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196章 鬼哭林外聽霜鐘
漠南的秋更深了。望月鎮外的大漠裹著層金紅的晚霞,龍誌煉、梅靈、阿昭三人騎在馬上,望著遠處連綿的沙丘,各懷心事。莫淵給的“洗髓丹”收在龍誌煉懷中,溫溫的像塊暖玉;梅靈攥著星髓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匣蓋上刻的“星沉海底”四字;阿昭則把念慈裹在駝絨毯裡,小女娃正揪著她鬢角的銀鈴,咯咯地笑。
“阿煉哥,”梅靈忽然開口,“你說莫前輩說的‘怨氣核心’,究竟是什麼模樣?”
龍誌煉望著遠處被夕陽染成血色的沙海,喉間泛起苦澀。他想起初見師父時的場景——寒淵觀後山的梅林裡,老道士執著他手教“守暖訣”,說“劍者,護人也,非殺人器”。可如今才知,這“守暖訣”的根子裡,竟埋著陰羅教的邪種。
“莫前輩說,是七七四十九個嬰孩的頭骨。”他低聲道,“每顆頭骨上都刻著‘定魂散’的咒文,怨氣凝成核心,養著陰羅教的萬毒劍氣。”
阿昭勒住馬,皺眉道:“我在草原長大,聽過‘鬼哭林’的傳說。說那林子裡有冤魂哭號,夜裡能聽見小娃兒的笑聲,還有女人喚兒的聲音……”她低頭摸了摸念慈的小臉,“許是那些嬰孩的魂魄,至今不肯散。”
梅靈伸手抱過念慈,將她貼在胸口:“阿昭姐姐,彆怕。等我們毀了那核心,這些孩子就能安息了。”
龍誌煉望著她們,心中一暖。他想起師父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遺憾,而是釋然。或許,師父早知道自己會走上這條路,所以才將“守暖訣”傳他,讓他明白:劍的鋒芒,終究要用來守護最珍貴的東西。
二、沙海遇伏
第三日晌午,三人抵達鬼哭林邊緣。
林子比傳聞中更陰森。三百步高的胡楊枯木歪斜著,枝椏交錯成網,陽光透過葉縫漏下,碎成斑駁的陰影。風過處,枯葉簌簌作響,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嗚咽,像極了嬰兒啼哭。
“大家小心。”龍誌煉按住守暖劍,“莫前輩說過,陰羅教在此設了‘九幽陣’。”
話音未落,林子裡突然響起銅鈴聲。七八個戴青銅鬼麵的漢子從枯木後竄出,手中握著淬毒的短刃,刃上泛著幽綠的磷光。為首的鬼麵人身形高大,腰間懸著個青銅鈴鐺,每走一步,鈴鐺便響一聲,震得人耳膜發疼。
“寒淵觀的小子,交出陰羅秘錄!”鬼麵人聲音沙啞,“不然讓你們的魂,也留在這鬼哭林裡!”
龍誌煉橫劍當胸,守暖劍的溫玉勁在劍尖流轉:“陰羅秘錄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給你們為禍江湖的。”
“大言不慚!”鬼麵人揮動短刃,“兄弟們,取他的劍!”
七柄短刃同時刺來。龍誌煉足尖一點,守暖劍劃出半輪明月,溫玉勁如漣漪擴散,將短刃一一震開。他旋身避開左側刺來的刃風,反手一劍挑向鬼麵人咽喉——這是“守暖訣”中的“護心式”,專攻敵人破綻。
鬼麵人不閃不避,短刃突然暴長三寸,刃尖泛起黑霧。龍誌煉瞳孔微縮——這是蝕骨散的毒!他急忙後仰,劍鋒擦著頸側劃過,割下幾縷碎發。
“小心他的刃!”梅靈在後方喊道,星髓匣“叮”地落在掌心。她指尖拈出銀針,對著鬼麵人彈去。銀針裹著星髓的幽藍光華,鬼麵人慌忙揮刃格擋,卻見銀針竟穿透刃風,“噗”地紮進他左眼!
鬼麵人慘叫一聲,捂住臉踉蹌後退。其餘鬼麵人見狀,攻勢更猛。龍誌煉揮劍格擋,卻覺虎口發麻——這些鬼麵人的內力竟比普通江湖客強上數倍,短刃上的蝕骨散更不斷侵蝕他的劍招。
“阿煉哥,接住!”梅靈拋來星髓匣。龍誌煉一把接住,匣蓋自動彈開,幽藍光華漫開。鬼麵人被光華刺得睜不開眼,動作頓時慢了半拍。龍誌煉趁機揮劍,“守暖”“溫玉”“融陽”三式連環,逼得鬼麵人連連後退。
“撤!”鬼麵人突然大喝一聲,甩出腰間青銅鈴。鈴鐺“叮鈴鈴”炸響,林子裡頓時竄出數十條黑鱗怪魚——正是暗河裡的那種!怪魚張著利齒,朝三人撲來。
阿昭從鞍下抽出把短刀,刀身上刻著細密的符文:“這是我阿爹當年殺豬用的殺豬刀,專砍邪祟!”她揮刀砍向怪魚,刀鋒過處,怪魚鱗甲竟“哢嚓”裂開,鮮血飛濺。
“阿昭姐姐好本事!”梅靈笑著,星髓光華籠罩怪魚,逼得它們紛紛退入枯木叢。
龍誌煉趁機追上鬼麵人,守暖劍抵住他咽喉:“說,陰羅教的總壇在哪?九幽陣的陣眼在哪?”
