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79章 星髓現人間暖魄 劫雲臨歸心堡寒
雪霽後的歸心堡,簷角冰棱如水晶串子,在晨陽裡折射出七彩光暈。龍誌煉立在寒鐵壁前,指尖輕觸那朵淡金梅花——昨夜眾人舉燈時,他分明看見梅花的紋路與自己護心劍上的金紋有幾分契合,像是某種天地烙下的印記。
阿煉哥,粥香飄到堡門口啦!梅靈端著青瓷碗從灶房出來,發間插著他昨夜替她彆上的紅梅,王二牛非說要給左道叔送碗羊肉胡辣湯,周鐵牛扛著半扇豬肉在雪地裡滑了一跤,現在正跟老黃狗搶骨頭呢。
龍誌煉接過粥碗,米香混著紅棗甜糯直往鼻尖鑽。梅靈的手背上還沾著灶灰,卻把碗底焐得溫熱:昨日你守夜到醜時,今日該多睡會兒。她話音未落,堡外突然傳來清越的馬嘶。
三匹黑馬踏雪而來,馬上人身披玄色大氅,腰間懸著青銅令牌——竟是天工監的司星令。為首那人下頜蓄著短須,眉目間與陸承淵有三分相似,翻身下馬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梅靈的棉裙角獵獵作響。
陸老監正的侄孫,陸昭。那人抱拳道,家祖臨終前說,若見著護暖盟的護心劍,定要將這東西交予劍主。他從懷中取出個錦盒,開啟來是塊巴掌大的青玉,玉身流轉著幽藍光暈,與寒鐵壁裡的鎮邊石如出一轍。
龍誌煉接過玉牌,隻覺掌心一熱,玉身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星圖。陸承淵湊過來瞧,老淚當場就下來了:這是天工監最後一任監正陸敬山的筆記!當年他說要去極北之地尋星髓,不想......他指著玉圖上最亮的那顆星辰,天樞星位,正是歸心堡!
梅靈突然拽了拽龍誌煉的衣袖,指向堡外。不知何時,山路上已聚了百來號人——有挎著藥簍的藥農,背著書箱的儒生,甚至還有挑著戲箱的班子。為首的是個穿月白道袍的老者,手持拂塵,正是嵩山少林的了塵。
龍施主,了塵合十道,老衲連夜譯了《星隕錄》。他遞過卷黃絹,上麵記著,天工監鑄護心劍時,曾以七脈奇石為引,引動星髓入劍。所謂寒鐵壁連星髓,原是劍魄借地脈呼吸,若人間暖意足夠,星髓便會順著地脈反哺劍主。
龍誌煉展開絹帛,見上麵畫著幅星圖,歸心堡的位置正對應星,周圍七處奇石標著等星名。最下方有行小字:星髓者,非金非石,乃人間至情所化。情至濃處,星髓自顯。
原來如此。龍誌煉望著梅靈發間的紅梅,望著陸承淵眼角的笑紋,望著王二牛正給周鐵牛拍背上的雪,忽然明白昨夜那朵金梅的由來——那是千萬護暖人的心意,凝成了星髓的模樣。
阿煉哥!梅靈突然指向天空。眾人抬頭,見原本晴好的天色竟變了顏色,西北方湧來團烏雲,如墨汁潑在青天上,隱隱有雷聲滾過。陸昭臉色驟變:不好!這是!當年天工監鑄劍時,曾引動過天地劫數,難道......
話音未落,歸心堡的寒鐵壁又發出異響。龍誌煉衝過去,見裂紋裡滲出的不再是暗紅,而是幽藍的光,與陸昭手中的司星令交相輝映。護心劍在腰間震顫,劍鳴聲裡竟帶著幾分焦灼,像是有什麼在召喚。
大家快進堡!龍誌煉扯開嗓子喊,左道叔帶青壯年守後牆,阿九帶女眷把糧草搬進地窖!他轉身要取護心劍,卻見梅靈已握著離火珠站在他身側,珠子上跳動著暖紅的光:阿煉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龍誌煉按住她的手,這劫雲來得蹊蹺,你跟著陸前輩去灶房,那裡最安全。梅靈卻踮腳吻了吻他的嘴角,離火珠的光瞬間大盛,映得她眼尾的淚痣像顆活的星子:當年梅清寒持寒梅劍守歸心堡,今日我梅靈也要守著你。
龍誌煉心中一軟,終究鬆了手。他抽出護心劍,劍身上的金紋與寒鐵壁的星光共鳴,在雪地上投出巨大的劍影。陸昭、陸承淵、了塵已站在他身側,梅靈、左道叔、阿九等人則舉著火把站在第二排——火把的光與離火珠、護心劍的金光交織,竟在半空凝成道暖紅的屏障。
劫雲來得極快,眨眼間便壓到堡頂。龍誌煉隻覺護心劍猛地一沉,像是被什麼力量拽著往雲裡去。他運起內力,腳尖點地躍起,護心劍劃出金色弧光,竟真的劈開了劫雲。
好個護心劍!了塵在下方喝彩。卻見劈開的雲層裡,竟墜下個黑黢黢的東西,直朝龍誌煉麵門砸來。他揮劍一擋,的一聲,那東西落在雪地上,竟是塊焦黑的石頭,表麵還沾著未燒儘的符紙。
鎮魔碑殘片!陸昭失聲道,當年天工監為防星髓被盜,用七十二塊鎮魔碑封了七處奇石。難道有人想......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百來號黑衣蒙麵人從山坳裡殺出,為首那人手持鬼頭刀,刀身上刻著血衣樓三個大字:交出星髓!否則血洗歸心堡!
