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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誌煉 第209章 寒潭照影 劍魄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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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故道斜陽

離了山神廟,天色已晚。桑乾河的濁水在暮色中泛著暗紅的光,彷彿凝固的血塊。蕭寒夫婦與蘇愚等人留在廟中暫歇,隻放了兩個精壯的漢子護送龍誌煉一行人,取道返回寒淵觀。龍誌煉一手牽著青騅馬,一手抱著沉睡的阿月,梅映雪則牽著另一匹馬,跟在他身側。阿月在夢中還攥著那朵乾枯的茉莉花,小臉恬靜,呼吸均勻,全然不知周遭的險惡與即將踏上的故園之路。

山道崎嶇,暮靄四合。龍誌煉胯下的青騅馬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心緒,腳步放得甚緩。梅映雪輕聲道:“阿煉哥,回寒淵觀,你……心情如何?”她的語氣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龍誌煉仰頭望天,殘陽如血,將遠方的山巒勾勒出一道道蒼涼的輪廓。他想起了師父莫淵,想起了寒淵觀昔日的晨鐘暮鼓,想起了那些在劍鋒上流逝的青春歲月。喉嚨間一陣哽咽,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近鄉情怯,還是……物是人非的感傷?或許,兩者都有吧。”

梅映雪沉默片刻,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莫師叔若在天有靈,知曉你今日擔當重任,定會為你驕傲的。”她頓了頓,又道:“而且,並非所有故人都已不在。至少,我們還在你身邊。”

龍誌煉心中一動,回頭看了看梅映雪,又低下頭看了看懷中的阿月。是啊,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份溫暖,給了他莫大的支撐。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腰間的劍柄,守暖劍的輪廓堅硬而熟悉,彷彿能汲取力量。“你說得對。”他輕聲道,“我們都在。”

前行的路上,龍誌煉刻意放慢了速度。他需要時間,需要整理思緒。寒淵觀,對他而言,不僅僅是一座廢棄的道觀,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是承載了他所有少年時光與武學根基的所在。師父莫淵待他如親子,傳他武藝,教他做人。十年前那個血色的夜晚,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也幾乎吞噬了他所有的希望。是師父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將他與年幼的師弟師妹們送出重圍,自己卻……想到這裡,龍誌煉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阿煉哥,”阿月忽然在夢中囈語了一句,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龍誌煉胸前的衣襟,“……冷……”

龍誌煉心頭一顫,連忙勒住馬,將阿月輕輕抱起,放在自己懷裡,用外袍將她裹得更緊些。“阿月不怕,阿煉哥哥在。”他柔聲安慰道,輕輕拍著她的背。小女孩咂了咂嘴,似乎安心了些,又沉沉睡去。看著阿月安詳的睡顏,龍誌煉心中的悲痛似乎被衝淡了一些。無論如何,他要守護眼前這個孩子,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梅映雪策馬靠近,遞過一個水囊:“喝口水吧,趕路辛苦了。”她的眼神清澈,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龍誌煉接過水囊,喝了一口,甘冽的清水滋潤了乾渴的喉嚨,也讓他混亂的心緒稍稍平複。“謝謝你,映雪。”他由衷地說道。

梅映雪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月光下的清泉:“我們是同伴,不是嗎?”她頓了頓,又道:“前麵似乎有炊煙,看方向,應是快到寒淵觀了。”

龍誌煉抬眼望去,果然,在西沉的夕陽餘暉中,前方不遠處的山坳裡,升起一縷淡淡的青煙。那煙不似尋常人家的嫋嫋炊煙,帶著幾分蕭瑟,幾分蒼涼,卻也真切地預示著,他即將踏足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二)故園殘垣

又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星子開始在天幕上閃爍。寒淵觀終於出現在眼前。

沒有想象中的斷壁殘垣,也沒有預想中的荒草叢生。眼前的寒淵觀,竟是大致完整的。雖然不複當年的鼎盛景象,許多殿宇的屋頂已經坍塌,窗欞破損,雜草叢生,但主體結構尚在。山門早已不知所蹤,隻餘下一道殘破的石階,蜿蜒通向高處的主殿——玄元殿。殿門緊閉,門上的漆色大多剝落,露出斑駁的木色,門楣上“寒淵觀”三個大字,也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隻餘下些許痕跡,依稀可辨當年的風骨。

