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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208章 雁門霜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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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園的晨霧未散儘時,龍誌煉已背上行囊。阿月在梅映雪懷裡沉睡,小臉還帶著幾分蒼白,睫毛上沾著星髓匣啟動時的細碎金光。蘇愚將星髓匣用錦緞包好,係在龍誌煉腰間,又遞來一封蠟封的信:“到雁門關外三十裡的‘鬆雪樓’,尋個叫‘老茶婆’的婦人,她自會引你們見蕭寒。”

梅昭遠翻身上馬,鐵膽在掌心轉得呼呼生風:“我先去前麵探路。”話音未落,馬蹄已濺起晨露,轉眼消失在青石板路的拐角。

梅映雪抱著阿月跨上青騅馬,回頭對龍誌煉笑道:“阿煉哥,你騎術雖好,可彆太拚——昨夜為護阿月,你那守暖劍都劈出五道劍痕了。”她指尖輕點龍誌煉肩頭,袖中飄來淡淡茉莉香,“當年我爹說,劍是死的,人是活的,這話原是莫淵師父教你師父的,如今倒應到你身上了。”

龍誌煉接過韁繩,掌心觸到馬鞍上的舊痕——那是師父莫淵當年親手打的銅釘,三十年過去,銅鏽已染成暗紅。“曉得了。”他應了聲,翻身上馬,馬韁在指間繞了個圈,“咱們走。”

一行人沿著太湖西岸的官道北行,秋意漸濃,道旁楓葉開始泛紅。阿月在馬背上動了動,迷迷糊糊抓住梅映雪的衣袖:“阿孃,阿煉哥哥的劍……疼不疼?”

梅映雪勒住馬,回頭看龍誌煉。他正低頭撫過守暖劍的劍脊,劍鞘上的“寒淵”二字因常年摩挲已有些模糊,卻在晨光裡泛著溫潤的光。“劍疼的是持劍的人。”龍誌煉抬頭,衝阿月笑了笑,“不過阿月放心,有阿煉哥哥在,劍傷養兩天便好了。”

阿月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從懷裡掏出朵乾茉莉花,踮腳彆在他衣襟上:“那阿月給阿煉哥哥吹吹,就不疼啦。”她鼓起腮幫子輕輕吹,發頂的小揪揪跟著晃,倒比任何藥都讓人心安。

行至午間,眾人尋了家路邊茶棚歇腳。茶棚老闆是個駝背老頭,擦著桌子直唸叨:“這年頭不太平,昨兒還有夥穿黑衣的過路,腰間掛著鐵膽,看著不像好人。”

梅昭遠正往碗裡撒鹽,聞言手一頓:“鐵膽?可是拇指大小,刻著‘陰羅’二字的?”

駝背老頭嚇得一哆嗦,茶碗差點摔了:“對!對!就那樣!為首的是個刀疤臉,說要找什麼‘星髓匣’,還說……還說要扒了帶孩子的皮!”他壓低聲音,“我瞧著那刀疤臉,左臉那道疤跟十年前燒梅園的凶手似的……”

龍誌煉捏緊茶盞,指節泛白。十年前梅園被焚,正是陰羅教所為;而那刀疤臉,與昨日死的黑衣人胞弟有七分相似——看來血無涯的餘孽早佈下了天羅地網。

“老丈,”梅映雪放下茶錢,“可知這附近可有彆的路去雁門?”

