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203章 太湖月冷 斷劍驚鴻
太湖的夜來得早。
龍誌煉一行人策馬行至胥口鎮外,月光已漫過蘆葦蕩,將水麵染成一片銀霜。青騅馬忽然打了個響鼻,前蹄輕輕刨地,脖頸鬃毛在夜風中簌簌作響——這神駒自楓橋鎮義塚覺醒後,便似得了什麼指引,連夜路都比往日更沉穩,此刻卻顯出幾分焦躁。
“阿煉哥,你看!”梅靈指著遠處。
蘆葦蕩深處浮著幾點幽藍燈火,像極了鬼火。梅昭遠眯起眼,指節在車轅上叩了叩:“陰羅教的‘腐螢燈’,以屍油熬製,專引活人生魂。”他話音未落,青騅馬突然昂首長嘶,聲震四野,驚得蘆葦葉簌簌飄落。
“不好!”龍誌煉猛拉韁繩,青騅馬人立而起,前蹄險些踢中身後馬車的簾子。卻見蘆葦蕩裡竄出數十條黑影,個個裹著黴爛的油布,手中提著滴血的鋼刀,腥風裹著腐臭撲麵而來。
“是陰羅教的‘活屍軍’!”梅映雪反手抽出軟劍,劍身嗡鳴如龍吟。她懷中的阿月突然驚醒,小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口中喃喃:“腐螢……引魂……”
“阿月莫怕!”梅昭遠抱緊女兒,掌心靈力湧出,將她護在身後。龍誌煉按劍而立,守暖劍的溫玉劍氣在月下流轉,映得他眉目如霜。這柄劍自師父莫淵故去後,便似與他心意相通,此刻竟自行震顫,發出清越的嗡鳴。
“小崽子們,嘗嘗爺爺的‘腐骨毒砂’!”為首的黑衣人怪笑一聲,抬手撒出一把青灰色粉末。粉末遇風即散,化作淡綠色霧靄,沾在蘆葦葉上便發出“滋滋”腐蝕聲。
“閉氣!”梅昭遠暴喝一聲,雙臂筋脈墳起,鐵臂神猿功第三式“金剛護體”展開,將馬車與眾人罩在拳風之中。龍誌煉揮劍斬出一片劍幕,守暖劍的溫玉之氣與毒霧相觸,竟騰起嫋嫋白汽——這劍竟似能克製陰毒!
“好劍!好劍!”黑衣人首領眯起眼,麵具下的獨眼泛著幽綠,“莫不是寒淵觀的‘守暖劍’?當年莫淵那老道士用它劈了我半座血魂窟,今日倒要看看,是他徒弟厲害,還是爺爺的‘幽冥鬼爪’更利!”
話音未落,他已撲至近前,左手五指如鉤,指尖泛著青芒,直取龍誌煉咽喉。龍誌煉橫劍格擋,隻覺虎口劇震——這爪力陰寒刺骨,竟似能凍裂骨髓!
“寒淵十九式·春溪化雪!”龍誌煉咬咬牙,守暖劍順時針一旋,劍氣如春風拂過溪麵,將陰寒爪力化解。這招是他昨日在義塚無字碑前悟出的,師父遺留的劍譜中隻記了前十二式,後七式竟在生死相搏間自行通了。
“好小子!果然有幾分本事!”黑衣人首領怪笑,退後兩步,抬手召出七枚青銅釘,“嘗嘗爺爺的‘七煞鎖魂釘’!”
釘如流星,破空之聲淒厲。梅靈急扯韁繩,青騅馬長嘶著人立而起,用背脊硬接三枚釘子——釘子觸到馬身的瞬間,竟被溫玉劍氣震得倒飛出去!另四枚卻被黑衣人用毒霧裹住,繞過馬身,直取龍誌煉周身大穴。
“阿煉哥當心!”梅映雪軟劍舞成一片銀幕,將兩枚釘子擋開。第三枚擦著龍誌煉左肩而過,在衣料上烙出個焦黑的孔洞。第四枚卻被阿月突然伸出的小手抓住——
“阿月!”梅昭遠大驚。
那釘子上的綠霧竟順著阿月的手腕往上爬,她卻似毫無知覺,小臉愈發潮紅,口中唸叨:“娘親……阿爹……帶阿月回家……”
“是血脈共鳴!”梅昭遠突然想起義塚石匣中的遺言,“阿月是梅家血脈,陰羅教的邪術最怕這至純血脈!”
話音未落,阿月體內的幽藍光芒驟然爆發。她眼中的淺藍轉為深邃,竟與星髓匣中的光芒如出一轍。小手一揚,那枚七煞鎖魂釘“啪”地炸成碎片,綠霧消散處,竟騰起團淡金色火焰,將周圍的黑衣人燒得嗷嗷直叫。
“是星髓之力!”龍誌煉又驚又喜。斷魂澗中的黑珠、阿月手中的碎片,原來都是星髓匣的殘器,而阿月的血脈,竟能引動這天地間的至陽之力!
“殺!殺了那小崽子!”黑衣人首領見勢不妙,揮爪撲向阿月。龍誌煉揮劍攔截,守暖劍與鬼爪相擊,火星四濺。他隻覺對方內力陰寒如冰,每一招都帶著蝕骨寒氣,若非守暖劍溫玉護主,自己早被凍僵。
“龍兄弟,我來助你!”梅昭遠大喝一聲,鐵臂神猿功第七式“猿魔裂石”展開,雙拳如鐵錘,砸向黑衣人後心。黑衣人首領察覺身後勁風,不得不回爪格擋,卻被梅昭遠拳勁震得倒退三步,麵具下的獨眼迸出血絲。
“好個‘鐵臂神猿’!梅家的功夫果然了得!”黑衣人首領抹了抹嘴角血跡,突然從懷中掏出個血紅色羅盤,“既然如此,便讓你們見識見識陰羅教的‘血魂羅盤’!”