觀前是一片空曠的廣場,地麵鋪著青石板,縫隙裡填滿了枯葉和塵土。廣場中央那口曾經終年不涸的“洗心井”,井口也被一塊沉重的石板蓋著,上麵積滿了厚厚的落葉。四週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破敗窗欞發出的嗚嗚聲,像是亡魂的歎息。

龍誌煉的心,隨著馬蹄聲的臨近,一點點沉了下去。這裡,比他記憶中更加殘破,也更加……安靜。安靜得令人心慌。

“真的是這裡……”梅映雪也低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悵然。

護送的兩個漢子將馬拴在廣場邊緣一棵枯死的槐樹上,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低聲道:“龍少俠,蕭大俠吩咐過,我們隻送到這裡。觀裡……情形不明,你們多加小心。”說著,兩人對視一眼,抱拳行了一禮,便牽著馬,緩緩退去,很快消失在暮色與廢墟的陰影中。

偌大的廣場上,隻剩下龍誌煉、梅映雪、阿月,以及那匹安靜吃草的青騅馬。秋夜的風帶著涼意,捲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發出簌簌的聲響。

龍誌煉深吸一口氣,抱著阿月,率先走向玄元殿。梅映雪牽著馬,跟在他身後。

越走近大殿,龍誌煉的心跳越是急促。他能感覺到,這裡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不是陰邪,也不是殺氣,而是一種……極其微弱的、熟悉的劍意。這劍意縹緲不定,似有似無,彷彿穿透了十年的時光,依然固執地守護著這片廢墟。

“阿煉哥,”梅映雪忽然低聲道,“你感覺到了嗎?”

龍誌煉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乾澀:“嗯,是師父的劍意……似乎還殘留著一些。”這發現讓他心中稍稍安定,又平添了幾分疑惑與激動。師父的劍意,怎麼可能十年之後還存在?

他走到玄元殿門前,伸手輕輕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門軸發出“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門開了,一股混合著塵土、黴味和淡淡檀香的氣息撲麵而來。

殿內一片漆黑,隻有從破敗窗欞透進來的幾縷慘淡月光,勉強勾勒出殿內的輪廓。主殿正中,本應是供奉玄元祖師神像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隻有厚厚的灰塵覆蓋著布滿蛛網的供桌。兩側的牆壁也已斑駁脫落,露出裡麵的泥胎。地上積滿了厚厚的塵土,顯然已有許久無人踏足。

龍誌煉小心翼翼地抱著阿月走進殿內,梅映雪緊隨其後,並警惕地注視著四周。阿月在龍誌煉懷裡動了動,似乎被這壓抑的氣氛驚擾,小聲嘟囔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龍誌煉走到供桌前,指尖輕輕拂過厚厚的積塵。這裡,曾是師父每日誦經禮懺的地方,是他少年時偷偷翻看雜書、偷吃供果的地方。往事曆曆,湧上心頭,讓他幾乎無法自持。

“師父……”他低聲喃喃,聲音哽咽,眼眶有些發熱。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隻聽“咻咻咻”數聲銳響,數道烏黑的勁風,如同毒蛇出洞,從大殿深處疾射而來,直取龍誌煉的要害!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顯然是蓄勢已久的殺招!

(三)暗箭難防

龍誌煉反應何等迅捷!他雖心神激蕩,但多年的武學修為早已深入骨髓。在勁風及體的瞬間,他猛地一旋身,懷中的守暖劍“嗆啷”一聲出鞘,化作一道暖金色的光華,猶如匹練橫空,“叮叮當當”數聲脆響,精準地將那數道勁風儘數格擋開!

火星四濺!

