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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200章 寒月破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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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柳林外,乾河床的沙粒泛著金紅,像撒了一地碎珊瑚。龍誌煉勒住青騅馬的韁繩,望著前方蜿蜒的河床——據老婦說,順著這條被陰羅教廢棄的運糧河走七日,便能到血魂山腳。可此刻河床上竟無半株草木,連蜥蜴的蹤跡都不見,唯有風卷著細沙,打在人臉上如刀割。

“阿煉哥,”梅靈將阿月往懷裡攏了攏,星髓匣在她腕間輕晃,幽藍微光映得她眼尾泛紅,“你說……阿爹在那血魂窟裡,受不受得住?”

龍誌煉摘下鬥笠,替她拂去發間的沙粒:“陰羅教用‘九幽冥火’煉人,那是極陰極毒的邪術。但梅大俠是江湖上有名的‘鐵臂神猿’,當年能單手舉千斤閘,護著你娘兒倆從漠北逃到中原……”他頓了頓,喉間發緊,“再說,我們不是去送死的。”

阿昭的短刀突然“嗡”地輕鳴,刀鞘上的牛血紋路泛起暗金。她猛地抬頭:“有馬蹄聲!”

三人屏息望去,隻見河床儘頭的沙霧裡,三匹黑馬緩緩踱出。馬上騎士皆穿玄色勁裝,麵覆青銅麵具,隻露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為首者腰間懸著柄青銅長劍,劍穗是血紅色的,隨風飄動時,竟散發出淡淡腥氣。

“陰羅教的‘追魂衛’。”龍誌煉低聲道,“我在九幽台見過他們的標記——麵具上的饕餮紋,是教主親衛。”

梅靈將阿月交給梅映雪:“阿孃,你抱著阿月,我和阿昭護著您。”她抽出星髓匣,匣身藍光流轉,映得她眉眼如刀。

“不必。”龍誌煉按住她的手腕,守暖劍“鏘”地出鞘,溫玉勁凝成一層薄霧裹住劍身,“他們來得正好。”

為首的追魂衛勒住馬,麵具下的聲音像刮過鐵桶:“寒淵觀的小子,交出萬魂珠碎片,教主允你全屍。”

龍誌煉大笑,笑聲裡帶著幾分悲壯:“全屍?我師父被你們燒寒淵觀時,可曾想過留他全屍?”他指尖撫過劍脊,守暖訣在體內流轉,“今日這全屍,我倒要替你們求求——若梅大俠在血魂窟受了委屈,我便用這劍,把你們的‘全屍’一寸寸拚回來!”

“狂徒!”左側追魂衛縱馬前衝,青銅劍裹著黑氣劈來。龍誌煉不閃不避,守暖劍斜挑,劍尖點在對方劍脊。溫玉勁遇陰邪之氣陡然熾烈,隻聽“哢嚓”一聲,青銅劍竟被生生震斷!

“好個守暖訣!”為首追魂衛瞳孔微縮,“你師父沒教過你,陰羅教的‘蝕骨劍’沾不得浩然正氣?”話音未落,他甩出三枚透骨釘,釘尖泛著幽綠,直取龍誌煉咽喉、心口、小腹。

龍誌煉旋身避開兩枚,第三枚釘尖擦著他左肩劃過,衣料裂開,血珠滲出。他咬舌尖噴出血霧,守暖劍的溫玉勁裹著血珠迎向透骨釘——“滋啦”一聲,透骨釘如墜熔爐,瞬間熔成一灘綠水。

“好!”梅昭的短刀已劈翻右側追魂衛,刀鋒裹著金芒,將對方的青銅甲劈出個大口子。她回頭對梅映雪笑道:“阿孃,您瞧,阿爹的刀法沒丟!”

梅映雪抱著阿月,指尖掐著梅家祖傳的“梅花指”,在阿月繈褓上迅速點了幾下。阿月突然“咯咯”笑了,小手一揚,竟將星髓匣拋向空中。匣身藍光大盛,如瀑傾瀉,照得整條河床亮如白晝。

“是……是梅家‘照魂燈’!”為首追魂衛突然勒住馬,聲音發顫,“傳說梅家女子出嫁時,會以本命精血養此燈,燈在則魂不散……”他猛地扯下麵具,露出張半邊焦黑的臉,“當年梅昭遠就是舉著這盞燈,從血魂窟殺出來的!我……我是他的結義兄弟,當年沒護住他……”

龍誌煉心頭劇震。他想起師父說過,寒淵觀與梅家是世交,當年梅昭遠娶親時,師父還去喝過喜酒。可這追魂衛的話裡,藏著太多未說的秘密——梅昭遠為何會被陰羅教囚禁?當年的“護妻突圍”,又藏著怎樣的血案?