龍誌煉將護心劍舞得密不透風,金紋所過之處,雪地上便綻開朵朵金蓮。梅靈的離火珠也不甘示弱,暖紅的光像條火龍,燒得黑衣人的刀槍寸寸變形。陸承淵抄起當年鑄劍用的鐵錘,一錘砸在地上,竟震得整座寒鐵壁嗡嗡作響,裂紋裡的星髓之光更盛了。
阿煉哥看!梅靈指著寒鐵壁。隻見那些原本細小的裂紋裡,正滲出無數金粉般的光點,順著劍影、火光,朝著龍誌煉湧來。他隻覺胸口一熱,護心劍的金紋突然活了過來,如蛇般遊走在他的手臂上,最後彙聚在掌心,凝成顆鴿蛋大的星髓。
原來星髓是要自己的。龍誌煉忽然笑了,不是藏在石頭裡,是藏在人心底。他將星髓拋向空中,星髓竟化作道金鏈,穿透劫雲,直往星的方向而去。
劫雲突然劇烈翻滾,像是被什麼東西撕開了道口子。陽光傾瀉而下,照得黑衣人的麵具泛著冷光。為首那人突然慘叫一聲,麵具下竟露出張腐爛的臉——竟是被邪術操控的活死人!
血衣樓的邪術!陸昭抽出佩劍,當年他們就是用這種邪術屠了鑄劍山莊!他揮劍斬向最近的活死人,卻見那屍體傷口處滲出黑血,竟腐蝕了他的玄鐵劍。
用離火!梅靈高喊。她將離火珠拋向空中,珠子瞬間漲大,暖紅的光如潮水般湧出,所到之處,黑血滋滋作響,活死人紛紛癱倒在地,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咒文。
龍誌煉趁機衝上前,護心劍挑飛為首那人的鬼頭刀,反手一劍刺進他心口。那人哼都沒哼,便化作堆黑灰。剩下的活死人見首領已死,竟互相撕咬起來,不過片刻便隻剩具白骨。
劫雲散了!了塵指著天空。果然,烏雲已退得乾乾淨淨,陽光正灑在歸心堡的燈籠上,把二字照得發亮。龍誌煉低頭,見掌心的星髓已化作縷金光,融入了他的經脈。
阿煉哥,你沒事吧?梅靈撲過來,上下打量他。龍誌煉笑著搖頭,卻突然踉蹌了下——剛才運功太猛,內力耗損過度。梅靈眼疾手快扶住他,離火珠的光裹著她的體溫,像團小火苗,很快便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陸承淵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到底把星髓養出來了。他指了指歸心堡的寒鐵壁,你看。
眾人望去,隻見寒鐵壁的裂紋已完全癒合,壁身上流轉著金紅的光,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更奇的是,壁上竟浮現出許多人臉——有梅清寒的溫柔笑靨,有蘇婉兒的專注神情,有左道叔的憨厚模樣,有周鐵牛的大大咧咧......每張臉都泛著暖光,與護暖堡的燈火交相輝映。
這是......龍誌煉震撼不已。
是護暖盟的魂。陸昭輕聲道,當年天工監鑄劍,鑄的不是神器,是人心。星髓在天上,更在人間——它在梅清寒的劍裡,在蘇婉兒的琴裡,在王二牛的犁鏵裡,在每一個守著歸心堡的護暖人心裡。
梅靈靠在龍誌煉肩頭,輕聲道:阿煉哥,我阿孃說過,梅家祖祠的地窖裡,還有塊刻著的玉牌。等開春了,咱們去看看?
龍誌煉摸了摸她的發頂,目光掃過眾人——陸承淵在和陸昭研究司星令,了塵在抄《星隕錄》,阿九在給活死人留下的白骨撒往生錢,王二牛和周鐵牛正把摔散的棗餅重新烤好,分給受傷的黑衣人(活著的那些)。
雪又開始下了,卻比先前更柔。龍誌煉忽然想起昨夜的夢:梅清寒站在星河裡,對他笑:阿煉,你看那人間的燈火,比星辰更亮。
此刻他終於懂了。所謂護心,不是守著冰冷的石頭,不是追逐虛無的星髓,而是守著眼前這些人——守著他們的笑,守著他們的暖,守著這雪地裡一碗熱湯的溫度,守著灶膛裡劈啪作響的柴火。
他握緊梅靈的手,護心劍在腰間輕鳴,彷彿在應和他的心跳。歸心堡的炊煙升起來了,混著羊肉湯的香氣,混著棗餅的甜香,混著離火珠的暖香,直往雲裡去,往星河裡去。
這一日,江湖傳言:歸心堡的寒鐵壁不僅癒合了,更添了三分人氣。有人說看見堡頂的寒梅在雪夜裡綻放,有人說聽見護心劍在唱支古老的歌謠,還有人說,隻要望著歸心堡的方向,心裡便會泛起股暖意,像喝了碗熱乎的羊肉湯。
而龍誌煉隻是笑著,望著梅靈凍紅的鼻尖,望著陸承淵眼角的笑紋,望著王二牛懷裡暖呼呼的棗餅。他知道,這人間的暖,從來不會凍透;這護暖的劍,從來不會生鏽。
因為——
人間自有星髓在,不在九霄,隻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