鬼麵人咳嗽著,嘴角溢位黑血:“你殺了我……也沒用……陣眼在……在林子最深處的‘哭娘樹’……”他突然咧嘴一笑,“但你永遠到不了……因為……”
話音未落,他手中突然多出枚鐵蒺藜,狠狠紮進自己心口!
“不好,他有自儘蠱!”梅靈驚呼。
鬼麵人的屍體迅速膨脹,麵板下鼓起無數黑包,接著“嘭”地炸開,血雨裡混著無數細小的黑色蟲豸,朝三人撲來。
“閉氣!”龍誌煉揮劍斬出一片劍幕,守暖劍的溫玉勁將蟲豸逼退。阿昭甩出短刀,刀鋒劃過之處,蟲豸紛紛化為飛灰。梅靈則取出星髓匣,幽藍光華如浪潮般湧來,將剩餘的蟲豸徹底湮滅。
“好險。”龍誌煉抹了把額頭的汗,“這鬼麵人是陰羅教的‘死士’,早服了同歸於儘的蠱毒。”
梅靈蹲下身,檢查鬼麵人屍體。她從對方懷中摸出塊青銅令牌,正麵刻著“陰羅”二字,背麵是個“九”字:“這是‘九幽使’的令牌,莫非他是陰羅教九大護法之一的‘九幽使’?”
阿昭皺眉:“陰羅教分九幽,每幽設一使,掌管不同邪術。九幽使最擅驅蠱,難怪那些蟲豸這麼厲害。”
龍誌煉將令牌收進懷中:“看來,這鬼哭林裡的危險,比我們想的更甚。”
三、哭娘樹前見血光
當日黃昏,三人在鬼哭林外的破廟歇腳。廟中供著一尊殘缺的土地公像,香案上積著層厚灰,供品早已腐爛。梅靈用枯枝生了堆火,烤了塊乾糧給念慈。小女娃啃著乾糧,口水順著下巴流到脖子裡,惹得阿昭直笑。
“阿煉哥,”梅靈望著跳動的火焰,“你說,陰羅教的‘哭娘樹’,為何叫這個名字?”
龍誌煉望著廟外的夜色:“莫前輩說過,陰羅教用嬰孩怨氣養劍,每殺一個孩子,便將其頭發纏在樹上。久而久之,樹裡便凝滿了哭嚎的怨氣,連樹皮都長得像嬰兒的臉。”
阿昭打了個寒顫:“我阿爹說過,他年輕時路過鬼哭林,見過那棵樹。樹乾上全是眼睛,每到夜裡,就會哭著喊‘娘’……”
梅靈的手一抖,乾糧掉在地上。她蹲下身去撿,聲音哽咽:“那些孩子……他們死的時候,一定很怕。”
龍誌煉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灰:“但我們來了。我們要讓他們知道,這世上還有人記得他們,還有人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梅靈抬起頭,眼中閃著淚光:“對,我們要讓他們安心。”
深夜,三人裹著鬥篷在廟中打盹。龍誌煉守夜,守暖劍橫在膝頭。月光透過破廟屋頂,照在他腰間的玉玦上,泛著幽藍的光。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
龍誌煉猛地睜眼,守暖劍出鞘半寸。哭聲越來越清晰,像是個小娃娃在喊“娘”,尾音帶著刺骨的寒意。
“阿煉哥,”梅靈也被驚醒,“是……是孩子的哭聲?”
龍誌煉點頭:“在林子方向。”
阿昭握緊短刀:“走,去看看。”
三人披上鬥篷,循著哭聲走進鬼哭林。越往裡走,哭聲越響,還夾雜著女人的嗚咽,像是有無數母親在喚兒。月光被樹冠遮住,林子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龍誌煉的守暖劍泛著微光,照亮腳下的枯枝。
“到了。”龍誌煉停下腳步。
前方空地上,立著棵兩人合抱的枯樹。樹乾扭曲如蛇,樹皮皸裂處竟露出半張嬰兒的臉——麵板青灰,眼睛空洞,嘴角咧到耳根,正對著他們笑。
“哭娘樹……”阿昭聲音發顫。
樹乾上纏著無數條黑發,每根發絲都連著個小布包,布包裡露出嬰孩的小手指、小腳丫。最顯眼的位置,掛著個褪色的紅肚兜,上麵用紅線繡著“念慈”二字——正是念慈的滿月服!