“阿兄!”梅靈突然喊出聲。她望著追魂衛焦黑的麵容,記憶如潮水湧來——幼時在血狼寨,有個獨眼的老伯總給她塞糖,說他有個“會舞刀的小侄女”。原來……原來這就是阿爹的結義兄弟!

“阿虎!”梅靈撲過去,抓住追魂衛染血的衣袖,“你……你還活著?”

“梅姑娘!”追魂衛(阿虎)眼眶泛紅,“當年梅大俠突圍時,把我推下懸崖,自己引開了追兵。我在亂葬崗躺了三個月,被陰羅教的‘活屍人’撿去,做了這追魂衛……”他掀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青紫色紋路,“這是‘蝕骨蠱’,每月十五發作,疼得我恨不得啃自己的肉。”

龍誌煉見他胳膊上的紋路與屍王的“屍斑”相似,卻更淡些,心下瞭然:“陰羅教用活人養蠱,你這是被種了‘緩蝕蠱’。”他從懷中摸出莫淵留下的藥瓶——瓶中是師父用百年人參和雪蓮熬製的“還陽丹”,“吃下,能壓製蠱毒三個月。”

阿虎接過藥瓶,顫抖著擰開。藥丸入口即化,他隻覺一股暖流從喉間直入丹田,蝕骨之痛頓時減輕大半。他對著龍誌煉拜道:“龍公子大恩,阿虎來生做牛做馬……”

“不必。”龍誌煉扶起他,“你既知血魂窟的路徑,便帶我們去。”

阿虎抹了把臉,翻身上馬:“血魂窟在血魂山北麓,窟口有‘九幽冥火陣’。不過……”他壓低聲音,“每月十五,教主會親自去窟中祭拜‘陰羅老魔’,今日正是十五。窟中守衛鬆懈,正是救人的好時機。”

“十五?”梅映雪身子一晃,“我……我與昭遠約定,每月十五在村口老槐樹下相見。他若知道今日……”

“阿孃,”梅靈摟住她,“我們今日就能見到阿爹了。”

龍誌煉望著天邊的殘陽,將最後一縷光灑在阿虎染血的衣袍上。他握緊守暖劍,隻覺體內的真氣如潮翻湧——這把劍,師父說“以氣馭劍,氣正則劍靈”;可此刻他才明白,真正讓劍靈的,從來不是什麼浩然正氣,而是“要護的人”。

行至黃昏,血魂山的輪廓已在望。山腳下荒草叢生,唯有一處山坳裡燃著幽藍火焰——正是阿虎說的“九幽冥火陣”。火焰呈漩渦狀,將整座山坳籠罩在青灰色霧氣中,不時有磷火般的鬼火從火裡竄出,發出“吱呀”的歎息。

“這火陣是用嬰孩魂魄養的。”阿虎指著火中若隱若現的影子,“每團鬼火,都是條小冤魂。”

龍誌煉握劍的手更緊了。他想起莫淵說過,寒淵觀有位師兄擅長“破陣訣”,當年為救被邪術困的村民,以命祭陣。如今這火陣雖凶,卻困不住他要護的人。

“阿虎,你有辦法引開守衛嗎?”龍誌煉問。

阿虎點頭:“火陣東側有間守夜屋,裡麵有兩個守衛。我假裝去討水喝,趁機砍了他們的後頸——當年我跟梅大俠學過幾天刀法,對付這兩個不成器的,足夠。”

“小心。”梅靈將星髓匣塞給阿虎,“若被發現,用這個砸他們。”

阿虎接過星髓匣,突然笑了:“梅姑娘,當年梅大俠突圍時,把這匣子塞給我,說‘若有機會,替我護著梅家的女兒’。”他摸了摸阿虎的腦袋,“今日,我替梅大俠護著。”

三人分頭行動。龍誌煉和梅昭守在火陣西側,藏在枯樹後;梅靈和阿月躲在東側的岩石縫裡。

未時三刻,守夜屋的門“吱呀”開了。兩個守衛端著酒碗走出來,其中一個打著酒嗝:“阿虎哥,又來討水?今日老子高興,給你留了半壇燒刀子!”

