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誌煉 第239章 寒潭鶴影續心燈
(一)
殘陽如血,潑灑在忘憂穀口,將那幾株新近栽下的野菊染上了一層悲壯的金輝。龍誌煉立於穀口,回望來路,雨林邊緣的霧氣已被暮色浸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靜謐與深邃。懷中《治心策》的絹帛本,份量沉甸甸的,壓在他的胸口,也壓在他的心頭。這不僅僅是半卷殘篇的續接,更像是一副無形的枷鎖,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梅清歡輕輕走了過來,她今日換上了一身素雅的青布裙衫,更顯得清麗脫俗。她望瞭望龍誌煉的臉色,柔聲道:“誌煉,你在想什麼?”
龍誌煉搖了搖頭,目光投向穀內幽深的路徑:“我在想,阿水他們說的‘善意的種子’,該如何才能在這險惡的江湖中,真正生根發芽。忘憂穀的寧靜,終究是暫時的。”
梅清歡沉默片刻,道:“人心向善,亦是向惡,本就是一線之隔。你母親將《治心策》藏於此,又留下‘善意傳承’的訓誡,其意深遠。或許,這傳承本身,便是一場曆練,需得曆經磨難,方能彰顯其真意。”她頓了頓,又道:“藍婆婆呢?她似乎對這裡頗為熟悉,卻為何不肯親自前來,或是指引更詳?”
龍誌煉歎了口氣:“藍婆婆行蹤詭秘,心思難測。她雖給了我地圖和‘善意的鑰匙’,卻始終隔著一層。或許,她也有她的苦衷,或是要考驗我的心性。無論如何,《治心策》在此,母親的遺願也在此,我們總要尋個答案。”
蠍王抱著他那根齊眉棍,從後麵湊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憂慮和興奮交織的神情:“龍公子,梅姑娘,那《治心策》裡,可有治我師父蠱毒的法門?小弟這廂,可是望眼欲穿了!”他腰間掛著的梅花糕模具,在夕陽下閃著暗淡的光。
龍誌煉拍了拍他的肩膀:“蠍王放心,我母親在書中明確提到,忘憂穀之菊可解百毒,包括人心之毒。令師所中之蠱,雖是歹毒,想來也在其列。隻是具體用法,還需細細研讀,或許還要結合穀中之物。”他指向穀內,“我們進去吧,天色不早,先尋個歇處,明日再細究。”
一行人整頓行裝,隨著龍誌煉步入忘憂穀。穀中果然彆有洞天,與穀外濕熱的雨林判若兩界。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溪水衝擊著光滑的卵石,發出叮咚悅耳的聲響。溪畔長滿了奇花異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草木的清新氣息。四周寂靜無聲,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更顯得穀中幽深靜謐。
蘇阿月一路蹦蹦跳跳,對穀中的一切充滿了好奇:“阿兄,你看這花,好漂亮!比我們大理的花還香呢!”她伸手想去摘一朵,卻被梅清歡輕輕攔住:“阿月,不可隨意采摘。這裡的生靈,都自有其生長之道。”
龍誌煉看著蘇阿月天真爛漫的模樣,心中一暖,微笑道:“阿月說的是,這裡的每一種植物,或許都有其獨特的藥性,甚至可能藏著我們尚未知曉的秘密。尊重它們,也是一種‘善意’。”
沿著小溪向上遊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隻見一片平坦的穀地中央,赫然出現了一泓深不見底的寒潭。潭水呈墨綠色,寒氣逼人,卻又清澈得能倒映出天上的白雲和周圍的樹木。潭邊立著一塊石碑,上書三個古樸的篆字:“寒心潭”。
“好重的陰寒之氣!”梅清歡眉頭微蹙,運轉內力抵禦著潭水散發出的絲絲寒意。
蠍王更是打了個哆嗦,握緊了鋼叉:“這潭水……看著就滲人。龍公子,這裡不會有什麼古怪吧?”