老頭想了想,用抹布擦了擦嘴:“往東二十裡有座青石崖,翻過去是桑乾河,沿河走三十裡到應州,再往北便是雁門關。隻是那青石崖……前兒下了場暴雨,塌了半邊,聽說死了個采藥的老漢。”

“謝了。”龍誌煉起身,將阿月抱下馬來,“咱們走青石崖。”

梅昭遠皺眉:“那路險得很,稍有不慎便會墜崖。”

“險路好避人。”龍誌煉將守暖劍往鞍上一擱,“陰羅教既盯著官道,咱們便走野路。”

青石崖的路比想象的更難。山石濕滑,藤蔓纏結,龍誌煉走在最前,用守暖劍挑開擋路的荊棘。阿月趴在他背上,小手揪著他衣領,忽然輕聲道:“阿煉哥哥,你聞見沒?有血腥味。”

龍誌煉腳步一頓。山風卷著鬆濤聲灌進耳朵,若非阿月提醒,他幾乎要忽略那若有若無的鐵鏽氣。他循著氣味尋去,在崖壁的凹洞裡發現了具屍體——正是昨日追殺他們的黑衣人,心口插著枚鐵膽,血還未凝固。

“蘇前輩!”龍誌煉回頭喊,“來看看這是誰的手筆。”

蘇愚掀開屍體衣袖,露出臂彎處一道蛇形刺青:“陰羅教的‘赤練堂’,專司暗殺。這鐵膽是梅昭遠的,但……”他蹲下身,指尖劃過屍體脖頸處的指痕,“力道沉,招式狠,像是北地大開大合的外家功夫。”

梅映雪軟劍出鞘半寸:“莫非是蕭寒的人?”

“不像。”龍誌煉將屍體拖到隱蔽處,“蕭寒是隱世高手,犯不著用這種下作手段。”他將守暖劍往地上一插,“走,儘快離開這兒。”

黃昏時分,眾人終於翻過青石崖。桑乾河的水勢正急,濁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龍誌煉牽著馬立在河邊,望著對岸的蘆葦蕩,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箭矢破空之聲!

“小心!”梅昭遠甩出三枚鐵彈,擊落兩支毒箭。第三支卻被蘇愚用柺杖挑開,箭簇上的倒鉤擦著龍誌煉手背劃出血痕。“是陰羅教的‘連珠箭’!”老者臉色微變,“他們追上來了!”

河對岸的蘆葦蕩裡竄出七八個黑衣人,為首的正是那刀疤臉,手中提著柄鬼頭刀,刀身泛著幽藍的光:“龍誌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血無涯大人說了,星髓匣裡的破陣訣,要拿你和那小丫頭的血來祭!”

龍誌煉將阿月交給梅映雪:“帶她到後麵躲好。”他抽出守暖劍,劍身泛起暖金色,“蘇前輩,梅兄,今日便讓陰羅教見識見識,什麼是寒淵劍法!”

蘇愚的柺杖突然變得沉重,杖頭竟彈出根精鋼短刺:“老朽陪你對付那刀疤臉。”他衝梅昭遠使了個眼色,“昭遠,照顧好孩子們!”

梅昭遠應了聲,甩出三枚鐵膽,逼退兩個黑衣人,反手抽出腰間短刀:“我來擋左邊!”

刀疤臉的鬼頭刀帶著腥風劈來,龍誌煉旋身揮劍,“寒江疊浪”的第三式“驚濤拍岸”迎上,守暖劍的暖光與鬼頭刀的幽藍撞在一起,濺起陣陣火星。刀疤臉的刀法大開大合,招招致命,龍誌煉卻以守代攻,守暖劍的暖勁順著刀身滲透,逼得對方手腕發麻。

“小子,有兩下子!”刀疤臉久攻不下,忽然變招,鬼頭刀劃出一道弧線,直取龍誌煉腰間星髓匣,“老子要搶寶貝!”

龍誌煉早有防備,腳尖點地躍起,守暖劍橫掃對方咽喉。刀疤臉向後急退,卻被身後的蘇愚用柺杖點中膝彎,“噗通”跪倒在地。老者趁機用短刺抵住他後頸:“說!血無涯藏在何處?”

“殺……殺了我吧!”刀疤臉突然狂笑,“血無涯大人早說過,你們這些所謂正派,不過是困在籠子裡的雞!等血河大陣成了,整個江湖都是他的!”

