉心頭一震。他解下腰間的寒梅劍,劍穗上的冰藍絲絛無風自動。劍鳴聲中,洞底突然傳來悶響,像是有什麼大家夥在翻身。沙地上裂開道縫隙,滲出暗紅的岩漿,順著地洞邊緣流成小河。周鐵牛抄起鐵尺去堵,卻被岩漿燙得直甩手:“奶奶的!這比鐵水還熱!”
“退到沙坡上!”左道大喝一聲,鐵尺掄圓了砸向洞頂垂落的鐘乳石。石屑紛飛間,眾人這纔看清,洞壁上刻滿歪歪扭扭的小字——是護暖盟曆代的留言。最深處有行字被岩漿烤得發黑,勉強能辨認:“吾等以血飼火,以骨鎮金,隻盼五魄齊聚日,人間再無凍餒。”落款是“梅清寒、蘇婉兒同立”。
梅靈的眼淚突然落下來,砸在滾燙的沙地上,瞬間蒸騰成白霧。她伸手去摸那些字跡,指尖剛碰到岩壁,整座山突然震顫起來。火山口噴出團赤焰,映得眾人臉上忽明忽暗。龍誌煉感覺心口的玄冰髓要燒化了,正要運功壓製,卻見梅靈懷裡的離火珠突然飛出,懸在半空,與玄冰髓遙相呼應。
兩道光華相撞,竟在空中凝成幅虛影——是梅清寒與蘇婉兒並肩而立的身影。梅清寒穿著冰蠶裙,蘇婉兒裹著狐裘,兩人的手都按在塊赤金色的石頭上,正是傳說中的鎮邊石。“誌煉,靈兒。”梅清寒的聲音從虛影中傳來,帶著幾分疲憊的溫柔,“我們當年便是這樣,用雙魄引動地火,溫養鎮邊石。厚土魄藏在火山心,需得五魄之力才能喚醒。記住,守暖不是守著寶物,是守著人心——人心暖了,地火便不會滅。”
虛影消散時,火山口突然湧出熔金般的岩漿流,竟在沙地上衝出條通道,直通火山深處。雪魄率先衝了進去,尾巴搖得像朵梅花。龍誌煉握緊寒梅劍,對眾人道:“跟緊我!”率先躍入岩漿流。玄冰髓的涼意裹著他,竟能隔開岩漿的高溫,他隻覺腳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化了的糖霜上。
通道儘頭是座圓形石室,四壁嵌著拳頭大的夜明珠,照得滿室生輝。石室中央有座石壇,壇上放著塊赤金色的石頭,表麵流轉著岩漿的光,卻又始終不化——正是厚土魄。石頭旁坐著個白發老婦,穿件燒得半焦的灰布衫,膝頭蓋著條補丁摞補丁的毯子,正是當年護暖盟的“火婆”。
“來了。”火婆的聲音像砂紙擦過岩縫,“三十年了,終於有人能活著走到這兒。”她抬起頭,眼眶裡沒有眼珠,隻有兩團跳動的火苗,“我是當年護暖盟的火婆,負責守著鎮邊石的火候。梅丫頭、蘇丫頭走的時候,說會有後人帶著玄冰髓和離火珠來……”她的目光掃過龍誌煉和梅靈,“果真是你們。”
龍誌煉上前一步:“前輩,厚土魄……”
“厚土魄在這兒。”火婆指了指石壇上的石頭,“可它不是死的,是活的。它跟著地心跳,跟著人間冷暖走。你們看——”她抬手劃過石麵,石頭上竟浮現出幅地圖,“這是漠北牧場,三十年前遭了雪災,是鎮邊石化了地火,讓凍土變良田;這是江南水鄉,五年前發了洪水,是鎮邊石引了地泉,退了三尺水;這是……”她的手指突然頓住,火苗劇烈跳動,“這是歸心堡,上個月遭了馬匪,是你們護暖盟的人……”
“是左道他們!”梅靈急道,“老堡主說過,上個月有支馬匪來劫糧,被幾個蒙麵人打跑了……”
火婆笑了,火苗裡泛著淚光:“那是你們的人。鎮邊石能引地火,也能聚人氣。你們每救一個人,每護一座城,鎮邊石就多一分力量。”她伸出焦黑的手,按在龍誌煉心口,“玄冰髓是你孃的魄,離火珠是你姨母的魄,可真正的厚土魄,是你們這些願意為彆人扛刀的人。”
話音未落,石室突然劇烈震動。火山口傳來轟鳴,岩漿如柱般噴向石壇。火婆猛地將龍誌煉推開:“鎮邊石要醒了!你們快拿上厚土魄,去漠北牧場——那裡有片凍土,還等著它化呢!”她轉身撲向岩漿,焦黑的身影漸漸融入火光,“記住,守暖的人……永遠不孤單!”
“前輩!”梅靈撲過去要拉她,卻被岩漿的熱浪逼退。龍誌煉咬了咬牙,抄起寒梅劍劈向石壇邊的鎖鏈——那是當年護暖盟用來固定鎮邊石的。玄冰髓的涼意順著劍刃蔓延,鎖鏈“哢嚓”斷裂。他抱起厚土魄,轉身時看見火婆的身影已完全融入岩漿,隻餘那兩團火苗還在跳動,像極了梅清寒與蘇婉兒的眼睛。
“走!”龍誌煉將厚土魄塞進梅靈懷裡,“去漠北牧場!”眾人剛衝出石室,火山便徹底爆發了。熔金般的岩漿如瀑布般傾瀉,將通道封得嚴嚴實實。雪魄在前麵狂奔,左道的鐵尺劈開擋路的熔岩石,靜竹的錢串釘入鬆動的岩壁,阿九的琴音震得岩漿流速減緩,周鐵牛扛著鐵尺在最後壓陣,每一步都踏得山響。
當他們終於衝出火山口時,天已擦黑。漠北的草原在暮色中泛著青黃,遠處有幾縷炊煙,像是有人家。梅靈抱著厚土魄,能清楚感覺到它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同頻,和龍誌煉的心跳同頻,和身後每一個人的心跳同頻。
“阿煉哥,”她轉頭看向他,離火珠與厚土魄的光在他臉上交織,“火婆說的‘守暖’,是不是就是這樣?”
龍誌煉望著遠處的炊煙,摸了摸心口的玄冰髓。那涼意不再刺骨,反而像春溪般溫潤。他笑了,露出白牙:“是。就像火婆說的,守暖的人永遠不孤單。你看,我們有彼此,有五魄,有天下人心——這暖,怎麼會滅?”
夜風卷著草香掠過,眾人圍坐在篝火旁。厚土魄在梅靈懷裡發燙,竟融化了周圍的積雪,露出片嫩綠的草芽。龍誌煉解下外袍,披在凍得發抖的靜竹身上;左道把最後半塊烤饢塞進周鐵牛手裡;阿九調了調琴絃,彈起首輕快的曲子;梅靈的離火珠與厚土魄交相輝映,在地上投下兩團溫暖的光。
他們不知道前方還有多少艱險,不知道剩下的銳金魄藏在何方,但他們知道——隻要守著這顆“暖”的心,再遠的路,也終會走到;再冷的冬,也終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