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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199章 寒月照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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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未散時,三人已離開九幽台。龍誌煉牽著青騅馬,馬背上馱著梅靈的星髓匣與阿昭的短刀鞘——那柄淬過牛血的短刃,此刻正用粗布裹著,倒像根尋常木棍。阿月裹在梅映雪的猩紅鬥篷裡,隻露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睫毛上還沾著淚,卻已能奶聲奶氣地喊“阿孃”。

“阿煉哥,”梅靈將星髓匣抱在胸前,匣身的藍光已收斂成幽微的星點,“你說這匣子……為何能與守暖劍共鳴?”

龍誌煉側頭,見晨光照在梅靈發間,碎金般落在她肩頭。他想起昨夜血池邊,星髓匣接住萬魂珠碎片時,匣底突然浮出一行細字——“寒淵守心,星髓照魂”。那是莫淵的字跡,當年師父將他托付給寒淵觀時,曾說過莫淵是觀裡最擅“器靈術”的前輩,可惜二十年前在漠北失蹤,隻留下一口箱子,裡麵除了守暖劍,便是這星髓匣。

“許是同氣相求。”他勒住馬韁,望向遠處層疊的沙丘,“守暖劍以浩然正氣為核,星髓匣……梅姑娘可知它的來曆?”

梅靈搖頭。她自幼在血狼寨長大,對身世一無所知,直到三個月前在孤煙驛遇見龍誌煉,才從莫淵的遺物裡翻出一封血書,寫著“梅映雪之女,若見此信,速往九幽台”。而星髓匣,是她唯一記得的“阿孃的寶貝”——小時候總愛抱著匣子睡,匣蓋一開,便會發出蜂鳴般的輕響。

“阿月,”梅映雪低頭輕吻女兒額頭,“等回了中原,娘給你做個繡著星星的小繈褓,好不好?”

阿月歪著腦袋,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戳向星髓匣:“亮……”

匣身應聲泛起幽藍微光,映得三人麵上都添了層清輝。龍誌煉望著這幕,忽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劍者護人,非為殺人。若有一日,你的劍能為孤兒寡母、為無辜弱者而鳴,方算不負這身武藝。”此刻星髓匣的光,倒比守暖劍更讓他心暖——那是血脈裡的溫暖,是比浩然正氣更柔軟的力量。

三人沿著九幽台後的山徑下行,晨霧漸散,露出山腳下的荒村。土牆坍圮,枯井裡填著半截破席,簷角還掛著半幅褪色的紅綢,像是哪家娶親時掛的,如今卻成了野狐的巢穴。

“這村子……”阿昭抽出短刀,刀尖挑起地上的半塊瓦,“至少半月沒人住了。”

龍誌煉嗅了嗅空氣,眉頭微蹙:“有血腥氣。”

話音未落,枯井裡傳來“簌簌”響動。梅靈忙將阿月抱到身後,星髓匣的藍光驟然大盛。一隻灰毛野狐從井裡竄出,卻非尋常模樣——它左眼是血紅色,右耳缺了半塊,嘴裡叼著半截斷指,指節上戴著枚青銅戒指,刻著“陰羅”二字。

“陰羅教的探子!”龍誌煉低喝,守暖劍“鏘”地出鞘,溫玉勁凝成一道暖流,“莫要傷它性命,問清虛實!”

野狐卻不逃,反撲過來,血眼盯著星髓匣,喉嚨裡發出低嚎。梅昭的短刀已劈出數道金芒,將野狐逼退。龍誌煉縱身上前,守暖劍斜挑,劍尖點在野狐左眼。野狐慘叫一聲,血珠濺在劍身上,溫玉勁遇血更熾,竟將那血珠蒸成了白汽。

“疼……”野狐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如老婦,“小……小姐……快……走……”

梅靈驚得後退半步。龍誌煉卻看出蹊蹺——這野狐體內有兩股氣息,一股是陰羅教的邪功,另一股卻是……正常狐妖的生魂,被強行壓製著。他收了劍勢,溫言道:“你是被陰羅教控製的?”

野狐渾身發抖,血眼漸漸恢複清明,化作琥珀色:“三……三月前,教主座下‘屍王’率人屠了我族,用活狐煉‘引魂幡’。我……我拚了命逃出來,可……可小姐的戒指……”它望著梅映雪,“是……是當年我救過的梅家小姐……”

梅映雪渾身一震:“你……你認識我?”