那些偷襲之物,竟是數枚閃著幽藍光芒的透骨釘!釘身上刻著細密的符文,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什麼人?!”梅映雪嬌叱一聲,腰間軟劍“錚”然出鞘,劍光如練,護在龍誌煉與阿月身前,警惕地望向勁風來處。

大殿深處一片漆黑,隻有陰風吹過,捲起地上的灰塵,發出嗚嗚的聲響,卻不見敵人蹤影。

龍誌煉沉聲道:“敵人埋伏在此,想是等候多時了!”他將阿月輕輕放在牆角一處相對乾淨的石階上,讓她靠牆坐著,叮囑道:“阿月,彆怕,老實待在這裡。”阿月似乎被驚醒,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又聽到凶險的打鬥聲,嚇得小嘴一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很聽話,緊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攥著衣角,不敢出聲。

“阿煉哥,你小心!”梅映雪回頭看了阿月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隨即又化為堅毅,劍尖指向黑暗,道:“我去看看!”

“一起!”龍誌煉搖搖頭,“敵人不止一個,分頭行動危險。守住這裡,看清虛實再說。”

他持劍而立,守暖劍的暖金色劍芒在黑暗中散發出柔和而堅定的光芒,驅散了周遭的部分陰森之氣。他凝神感應,空氣中除了剛才透骨釘帶來的陰寒氣息,還殘留著另外一股……極其微弱,但卻異常陰毒的氣息,彷彿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稍一靠近便讓人遍體生寒。

“小心,有陰毒之氣。”龍誌煉提醒道。

梅映雪點了點頭,屏住呼吸,凝神細聽。她的輕功本就比龍誌煉略勝一籌,此刻更是將“踏雪無痕”的身法施展到極致,腳尖在微塵上一點,身形如燕,悄無聲息地向大殿深處掠去。

龍誌煉則持劍原地警戒,目光如電,掃視著每一個可能的藏身之處。他的“寒淵劍法”以守禦見長,但此刻心係師門,麵對偷襲,亦不由得生出幾分凜冽的戰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大殿深處除了陰風呼嘯,再無其他動靜。梅映雪也已掠到了神像原先所在的位置,除了滿地狼藉,並無一物。

“奇怪,人哪裡去了?”梅映雪低聲傳音道。

龍誌煉心中一動,猛地想起剛才那股陰毒氣息的來源,似乎並非來自大殿深處,而是……更下方?

他低頭看去,隻見供桌之下,陰影濃重。他心中一動,一個箭步欺身而前,守暖劍劍尖一沉,使出“寒江疊浪”的起手式“驚濤拍岸”,猛地向下一刺!

“噗嗤!”一聲輕響,長劍沒入泥土之中,隨即傳來一聲壓抑的痛哼。

緊接著,供桌下的陰影一陣蠕動,一個黑影踉蹌著鑽了出來,重重摔在地上。月光恰好從破窗照入,照亮了他的臉——是一個身穿黑衣,麵容枯槁的中年漢子,左肩插著半截守暖劍的劍尖,鮮血汩汩流出。他右手緊握著一柄淬著藍汪汪毒液的手弩,弩弦上尚有一枚未及射出的透骨釘。

“是……是你?”龍誌煉看清此人麵容,不由一愣,脫口而出。

這中年漢子,正是十年前參與圍攻寒淵觀,後來被師父莫淵重傷擒獲,關押在地牢中的陰羅教護法之一,“斷魂手”孫三!

孫三看見龍誌煉,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為怨毒與瘋狂,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嘶聲道:“龍誌煉……莫淵老賊的孽種!真沒想到,你竟然沒死!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讓我孫三在此等候多時,正好取你性命,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龍誌煉心頭劇震。原來,這埋伏竟是陰羅教佈下的!他們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回來?難道……山神廟裡的人有問題?還是說,他們一直就在暗中監視?

他來不及細想,孫三雖然重傷,但畢竟是陰羅教高手,掌中毒功狠辣,不容小覷。他冷哼一聲,手腕一抖,守暖劍劍尖寒光吞吐,便要結果了這仇人。

“住手!”

就在此時,梅映雪清叱一聲,軟劍如同靈蛇出洞,點向孫三握著毒弩的右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同時,她急聲道:“阿煉哥,他有同黨!剛才那幾枚透骨釘,是從不同方向射來的!”