龍誌煉揮劍挑斷他手筋腳筋:“帶回去交給官府。”他望著刀疤臉被拖走時怨毒的眼神,心頭沉甸甸的——陰羅教的勢力遠比想象中龐大,單靠星髓匣裡的破陣訣,根本無法徹底根除。

“阿煉哥!”梅映雪的聲音傳來。龍誌煉回頭,見她正抱著阿月站在河邊,小丫頭手裡舉著塊石頭,正往河裡扔,“阿孃說,壞人掉進河裡,會被魚吃掉的!”

阿月的笑聲混著河水聲飄過來,龍誌煉忽然覺得,再大的風波,隻要這孩子在身邊,便總有希望。他將守暖劍收回鞘中,走向眾人:“天快黑了,找個地方歇腳吧。”

蘇愚指著對岸的蘆葦蕩:“那邊有間破廟,我剛才瞧見了。”他頓了頓,“不過……廟裡有煙火味,像是有人住。”

眾人涉水過河,蘆葦蕩裡的破廟果然亮著燈。廟門半掩,門楣上“山神廟”三個字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龍誌煉推開廟門,隻見供桌旁坐著個灰衣婦人,正往灶裡添柴,鍋裡煮著熱粥,香氣混著柴火味彌漫開來。

“老茶婆?”蘇愚驚道。

那婦人抬頭,臉上布滿皺紋,卻有雙異常清亮的眼睛:“蘇先生,可算等到你了。”她擦了擦手,“這幾位是?”

“這是寒淵觀的龍誌煉,這是梅家的小姐,這是……”蘇愚一一介紹,“這位是蕭寒蕭大俠?”

婦人放下柴刀,笑道:“蕭寒是我丈夫。他去後山采藥了,一會兒便回。”她指了指供桌後的草堆,“孩子們累了吧?先去歇著,粥好了叫你們。”

梅映雪抱著阿月走向草堆,阿月卻突然掙脫,跑到老茶婆身邊:“奶奶,你身上有茉莉花味。”

老茶婆愣了愣,隨即笑了:“小丫頭記性好。”她從懷裡掏出個帕子,上麵繡著朵茉莉花,“這是我閨女當年繡的,她嫁去江南前給我的。”她替阿月擦了擦臉,“你娘親呢?也是這般溫柔的模樣?”

“嗯!”阿月點頭,“阿孃會唱很好聽的歌,還會給我編辮子。”

龍誌煉望著這一幕,忽然想起師父莫淵臨終前的話:“誌煉,江湖路遠,彆忘了那些讓你心暖的人。”他摸了摸腰間的玉牌,又看了看供桌上的香爐——爐中的香是新的,看來老茶婆夫婦在此等候多時。

“蘇前輩,”他輕聲道,“您說的‘梅滄海結義兄弟’,可是這位蕭大俠?”

蘇愚點頭:“沒錯。蕭寒當年與梅滄海並稱‘塞北雙傑’,後來梅滄海娶了我師妹,兩人便斷了聯係。”他歎了口氣,“三十年前寒淵觀被屠,梅滄海夫婦為救我師妹,雙雙中了毒,沒撐過半年……沒想到蕭寒還活著。”

正說著,廟外傳來腳步聲。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扛著藥簍走進來,鬢角微白,眉目間卻帶著股英氣。他看見蘇愚,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蘇老弟!可算把你盼來了!”

蘇愚起身相迎:“蕭兄,彆來無恙?”

蕭寒拍了拍蘇愚肩膀,又看向龍誌煉:“這位便是寒淵觀的龍小友?果然一表人才。”他目光掃過龍誌煉腰間的守暖劍,“這劍……莫非是莫淵老道的‘寒淵劍’?”

龍誌煉抱拳:“正是家師遺物。”

蕭寒點了點頭,轉向老茶婆:“阿月,粥好了沒?”