“二十年……前,您……您在漠北救過我。”野狐化出人形,竟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婦,左臉有道焦黑的疤痕,“您那時抱著個小娃娃,說是要去尋夫君,我給您指了條近路……”

梅映雪眼眶泛紅:“是……是我!我夫君……是我夫君姓梅,名昭遠,是……”

“梅昭遠是您的夫君?”老婦突然激動起來,“他……他被陰羅教抓了!三月前,他們說梅家小姐偷了‘萬魂訣’,把他關在……關在‘血魂窟’!”

“血魂窟?”龍誌煉心頭一凜。莫淵的遺書中提過,陰羅教總壇在漠北血魂山,窟中有“九幽冥火”,專門用來煉製邪物。

“阿孃!”梅靈扶住搖搖欲墜的梅映雪,“您彆急,我們這就去救阿爹!”

“不……使不得!”老婦抓住梅靈的手腕,“血魂窟有屍王鎮守,更有‘九幽冥火’,連教主都不敢輕易靠近。您……您快回中原,找……找寒淵觀的龍公子!”

“龍公子?”龍誌煉挑眉。

“是……是二十年前在漠北救過我的另一個恩人!”老婦從懷裡摸出塊半舊的玉牌,遞給龍誌煉,“他說,若梅家小姐有難,便持此牌找他。他……他劍法極好,能破陰羅教的邪術!”

龍誌煉接過玉牌,隻見正麵刻著“寒淵”二字,背麵是朵六瓣冰花——正是寒淵觀的觀徽。他心頭劇震:師父曾說,寒淵觀自三十年前那場大火後,便隻剩他一人。可這玉牌……難道師父還有同門?

“阿煉哥,”梅靈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們先救阿爹,再去尋寒淵觀的前輩,好不好?”

龍誌煉望著梅映雪蒼白的臉,又看了看懷裡的阿月——這孩子剛脫離苦海,若再失去父親……他咬了咬牙:“好。老前輩,血魂窟怎麼走?”

老婦指向西北方:“出了這村子,過片紅柳林,有條乾河床,順著河床走七日,便能看見血魂山的黑霧。隻是……”她頓了頓,“陰羅教最近在調兵,沿途多了許多哨卡,你們須得小心。”

“不妨事。”阿昭拍了拍短刀,“我阿爹的刀,專砍陰人的脖子。”

龍誌煉將玉牌收進懷中,翻身上馬:“走。天黑前趕到紅柳林。”

三人策馬而行,阿月在梅靈懷裡睡著了,小手還攥著星髓匣的一角。梅映雪望著女兒的睡顏,輕聲道:“阿靈,等見了阿爹,咱們一家……再也不分開了。”

梅靈用力點頭,眼角還掛著淚。龍誌煉望著她們,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寒淵觀被焚那晚,他躲在柴房裡,看著火舌舔舐經堂的匾額,聽著師兄弟們的慘叫。那時他以為,這世上再沒有“團圓”二字。可如今,看著梅靈母女相擁,聽著阿昭哼著不成調的民謠,他忽然覺得,有些溫暖,是刀砍不斷、火燒不化的。

行至正午,紅柳林已在望。林子裡靜得出奇,連鳥雀都不叫。龍誌煉勒住馬,皺眉道:“不對。”

阿昭的短刀已出鞘:“有埋伏。”

話音未落,林子裡“簌簌”落下無數枝葉。三十餘個黑袍人從樹後竄出,每人手持淬毒的弩箭,對準三人。為首的是個絡腮胡大漢,左臉紋著條黑龍,正是陰羅教的“屍王”——龍誌煉在九幽台見過他,當時他正指揮怨傀跪拜萬魂珠。

“寒淵觀的小子,還有梅家餘孽!”屍王咧開嘴,露出鑲金的牙齒,“教主早就料到你們會來,特讓我在此等候!”

梅映雪將梅靈護在身後,聲音發顫:“你要怎樣?”

“很簡單。”屍王摸出塊青銅令牌,“交出萬魂珠的碎片,再跪下給教主磕三個響頭,我便饒你們不死。”

“休想!”龍誌煉橫劍在前,“陰羅教的惡行,今日便要斷了根!”

“狂妄!”屍王大喝,“放箭!”

三十支弩箭破空而來。龍誌煉揮劍斬斷箭雨,溫玉勁凝成屏障,將飛矢儘數彈開。梅昭的短刀如遊龍,劈翻兩個黑袍人;梅靈雖不會武功,卻將星髓匣拋向空中,幽藍光華籠罩一片黑袍人,逼得他們連連後退。

“好!好!”屍王大笑,“給我上,活捉他們!”