龍誌煉聞言一驚,立刻揮劍掃向四周。果然,又有兩道烏光從大殿角落的陰影裡激射而出!龍誌煉早有防備,守暖劍橫掃格擋。“叮叮”兩聲,透骨釘再次被擋開,但那兩道烏光在擊中劍鋒後,竟忽然炸裂開來,化作一片細微的藍色粉末,隨風飄散!

“不好!是毒粉!”梅映雪臉色一變,急忙屏住呼吸,拉著龍誌煉向後躍開。

“桀桀桀……”黑暗中傳來幾聲怪笑,“龍誌煉,孫三隻是誘餌!你們中了我的‘蝕骨散’,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渾身潰爛而死!乖乖受死吧!”

話音未落,又是數道身影從不同的角落湧現,手持兵刃,將龍誌煉和梅映雪圍在中央。這些人個個身手矯健,出手狠辣,而且身上都散發著淡淡的陰毒氣息,顯然都是陰羅教的弟子。

其中一人,身材中等,鷹鉤鼻,三角眼,眼神陰鷙,手中握著一柄鬼頭刀,正是當日在桑乾河蘆葦蕩中出現的那個刀疤臉——赤練堂的頭目!

“是你?!”龍誌煉又驚又怒。這些人竟然一直跟隨著他們!從山神廟到寒淵觀,陰羅教的爪牙竟是無孔不入!

刀疤臉獰笑道:“龍誌煉,我們堂主說了,星髓匣和那小丫頭,我們都要!今日你們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彆想走了!一起上,殺了他們!”

眾人大喝一聲,揮舞著兵器,潮水般向龍誌煉和梅映雪湧來。刀光劍影,毒霧彌漫,大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混戰。

(四)劍守心瀾

大殿之內,空間本就不大,此刻更是激鬥正酣。陰羅教的弟子顯然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且個個悍不畏死,招招不離龍誌煉和梅映雪的要害。更兼他們身懷陰毒功夫,出手間隱隱帶有腥臭之氣,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侵體。

龍誌煉手持守暖劍,將“寒淵劍法”施展到極致。守暖劍的劍身寬厚,劍招大開大合,卻又暗含綿裡藏針的巧勁。暖金色的劍芒在黑暗中不斷亮起,時而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將敵人的攻勢一一化解;時而又如涓涓細流,精準無比地點向對手的穴道或兵刃薄弱之處。

“鐺鐺鐺……”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劍氣縱橫。龍誌煉以一敵眾,卻絲毫不落下風。他心誌堅定,守得滴水不漏,正如他此刻的心境——外敵雖強,我自巋然不動。守暖劍的“守”字訣,在此刻發揮得淋漓儘致。

然而,陰羅教的“蝕骨散”並非虛言恫嚇。那細微的粉末無孔不入,龍誌煉雖然屏住呼吸,但戰鬥中難免有疏漏,仍有幾縷粉末沾染在他的衣角和裸露的手臂上。初時並無異狀,但漸漸地,他便感到麵板傳來一陣陣細微的麻癢,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一般。同時,一股陰寒之氣開始試圖侵入他的經脈。

“阿煉哥,小心!”梅映雪軟劍揮舞,如同穿花蝴蝶,劍光閃爍,逼退了兩名圍攻她的敵人。她見龍誌煉神色略有凝滯,便知不妙,急聲提醒。

龍誌煉咬緊牙關,不敢怠慢。他知道,若不儘快驅除毒素,後果不堪設想。他一邊奮力揮劍,一邊暗自催動內力,試圖將侵入體內的寒氣逼出。守暖劍本身蘊含著師父莫淵留下的純陽真氣,此刻被他緩緩激發,一絲絲暖流在體內流轉,與那陰寒之氣相抗衡。

“噗!”一名陰羅教弟子瞅準空隙,一柄短刀刁鑽地刺向龍誌煉握劍的手腕。龍誌煉反應極快,手腕一翻,守暖劍回封格擋,但那短刀上淬著的劇毒卻趁機在他手背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嘶!”龍誌煉悶哼一聲,手背頓時傳來一陣灼痛,傷口處迅速變黑,一股麻癢鑽心蝕骨的劇痛蔓延開來。

“哈哈哈!中了我的‘五毒斷魂砂’,看你還怎麼囂張!”那名弟子得意狂笑。

龍誌煉心中一沉。這“五毒斷魂砂”的毒性比剛才的“蝕骨散”更加猛烈霸道!他立刻運轉內力,試圖封鎖傷口附近的經脈,但那毒素擴散的速度極快,手臂很快便感到一陣痠麻無力。

形勢岌岌可危!