阿虎從陰影裡走出來,臉上堆著笑:“王哥李哥,我這胳膊疼得厲害,想討碗酒暖暖。”他邊說邊湊近,短刀在袖中蓄勢。

“你小子……”王守衛話音未落,阿虎的短刀已劈出,刀鋒裹著金芒,精準地割斷他的後頸。李守衛剛要喊,梅靈的星髓匣已砸在他腦門上,發出“砰”的悶響。

龍誌煉和梅昭衝出來,見阿虎已將兩人的腰牌扯下,低聲道:“腰牌是‘巡夜衛’的,拿著能混進窟裡。”

四人換上守衛的衣服,阿虎在前帶路。火陣的青霧越來越濃,龍誌煉隻覺喉頭腥甜——這霧裡有“迷心草”的氣味,吸多了會讓人產生幻覺。他運轉守暖訣,溫玉勁在體內流轉,將迷心草的氣味隔絕在外。

“到了。”阿虎指著前方的山壁,“窟口在這兒,平時有陰羅教的‘血煞衛’把守。”

山壁上果然有個黑洞,洞口立著兩尊石獸,獸眼嵌著夜明珠,照得洞內忽明忽暗。龍誌煉貼著洞壁聽,裡麵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還有男人的低吼:“放開我!昭遠,你說過要護我們的……”

是梅昭遠的聲音!梅靈渾身發抖,星髓匣的藍光幾乎要溢位來。

“阿虎,你帶梅姑娘和阿月進去。”龍誌煉按住她的肩膀,“我和阿昭在外守著,若有變故,便發訊號。”

梅靈點頭,攥緊星髓匣跟著阿虎鑽進洞。龍誌煉和梅昭守在洞口,守暖劍和短刀的寒芒在霧中交映,像兩柄刺向黑暗的劍。

洞內傳來腳步聲,龍誌煉屏息望去——隻見梅昭遠被鐵鏈鎖在洞壁上,鐵鏈深入岩壁,每根鏈子上都纏著黑霧。他形容枯槁,左臉有道深深的刀疤,卻仍挺直脊梁,望著洞口的石獸低吼:“你們這些狗賊!當年我梅昭遠能殺出重圍,今日也能再殺出去!”

“梅大俠好大的口氣。”洞內深處傳來陰惻惻的笑聲,一個穿玄色蟒袍的男人踱步而出——正是陰羅教主!他左臉的刀疤比阿虎的更猙獰,右手握著根烏木杖,杖頭嵌著顆血紅色的珠子,“你以為那女人和丫頭能救你?她們的魂,早被我煉進萬魂珠了!”

梅昭遠渾身劇震,鐵鏈被他掙得“嘩嘩”響:“阿月?阿月在哪兒?”

“在你女兒的星髓匣裡。”陰羅教主舉起烏木杖,血珠在珠子裡跳動,“等你死了,我便用你們的魂魄祭陰羅老魔,到時候……”

“住口!”梅靈的聲音從洞外傳來。她舉著星髓匣衝進來,藍光籠罩洞內,“阿爹,我救你來了!”

陰羅教主瞳孔微縮,揮動烏木杖:“血煞衛,給我拿下!”

洞內突然湧出十餘名黑袍人,每人手持帶血的鋼叉。龍誌煉揮劍迎上,守暖劍的溫玉勁如暖牆,將鋼叉儘數擋開。梅昭的短刀如遊龍,劈翻兩個黑袍人;阿虎舉著星髓匣,藍光所過之處,黑袍人紛紛慘叫著捂住眼睛。

“龍公子!”梅昭遠望著龍誌煉,眼中露出希望,“你……你是寒淵觀的?”

龍誌煉點頭:“家師莫淵,是寒淵觀最後的觀主。”

“莫淵……”梅昭遠眼中泛起淚光,“當年我與你師父在漠北結識,他曾說,若有一日我遭難,便持‘寒淵玉牌’找他。原來……原來他還活著!”

陰羅教主見勢不妙,揮動烏木杖,杖頭的血珠突然炸開,化作一片血霧。血霧中浮現出無數鬼臉,發出刺耳的尖叫。龍誌煉隻覺頭痛欲裂,守暖劍的溫玉勁被血霧腐蝕,光芒大減。

“哈哈哈!”陰羅教主狂笑,“這是陰羅老魔的‘萬鬼噬心陣’,你們今日,都要死在這裡!”

梅靈將星髓匣拋向空中,藍光與血霧相撞,發出“滋滋”的聲響。阿虎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星髓匣上——這是梅映雪教他的“血脈引靈術”。藍光遇血大盛,化作一道光柱,直衝血霧。

“阿爹!”梅靈撲過去,抓住梅昭遠的手腕,“我們帶你出去!”