黑袍人一擁而上。龍誌煉揮劍迎敵,守暖劍的“守心式”如暖牆,將黑袍人的刀劍儘數擋開。他發現這些黑袍人身手平平,遠不及九幽台的怨傀,心下疑惑:陰羅教何時用這幫嘍囉當殺手?

正想著,屍王突然從懷中掏出個黑球,往地上一扔。黑球“嘭”地炸開,騰起大片黑霧,其中混雜著腐臭的腥氣。龍誌煉隻覺頭暈目眩,守暖劍的溫玉勁竟被黑霧腐蝕,光芒大減。

“哈哈哈!”屍王狂笑,“這是陰羅教的‘腐心霧’,沾上一點,便會被蝕骨銷魂!你們今日,休想活著離開!”

梅靈捂住口鼻,星髓匣的光華在霧中忽明忽暗。阿昭咳嗽著,短刀劈在黑霧上,竟如泥牛入海。龍誌煉咬舌尖,劇痛讓他清醒幾分,可守暖劍的光芒越來越弱,連他自己都覺得體內真氣翻湧,如墜冰窖。

“阿煉哥!”梅靈扶住他,“你怎麼樣?”

“無妨……”龍誌煉抹了抹嘴角的血,“這霧……有古怪……”

他忽然想起老婦的話:“陰羅教最近在調兵……”難道這些黑袍人不是主力?真正的殺招,是這腐心霧?

正慌亂間,阿月突然從梅靈懷裡探出頭,指著天空喊:“光……”

三人抬頭,隻見紅柳林上方的黑霧中,透出一縷幽藍星光——是星髓匣!不知何時,星髓匣竟掙脫了梅靈的手,懸浮在空中,藍光越來越盛,如同一輪藍色的月亮。

“是……是小姐的匣子!”老婦的聲音突然在三人耳邊響起,“梅家小姐,快用你的血滴在匣子上!”

梅靈雖不明白,卻立刻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星髓匣。藍光遇血大盛,化作一道光柱,直衝黑霧。黑霧被光柱穿透,發出“滋滋”的聲響,如滾油遇水。

“啊——”黑袍人慘叫著捂住眼睛,他們的腐心霧被藍光淨化,露出底下蒼白的麵孔——竟都是些半大的少年,有的臉上還帶著稚氣,顯然是被陰羅教抓來的無辜者!

屍王見狀,臉色大變:“不可能!萬魂珠的碎片在你手裡,你怎麼敢……”

“阿爹說過,邪不勝正!”梅靈大喊,將星髓匣拋向空中,“龍公子,用守暖劍接住!”

龍誌煉雖真氣紊亂,卻仍咬牙揮劍。守暖劍的溫玉勁與星髓匣的藍光相觸,竟如乾柴遇火,瞬間燃起金色火焰。那火焰不傷人,隻將腐心霧燒得乾乾淨淨。

“走!”龍誌煉拉起梅靈和阿昭,護著梅映雪母女衝出紅柳林。

屍王追了幾步,卻被藍火燒傷了手臂,隻得恨恨地罵:“梅映雪,龍誌煉,我記住你們了!血魂窟見!”

三人不敢停留,策馬狂奔。直到出了紅柳林,望見遠處的乾河床,才勒住馬喘氣。

“阿月……”梅靈低頭看向女兒,“是你救了我們?”

阿月眨著大眼睛,搖頭:“光……自己出來的。”

龍誌煉望著懸浮在空中的星髓匣,終於明白莫淵遺書裡的話:“器有靈,人有情,情至則靈顯。”這星髓匣,哪裡是什麼法寶,分明是梅家世代守護的“護心燈”——燈芯是血脈裡的親情,燈油是永不熄滅的希望。

“阿煉哥,”梅靈望著他,“你說寒淵觀的前輩……真的能幫我們嗎?”

龍誌煉摸了摸懷中的玉牌,輕聲道:“會的。因為……”他望著天邊的殘陽,將最後一縷光灑在星髓匣上,“這世上,總有人願意為‘團圓’二字,踏破千山萬水。”

風捲起沙粒,在三人腳邊打著旋兒。阿月在梅靈懷裡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梅映雪望著遠方,眼裡有了光。龍誌煉握緊守暖劍,隻覺胸中的熱血比任何時候都要沸騰——他不僅要護這一家三口,還要護天下所有像他們這樣的“團圓”。

前方的乾河床泛著金光,像一條鋪滿碎金的路。龍誌煉縱馬向前,馬蹄聲碎,踏碎了陰霾,也踏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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