“阿煉哥!”梅映雪見狀,俏臉失色,軟劍一抖,使出梅家絕學“飛絮劍法”,劍招變得更加靈動飄逸,宛如漫天飛絮,紛紛揚揚,將兩名敵人的兵器黏住,使其攻勢一滯。她急聲道:“你先退後,我來對付他們!”

龍誌煉卻搖了搖頭,眼神堅定:“不行!要走一起走!”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手臂的麻癢與疼痛,守暖劍光芒大盛,暖流奔湧,硬生生逼退了身前的數名敵人。“陰羅教想奪星髓匣,休想!今日不是你們死,就是我亡!”

他這般拚命,反而激起了陰羅教眾人的凶性。刀疤臉獰喝一聲:“給我上!殺了他,星髓匣就是我們的了!”

更多的敵人蜂擁而上,刀光劍影幾乎將龍誌煉完全籠罩。梅映雪心急如焚,她一人之力,終究難以同時顧及兩人。眼看龍誌煉的手臂已幾乎完全失去知覺,身上也添了幾處傷口,梅映雪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她猛地虛晃一招,逼退身邊的敵人,隨即身形一矮,貼著地麵,如同狸貓般竄到龍誌煉身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道:“阿煉哥,你帶阿月先走!我來斷後!”

龍誌煉一愣:“你……”

“彆猶豫!”梅映雪眼神凜冽,“相信我!快走!”

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一直安靜待在牆角的阿月,似乎被激烈的打鬥嚇壞了,小臉煞白,身體微微發抖。但此刻,她卻忽然抬起頭,指著大殿正中那片空曠的地麵,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阿孃……阿爹……你們彆打了……”

她的聲音清脆稚嫩,卻彷彿帶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緊接著,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阿月小手一揮,一道淡淡的藍色光芒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光芒雖弱,卻充滿了某種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氣息。大殿內原本混亂的氣場,竟被這股藍光緩緩撫平。那些原本攻擊淩厲的陰羅教弟子,彷彿突然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作變得遲緩,臉上露出驚恐和迷茫的神色。

尤其是那名手握鬼頭刀的刀疤臉,更是如同見了鬼一般,手中的鬼頭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指著阿月,結結巴巴地道:“……通……通幽眼……怎……怎麼可能……”

龍誌煉和梅映雪也是一驚。阿月的“通幽眼”,他們知道,但從未見過她主動施展,更不知道這雙眼睛竟然還有如此神奇的力量!這股藍光,似乎並非純粹的武功,更像是一種……天賦異能?

那股藍光越來越盛,漸漸在大殿中央形成一個模糊的光暈。光暈之中,隱約浮現出兩個模糊的人影,一男一女,男的儒雅,女的溫婉,正對著阿月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

“阿月……我的乖孫女……”

“阿月……彆怕……”

斷斷續續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帶著無儘的思念與關愛,在大殿內回蕩。

“爺爺……奶奶……”阿月喃喃自語,小臉上露出委屈和依戀的神色,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那些被藍光籠罩的陰羅教弟子,如同被夢魘困住,呆立在原地,眼神渙散,手中的兵器也紛紛滑落。他們臉上的凶狠與猙獰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迷茫,甚至……一絲解脫?

“怎麼回事?”龍誌煉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同時感到懷中那半塊虎符微微發熱,似乎與阿月身上的藍光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

梅映雪也是一臉駭然,但她立刻反應過來,知道這是阿月的特殊能力被激發了。她急忙抱起驚魂未定的阿月,柔聲道:“阿月不怕,沒事的,爺爺奶奶在保護你。”

那股藍光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漸漸黯淡下去。光暈散去,人影消失,阿月也因為力竭而癱軟在梅映雪懷裡,昏了過去。大殿內,隻剩下那些如同木雕泥塑般的陰羅教弟子,以及手持守暖劍,臉色凝重的龍誌煉和梅映雪。

夜風吹過破敗的窗欞,發出嗚嗚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五)殘碑秘辛

陰羅教的弟子們如同大夢初醒,看著如同廢墟般的自己和眼前的情景,臉上充滿了驚懼與不解。刀疤臉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看著安然無恙的龍誌煉和梅映雪,又看了看昏迷的阿月,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和不甘,但更多的是恐懼。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連滾爬爬地向後退去,想要逃離這個詭異的地方。

然而,他剛跑到門口,還未邁出一步,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慘叫一聲,直接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啊——!”