梅靈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她認得那肚兜,是她在血狼寨時親手縫的,後來梅映雪說要給小女兒做件貼身的,便拿走了。
“阿昭姐姐,”念慈突然指著樹乾,“阿孃……阿孃的肚兜……”
阿昭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這是我給阿姐縫的……當年阿姐懷著念慈,非說要穿我繡的肚兜……”
哭聲突然拔高,樹乾上的嬰兒臉全部轉向他們,嘴巴張得更大,露出尖銳的牙齒。樹底下的泥土開始翻湧,無數黑手從土裡鑽出,抓向三人!
“是陰羅教的‘怨胎’!”龍誌煉大喝一聲,守暖劍劃出半輪明月,溫玉勁如漣漪擴散,將黑手震斷。
梅靈取出星髓匣,幽藍光華籠罩樹乾。嬰兒們的哭聲突然變得淒厲,樹乾上的黑發紛紛斷裂,露出下麵腐爛的樹肉。
“阿煉哥,看樹洞!”阿昭指著樹乾中間的黑洞。
龍誌煉縱身躍起,守暖劍挑開洞口的腐肉,隻見洞裡堆滿了嬰孩的骸骨,最上麵一顆頭骨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正是莫淵說的“定魂散”咒。
“這就是怨氣核心!”龍誌煉伸手去拿頭骨,卻覺指尖一痛——頭骨上纏著根金線,金線另一端連著樹頂的紅肚兜!
“小心!”梅靈喊道。
龍誌煉的手剛碰到頭骨,整棵樹突然劇烈震動!樹乾上的嬰兒臉全部爆裂,濺出黑色的膿血。無數黑霧從樹中湧出,凝聚成一個穿紅裙的女人——麵容模糊,卻能看出是梅映雪的模樣!
“阿靈……”女人開口,聲音像被水泡過一般,“你……終於來了……”
梅靈渾身劇震:“阿孃?是你嗎?阿孃!”
女人露出溫柔的笑容,伸出手要摸梅靈的臉:“阿靈,娘對不起你……當年……當年我怕毒蠍子傷害你,所以……所以把你托付給程無涯……可他……他也是陰羅教的人……”
“什麼?!”梅靈瞪大眼睛,“阿爹是陰羅教的人?不可能!”
女人搖頭:“他不是……他是被陰羅教威脅的……他們用你妹妹的命,逼他幫我煉萬毒劍……阿靈,娘對不起你們……”
龍誌煉握緊守暖劍,擋在梅靈麵前:“你是誰?為何冒充梅姑孃的母親?”
女人望著他,眼神突然變得怨毒:“我是梅映雪,是阿靈的娘!你搶走了她的玉玦,搶走了她的命!我要你們……一起陪葬!”
她張開雙臂,樹乾上的黑霧紛紛湧向她,凝聚成一柄巨大的黑劍——正是陰羅教的“萬毒劍”!
“阿煉哥,”梅靈顫抖著,“她……她好像真的很難過。”
龍誌煉盯著那柄黑劍,守暖劍的溫玉勁在劍尖流轉:“不管她是真是假,傷害無辜孩子的人,都該付出代價。”
他縱身躍起,守暖劍劃出“守心式”,直取黑劍咽喉。黑劍揮來,劍氣如刀,割得龍誌煉臉頰生疼。兩人戰在一處,黑劍的怨氣越來越重,龍誌煉的守暖訣卻越練越純——他想起師父的話:“劍膽琴心,最要緊的是‘心’字。”此刻他終於懂了,守護的不僅是人,更是心中的正義。
“阿靈,快走!”女人突然大喊,“這劍會吸乾你們的魂!”
梅靈卻上前一步,擋在龍誌煉身前:“阿孃,你錯了。愛不是占有,是放手。你若真的愛我們,就該放下怨恨。”
她取出星髓匣,幽藍光華籠罩黑劍。黑劍發出刺耳的尖嘯,怨氣被光華一點點消融。女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身形漸漸消散,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空氣中。
樹乾上的紅肚兜“啪”地掉在地上。梅靈撿起肚兜,輕輕擦去上麵的血汙,淚水滴在上麵:“阿孃,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念慈,好好活著。”
四、九幽陣破見月明
怨氣核心被毀,鬼哭林裡的哭聲漸漸消散。龍誌煉走到哭娘樹前,揮劍斬斷樹乾。樹倒下的瞬間,地底冒出個青銅匣,匣中放著塊刻滿咒文的玉璧——正是陰羅教的“九幽陣圖”。
“阿煉哥,這是……”梅靈撿起玉璧。
龍誌煉展開陣圖,隻見上麵畫著陰羅教的總壇“鬼哭林”全貌,標注著“九幽使”的方位和“萬毒劍”的煉製台:“這是陰羅教的密圖,有了它,我們就能徹底摧毀萬毒劍。”
阿昭將念慈抱過來,小女娃對著哭娘樹的殘骸揮了揮手:“樹樹,再見。”
梅靈望著殘骸,輕聲道:“阿孃,妹妹,你們安息吧。”
龍誌煉收起陣圖,望著天邊的明月:“陰羅教的陰謀,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