羅盤迎風見長,化作直徑三尺的血色圓盤,盤上刻滿扭曲的符文,隱隱有鬼哭狼嚎之聲。龍誌煉隻覺心口發悶,守暖劍的嗡鳴也弱了幾分——這羅盤竟能壓製兵器靈氣!
“阿月!”梅映雪急呼。阿月體內的幽藍光芒已有些渙散,小臉煞白,顯然剛才的爆發耗儘了她的氣力。
“莫慌!”龍誌煉突然想起義塚石碑上的血字——“星髓映月,可破九幽冥火”。此刻正是月圓之夜,太湖水麵倒映的月光清冽如練,若以星髓之力引動月華……
他咬咬牙,反手將守暖劍插入泥土,左手抽出腰間玉牌——正是那半塊刻著“寒淵”的梅家玉牌。玉牌與守暖劍鞘上的“寒淵”二字共鳴,竟泛起淡淡青光。
“梅兄!”龍誌煉轉向梅昭遠,“令嬡的血脈能引星髓,令友的玉牌可通寒淵。今日便借這太湖明月,試一試這‘寒淵星髓陣’!”
梅昭遠瞬間會意,取出懷中另半塊玉牌。兩塊玉牌相觸,發出清越的“叮”鳴,合二為一,竟化作枚半透明的玉璧,上麵浮現出“寒淵”“梅”兩個古篆。
“阿月,過來。”梅昭遠輕聲道。阿月迷迷糊糊地走過來,小手撫上玉璧。玉璧突然綻放出璀璨白光,與天上月華交相輝映,連蘆葦蕩裡的腐螢燈都被壓得黯淡無光。
“起!”龍誌煉大喝一聲,抄起守暖劍,劍指血魂羅盤。守暖劍吸收月華與玉璧之力,劍身騰起半尺高的白焰,竟將陰寒之氣儘數驅散!
黑衣人首領臉色劇變:“不可能!血魂羅盤乃陰羅教鎮教之寶,連當年少林達摩院首座的金絲拂塵都破不了它……”
“邪不勝正。”龍誌煉目光如炬,“陰羅教用活人煉魂,殘害無辜,今日便是你們的劫數!”
守暖劍裹挾著月華與星髓之力,如銀河倒瀉,直劈血魂羅盤。羅盤發出刺耳的尖嘯,盤上符文紛紛崩解,血色光芒逐漸暗淡。黑衣人首領踉蹌後退,被梅映雪的軟劍纏住手腕,梅靈的短刃抵住他的後頸:“降是不降?”
“降……降了……”黑衣人首領渾身發抖,“我是陰羅教右護法‘屍王’,教主……教主正在血魂窟閉關,若放了我,我願獻出密道圖……”
“密道圖?”龍誌煉挑眉,“陰羅教的巢穴所在?”
屍王忙不迭從懷中掏出一卷絹帛,梅昭遠接過展開,見上麵繪著太湖周邊的山川河流,圈著處標著“血鷹崖”的地方,旁註“萬魂窟,生門在月缺時”。
“血鷹崖?”龍誌煉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莫淵師叔曾說,寒淵觀被毀,與太湖邊的‘血鷹崖’有關……”
“阿煉哥,阿月又暈過去了。”梅靈輕聲道。
眾人轉頭,見阿月倒在梅映雪懷裡,呼吸平穩,隻是臉色蒼白如紙。梅昭遠輕輕撫摸女兒的發頂,眼中滿是心疼:“這孩子……為了救我們,耗儘了血脈之力。”
“無妨。”龍誌煉將守暖劍從泥土中拔出,劍身上的白焰已熄,卻仍有溫潤的光流轉,“玉璧與星髓之力護住了她的本源。待她養足精神,自會醒來。”
他望向血魂羅盤,羅盤上的血光徹底消散,露出盤底的刻字——“陰羅教主·血無涯”。
“血無涯……”梅昭遠喃喃道,“莫兄當年說過,陰羅教主是個修煉邪功的瘋子,為求長生,不惜用十萬生魂祭煉‘萬魂珠’。今日看來,他所言非虛。”
“明日便是七月十六,月缺之時。”龍誌煉展開屍王獻出的密道圖,“我們趁此機會潛入血鷹崖,毀了萬魂窟,斷了陰羅教的根基。”
梅映雪點頭:“阿月需要靜養,我先帶她回馬車。”她抱起女兒,轉身時裙角掃過龍誌煉的手背,帶起一陣梅香。龍誌煉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泛起暖意——自楓橋鎮相識,這位梅家女俠的堅韌與溫柔,早已讓他心生敬慕。
“龍兄弟。”梅昭遠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若非你悟出寒淵星髓陣,我等險矣。莫淵兄若在天有靈,定會為你驕傲。”
龍誌煉望著月光下的太湖,想起義塚中莫淵的墓碑,喉頭微微發緊:“我師父一生行俠仗義,卻遭陰羅教毒手。如今我終於知道,他為何讓我帶著守暖劍行走江湖——這柄劍,不僅是一把兵器,更是斬斷邪惡、昭雪沉冤的信念。”
青騅馬忽然仰天長嘶,打破了夜的寂靜。龍誌煉抬頭望去,見月光下的蘆葦蕩泛起層層銀浪,彷彿有無數英魂在低語。他握緊守暖劍,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堅定:明日,定要踏平血鷹崖,讓陰羅教的罪惡,在陽光下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