淒厲的慘叫聲從下方傳來,隨即戛然而止。

緊接著,其他的陰羅教弟子也彷彿受到了驚嚇,紛紛想要奪路而逃。但奇怪的是,無論他們衝向哪個方向,最終都會走到大殿中央那片空曠之地,然後如同中了邪一般,步上刀疤臉的後塵,一個個墜入深淵!

轉眼之間,除了那幾名最先被藍光定住身形,此刻尚能勉強行動的弟子外,其餘人等都已消失在黑暗中。

龍誌煉和梅映雪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驚駭不已。這玄元殿下方,難道隱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那幾名倖存的弟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停留,互相攙扶著,連滾爬爬地朝著來時的方向逃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裡。

偌大的玄元殿,再次恢複了死寂,隻剩下龍誌煉、梅映雪和昏迷的阿月。

龍誌煉走到大殿中央,低頭看向那片空無一物的地麵。剛才那些人墜落的地方,沒有任何痕跡。他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地麵的青石板似乎有些鬆動。他伸出劍鞘,輕輕敲擊了幾下。

“咚……咚咚……”

敲擊聲並非實心,下方似乎是空的。

“這裡下麵有地道!”龍誌煉心中一動。

梅映雪也走了過來,點頭道:“看來,陰羅教的人並非憑空消失,而是掉進了地下的陷阱。”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阿月,“阿月的‘通幽眼’,似乎能看穿某些東西,剛才那藍光……”

龍誌煉沉吟道:“或許,這寒淵觀下,隱藏著與星髓匣,或是血河大陣有關的秘密。”他想起了蕭寒的話,以及那兩塊虎符,“我們必須下去看看。”

他從地上撿起一截尚未燃儘的木柴,走到那幾塊鬆動的青石板前,用力撬動。石板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被緩緩移開,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濕、腐朽,還夾雜著淡淡血腥味的氣息從洞口散發出來。

龍誌煉將守暖劍的劍穗解下,係在木柴上,點燃了,舉著火把,率先躍入洞口。梅映雪緊隨其後,將阿月輕輕放下,也跟著跳了下去。入口的石板在他們身後悄無聲息地合攏,彷彿從未被開啟過。

地道內一片漆黑,隻有火把的光芒搖曳不定,映照出四壁濕漉漉的泥土和岩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黴味和土腥氣。地道並非筆直,而是七彎八繞,顯然建造者費了不少心思。

龍誌煉手持火把走在前麵,梅映雪抱著阿月跟在中間,兩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地道並不算長,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兩條通道,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

“走哪邊?”梅映雪問道。

龍誌煉停下腳步,仔細觀察。他發現左邊通道的牆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他舉起火把湊近一看,隻見那些刻痕歪歪扭扭,不成章法,但仔細辨認,卻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組成了幾個字:

“……往……左……生……”

字跡潦草,血跡斑斑,顯然是有人臨死前掙紮著留下的。

龍誌煉心中一凜,回頭看向梅映雪:“你看。”

梅映雪也看到了那些字,臉色微變:“這是……莫師叔的字跡?”她仔細辨認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道,“字形有些相似,但……似乎更加潦草絕望。”

龍誌煉的心沉了下去。師父莫淵的字,他從小看到大,自然熟悉。雖然這幾個字扭曲變形,但那股不屈與絕望的意味,卻與他記憶中師父的風骨隱隱相符。師父當年,難道也來過這裡?他是如何落入此地的?