老茶婆端起粥碗:“早好了,你倆快去吃。”

蕭寒這才注意到阿月:“這是……”

“阿月是梅滄海的曾孫女,”蘇愚解釋道,“身上有通幽眼,能引動星髓匣。”

蕭寒蹲下身,與阿月平視:“小丫頭,可願讓伯伯看看你的眼睛?”

阿月歪著腦袋看了看梅映雪,見她點頭,便湊過去。蕭寒握住她的手,指尖泛起淡淡青光,阿月的藍光也隨之亮起,兩道光交織在一起,映得滿室生輝。

“果然是‘通幽眼’,”蕭寒鬆開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與我那早夭的女兒……倒有幾分相似。”

梅映雪心頭一緊:“蕭大俠……”

“無妨。”蕭寒笑了笑,“當年我女兒也得了這種病,找遍天下名醫都治不好。後來梅滄海說,這是‘天選的命’,用來守護些旁人看不見的東西。”他看向龍誌煉,“龍小友,星髓匣裡的破陣訣,隻能暫時壓製血河大陣。要徹底斷了禍根,需去漠北的‘血河源頭’,那裡有座‘鎖龍井’,藏著金人當年留下的邪術秘典。”

“血河源頭?”龍誌煉皺眉,“那地方……”

“凶險得很。”蕭寒點頭,“方圓百裡寸草不生,井裡的水是紅的,據說喝了便會瘋癲。但我查過,當年莫淵老道與梅滄海曾去過一次,帶回半塊虎符。”他從懷裡摸出塊青銅虎符,與龍誌煉手中的那半塊嚴絲合縫,“這便是另一半。”

龍誌煉將兩塊虎符合二為一,隻覺掌心發燙。虎符上的紋路突然流動起來,彷彿活了一般。

“血無涯要集齊十二枚虎符開啟血河大陣,”蕭寒嚴肅道,“而真正的‘血河源頭’,藏著的不是秘典,是當年金人用來祭煉邪術的‘萬人骨幡’。那東西若出世,方圓千裡的人都會變成行屍走肉。”

梅昭遠握緊鐵膽:“那咱們得儘快去漠北!”

“不急。”蕭寒搖頭,“龍小友,你懷中的星髓匣,需用‘寒潭冰泉’浸泡七日,方能完全啟用。我聽蘇老弟說,寒淵觀後山有口寒潭,你不如先回寒淵觀一趟,將星髓匣養好,再去漠北。”

龍誌煉一怔:“回寒淵觀?”

“正是。”蕭寒看向他腰間的守暖劍,“寒淵觀雖毀,但後山的寒潭還在。當年莫淵老道用畢生心血護著那潭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養這星髓匣。”他拍了拍龍誌煉肩膀,“去吧,那裡有你師父的遺物,也有你要找的答案。”

夜漸深,廟裡的油燈忽明忽暗。龍誌煉站在廟門口,望著天上的殘月,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誌煉,寒淵觀沒了,但寒淵的精神還在。你要帶著這把劍,走下去。”

梅映雪走過來,遞給他碗熱粥:“阿煉哥,蕭大俠說得對,先回寒淵觀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到當年師父沒來得及說的話。”

阿月抱著茉莉花帕子跑過來,往他手裡塞了塊桂花糖:“阿煉哥哥,吃糖!甜的,就不苦啦。”

龍誌煉接過糖,放進嘴裡,甜味在舌尖散開。他望著阿月亮晶晶的眼睛,終於點了點頭:“好,咱們先回寒淵觀。”

山風卷著桑乾河的水汽撲來,吹得廟前的旗幡獵獵作響。龍誌煉摸了摸懷中的星髓匣,又看了看手中的虎符,忽然覺得,這條江湖路,從來不是他一個人的。師父、同伴、故人,甚至是這寒夜裡的燈火,都在推著他往前走。

而他,終將握緊手中的劍,護著該護的人,走到那光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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