梅昭遠望著女兒,眼中滿是溫柔:“阿靈,你娘呢?”

“阿孃在外麵,她很好。”梅靈哭著搖頭,“阿爹,我們一家人要團聚。”

龍誌煉咬舌尖,劇痛讓他清醒幾分。他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劍者護人,非為殺人。若有一日,你的劍要護的,是你最親的人,便用儘全身力氣去護。”他揮劍斬斷血霧,守暖劍的溫玉勁如活物般纏繞住陰羅教主的烏木杖。

“哢嚓——”

烏木杖斷裂的聲響中,陰羅教主發出慘叫。他的右手鮮血淋漓,血珠濺在星髓匣上,被藍光淨化成白汽。龍誌煉趁機上前,守暖劍抵住他的咽喉:“交出解藥,放了梅大俠。”

陰羅教主盯著龍誌煉,突然笑了:“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副軀殼?”他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黑血。黑血濺在龍誌煉臉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龍誌煉隻覺體內真氣翻湧,守暖訣險些失控。

“阿煉哥!”梅靈撲過來,用星髓匣擋住龍誌煉的臉。藍光籠罩下,黑血漸漸消散。

“走!”龍誌煉拉著梅昭遠,“去外麵!”

四人衝出洞口時,夕陽正墜在血魂山頂,將天空染成血紅色。梅映雪抱著阿月站在不遠處,見到他們,淚水奪眶而出:“昭遠!阿靈!”

“阿孃!”梅靈撲進她懷裡。

梅昭遠望著妻女,又看了看龍誌煉,突然大笑:“好!好!今日這一劫,值了!”他的笑聲裡帶著釋然,彷彿多年的仇恨與恐懼,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陰羅教主捂著斷腕,惡狠狠地盯著他們:“你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結束了。”龍誌煉將守暖劍指向他,“明日,我會將你的罪行公之於眾。江湖之大,容不得你這樣的邪魔。”

陰羅教主突然轉身,衝進血魂窟。龍誌煉欲追,卻被梅昭遠拉住:“龍公子,不必追了。”他望著窟內升起的青煙,“他活不了多久了。當年我與他交手時,便在他體內種了‘梅家蠱’——以我的心頭血為引,每月十五發作一次。今日……”他笑了笑,“該發作了。”

龍誌煉望著梅昭遠蒼白的臉,心中感慨萬千。原來,最狠的複仇,從來不是以命換命,而是讓惡人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夜幕降臨時,五人坐在血魂山腳的老槐樹下。梅映雪煮了壺熱粥,梅靈喂阿月喝著,阿虎靠在樹乾上,望著天邊的星子發呆。

“阿虎,”龍誌煉遞給他一壇酒,“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阿虎接過酒壇,灌了一口:“梅大俠說,要帶我回江南老家。那裡有片桃林,每年春天,桃花落進酒壇裡,比這燒刀子還香。”他摸了摸阿虎的腦袋,“梅姑娘說,要教我識字,將來開家藥鋪,專治被邪術所傷的人。”

“好。”龍誌煉點頭,“若有需要,寒淵觀隨時為你撐腰。”

梅昭遠望著龍誌煉,突然道:“龍公子,你可知……你師父莫淵,與我妻子梅映雪,是表兄妹?”

龍誌煉渾身一震:“什麼?”

“當年,莫淵的父親與我外祖父是結義兄弟。”梅昭遠笑了笑,“你師父說,寒淵觀與梅家,本就是一家。”

龍誌煉望著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你且去江湖走走,該見的,該學的,都會遇到。”原來,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寒淵觀與梅家的淵源,星髓匣與守暖劍的共鳴,阿月的獲救,梅昭遠的複仇……所有的線,早已在冥冥中織成一張網,網住了“團圓”二字。

“阿煉哥,”梅靈捧著星髓匣走過來,“你說,阿月的魂……真的在匣子裡嗎?”

龍誌煉接過星髓匣,隻見匣底浮起一行細字:“血脈為引,魂歸故裡。”他望著梅靈懷裡的阿月,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輕聲道:“會的。等我們回到中原,找個有月光的地方,阿月的魂,自然會回來。”

梅昭遠望著妻女,又看了看龍誌煉,突然舉起酒碗:“龍公子,今日我敬你——敬寒淵觀的傳承,敬梅家的血脈,敬這世間所有不肯向邪祟低頭的‘護道人’。”

五人的酒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風卷著槐花香掠過,將他們的笑聲送到山巔。遠處的血魂窟仍在冒著青煙,可那又如何?

有些光,一旦點燃,便永遠不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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