“不管怎樣,我們走左邊。”龍誌煉下定決心。無論是生路還是死路,總要闖一闖。

兩人轉入左邊的通道,繼續前行。這條通道似乎更加深入地下,空氣也越發沉悶。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同時,一股更加濃鬱的潮濕氣息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通道的儘頭,是一扇用粗大鐵條加固的石門。石門緊閉,門上鏽跡斑斑,但門縫裡,卻透出微弱的、搖曳的光芒,並且,隱約有水聲傳來。

龍誌煉小心翼翼地靠近石門,側耳傾聽。除了水流聲,似乎還有……人聲?

他示意梅映雪噤聲,然後用劍尖輕輕撥開門縫。火把的光芒照進去,隻見石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頂部懸掛著形態各異的鐘乳石,地麵則是一個巨大的水潭,水色深綠,深不見底,正是那“嘩嘩”的水聲來源。水潭邊上,竟然生著幾株奇異的、散發著微光的植物。

而在水潭邊的一塊巨石上,赫然盤膝坐著一個人影!

那人影背對著石門,身形枯槁,一動不動,彷彿已經坐化多年。在他身旁,散落著一些枯枝和……骸骨!

而在那人影的前方,溶洞的地麵上,竟然整齊地排列著十塊殘破的石碑!每一塊石碑上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小字,記錄著一段段似乎是往事或修煉心得的內容。石碑的材質非金非玉,曆經歲月侵蝕,表麵布滿裂紋,但上麵的字跡卻依然清晰可見。

龍誌煉和梅映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這裡是什麼地方?盤膝而坐的是誰?那些石碑又記載了什麼?

龍誌煉定了定神,輕輕推開石門,走了進去。梅映雪抱著阿月,緊隨其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溶洞內的光線並不明亮,隻有水潭邊一些發光的苔蘚和植物提供著微弱的光源。龍誌煉走到那十塊石碑前,借著火光仔細觀看。

這些石碑,顯然是某位前輩高人所留,記錄的並非單純的武功秘籍,更像是一部……修心煉性的感悟筆錄,以及一部……關於“心劍”的修煉法門!

石碑上的文字古奧艱澀,但龍誌煉憑借著紮實的武學根基和對師父莫淵的瞭解,竟也勉強讀懂了大半。

“……劍者,心之刃也。心正則劍正,心誠則劍靈,心誠則劍……”(第一塊石碑)

“……外魔易擋,心魔難防。欲練神功,必先斬斷塵緣,勘破生死……”(第二塊石碑)

“……寒淵劍法,本為守護而創。守心,守意,守一。守得雲開見月明,方得劍道真諦……”(第三塊石碑,字跡似乎更加蒼勁有力)

龍誌煉越看越是心驚。這些文字,處處透著高深的武學哲理,似乎與師父莫淵傳他的“寒淵劍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又更加博大精深,彷彿是“寒淵劍法”的源頭和升華!

他看到第四塊石碑上,記載著一種名為“心齋”的法門,可以澄澈心神,抵禦外邪侵擾。這不正是克製“蝕骨散”、“五毒斷魂砂”這類陰毒武功的方法嗎?

他連忙仔細研讀,將法門默默記在心中。

再看第五塊石碑,上麵赫然寫著四個大字:“破妄神瞳”!

下麵的文字解釋道,此乃上古大能所留,需有天生靈慧或特殊體質者方能修煉。修煉至大成,可看破虛妄,洞察人心,甚至……窺探未來?隻是後麵的字跡模糊不清,似乎記載者也不甚了了。

龍誌煉心中一動,難道……阿月的“通幽眼”,與這“破妄神瞳”有關?

他急忙看向第六塊石碑,上麵記載的,正是關於“通幽眼”的詳細描述!文中稱,“通幽眼”乃“破妄神瞳”之分支,天生者萬中無一,能看透陰陽,感應氣機,於修煉大有裨益,但若無正確心法引導,亦可能反噬自身,甚至引來不祥。

文中還提到了一種名為“玄陰姹女功”的秘法,似乎是專門用來引導和穩固“通幽眼”的法門,但後麵又被大片的墨跡塗黑,不知所蹤。

龍誌煉看得心驚肉跳,原來阿月的“通幽眼”並非偶然,而是天賦異稟,同時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他想起剛才阿月施展能力時,引動藍光,定住陰羅教眾人,恐怕就是“通幽眼”的某種體現。隻是這種能力,似乎還不能完全掌控。

他繼續往下看,第七塊石碑,記載的是一套名為“幻陰指”的奇詭指法,專傷內腑,歹毒無比。第八塊石碑,則是一些關於毒藥和解毒的零星記錄。第九塊石碑,似乎是此人修煉的心得體會,言語晦澀,難以理解。直到第十塊石碑,才終於揭曉了此人的身份!

“……餘乃‘忘憂散人’柳隨風,昔年誤入歧途,修煉旁門左道,釀成大錯,悔之晚矣。幸得遇寒淵觀主莫淵子,以大毅力、大智慧點化餘,傳餘‘寒淵劍法’心法與‘心齋’之道,助餘勘破迷障,重歸正途。然餘身負頑疾,壽元無多,唯恐死後所學失傳,故留此十碑,一為警醒世人,二為酬謝莫淵子傳道之恩。寒淵觀毀於宵小之手,餘亦無力迴天,唯將此地道作為藏身之所,了此殘生。洞中陰寒,可延緩屍身腐朽,或可留存數載。若有後來者見此碑,望能將餘所學發揚光大,莫讓‘寒淵’之名蒙塵……”

碑文到這裡,戛然而止。字跡潦草,彷彿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

龍誌煉拿著火把的手,微微顫抖。碑文上記載的這個“忘憂散人”柳隨風,竟然與師父莫淵有著如此深厚的淵源!是師父救了他,並傳授了他寒淵劍法的真正心法?而師父當年拚死護住他離開,並非僅僅是為了梅滄海的後人,也是為了將寒淵一脈的真正傳承托付給他?!

這個發現,讓龍誌煉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他一直以為,師父傳給他的,就是完整的寒淵劍法。卻沒想到,師父所傳,或許隻是皮毛,而這地下溶洞中的十塊石碑,纔是“寒淵劍法”真正的精髓所在!

他再看那盤膝坐在石碑前的枯槁身影。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終於看清了此人的麵容。那是一個麵容清臒的老者,雖然早已死去多時,但依稀還能看出幾分當年的風采。他的身體乾癟,如同風乾的木乃伊,顯然已經在此坐化了許多年。

他,應該就是這位“忘憂散人”柳隨風了。

龍誌煉走上前,對著柳隨風的“遺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晚輩龍誌煉,拜見柳前輩。多謝前輩留下如此寶貴的傳承,晚輩定不負前輩所托,將寒淵劍法發揚光大!”

梅映雪也上前,對著石碑和柳隨風的遺蛻,盈盈一拜。

就在此時,異變又起!

隻聽“哢嚓”一聲輕響,盤膝而坐的柳隨風遺蛻,頭顱竟緩緩地轉向了他們!

緊接著,那雙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眶中,猛地亮起了兩點幽藍色的光芒!那光芒冰冷、死寂,充滿了怨毒與瘋狂,直勾勾地盯著龍誌煉和梅映雪!

同時,一股遠比之前陰羅教弟子更加恐怖、更加陰森詭異的寒氣,從柳隨風的遺蛻中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溶洞!水潭的水麵開始劇烈翻騰,冒出大量氣泡,周圍的鐘乳石上迅速凝結起一層白霜!

“不好!這遺蛻有問題!”梅映雪臉色大變,急忙將阿月護在身後,軟劍橫在胸前。

龍誌煉心中警鈴大作,守暖劍瞬間出現在手中,暖金色的劍芒亮起,試圖抵禦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但他駭然發現,自己體內的“心齋”內息,在這股陰寒麵前,竟然如同遇到了剋星一般,運轉滯滯,威力大減!

更讓他驚駭的是,柳隨風那雙幽藍色的眼睛,彷彿帶著某種攝魂奪魄的力量,死死地鎖定了他。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些混亂、恐怖的景象……

“桀桀桀……寒淵的小子……你終於來了……”一個沙啞、乾澀,彷彿來自九幽地獄的聲音,在溶洞內回蕩,“你的‘通幽眼’丫頭呢?交出來……本座要煉化她的眼睛……成為真正的不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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