龍誌煉凝視著寒潭,心中隱隱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這深潭之下,隱藏著什麼秘密。他想起《治心策》中曾數次提及“心如寒潭,意若明鏡”,似乎與這潭水不謀而合。他定了定神,說道:“無妨,有《治心策》在此,再加上我們同心協力,縱有古怪,也無妨事。大家小心在意,繼續前行。”
繞過寒潭,穀地的儘頭出現了一片更為茂密的竹林。竹林深處,隱約可見幾間簡陋的茅屋。屋前晾曬著一些草藥,屋後是一片小小的藥圃,與阿水家那些野菊相比,這裡的草藥顯然經過精心培育,種類也更加繁多。
“有人家!”蘇阿月驚喜地叫道。
龍誌煉心中一動,難道這裡是藍婆婆的居所?他快步走上前,正欲敲門,卻聽得屋內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聲音蒼老而虛弱。
(二)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放輕了腳步。龍誌煉上前,輕輕叩了叩柴門。
“篤篤篤。”
咳嗽聲停了下來。片刻,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從屋內傳出:“誰呀?”
“晚輩龍誌煉,途經此地,見有煙火,冒昧打擾,還望海涵。”龍誌煉朗聲答道,語氣中帶著敬意。
屋內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猶豫。過了好一會兒,那聲音纔再次響起,帶著幾分警惕:“老朽這裡……沒什麼可招待的。諸位還是請回吧。”
“前輩不必多慮,我們並非有意闖入。”龍誌煉誠懇地說道,“晚輩是奉家母之命,來此尋找一些東西,或許能與前輩有些淵源。若前輩方便,還望賜見。”
“你家老母?”那聲音似乎微微一怔,“誰是你家老母?”
龍誌煉心中一凜,難道此人並非藍婆婆?他略一思忖,答道:“晚輩母親姓陳,單名一個‘婉’字。”
屋內徹底沉默了。這次的寂靜,彷彿凝固了空氣。過了許久,久到眾人幾乎以為裡麵的人已經睡下,那蒼老的聲音纔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是婉兒的兒子?”
“正是。”龍誌煉心中湧起一陣狂喜,母親的名字在這裡被人知曉,意味著他距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吱呀”一聲,柴門被從裡麵拉開了一條縫。一個須發皆白、身形佝僂的老婆婆探出頭來。她穿著一身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粗布衣裳,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卻異常明亮,彷彿能看透人心。她的目光緊緊落在龍誌煉的臉上,仔細地端詳著,看得龍誌煉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
“像……真像……”老婆婆喃喃自語,眼眶漸漸紅了,“比你娘……當年還要俊俏幾分……孩子,快進來,快進來!”
她側身讓開,將龍誌煉等人讓進屋內。屋內的陳設極為簡陋,隻有一張木桌,幾把竹椅,靠牆的床上鋪著草蓆。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草藥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老婆婆,您是……”龍誌煉忍不住問道。
“老婆子姓藍,單名一個‘陀’字。”藍陀婆婆扶著桌沿,緩緩坐了下來,聲音依舊沙啞,“你娘……陳婉,是我的師妹。”
“師妹?”龍誌煉驚愕不已。母親在信中從未提及有過如此親近的同門師姐妹,更未提過來到這忘憂穀。
藍陀婆婆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苦笑一聲:“說來話長了。你娘……她當年性子剛烈,又癡迷於蠱道,總想著要掌控一切,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我們師姐妹,因為理念不合,早已分道揚鑣多年,斷了聯係。沒想到……她竟然會隱居於此,還留下了……唉!”她沒有再說下去,眼神複雜地看著龍誌煉。
“婆婆,家母她……”龍誌煉急切地想問。
“她很好。”藍陀婆婆打斷了他,語氣平靜下來,“至少,在她選擇的那條路上,她是堅定的。隻是,這條路……太孤獨,也太……危險。”她頓了頓,看向龍誌煉手中的《治心策》,“你懷裡抱著的,可是她的《治心策》?”
龍誌煉點點頭,雙手奉上:“正是。晚輩也是今日纔在穀中石穴尋得。”
藍陀婆婆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接過《治心策》,輕輕撫摸著泛黃的絹帛,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懷念,有欣慰,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傷痛。“好,好……婉兒的心血,終究沒有白費。她讓你來,是想讓你……繼承她的‘道’?”
“晚輩愚鈍,尚未完全明白母親遺願。”龍誌煉誠懇道,“隻是在穀中見到母親的字跡,讀到她的訓誡,才明白‘善意傳承’四字,分量之重。”
“善意傳承……”藍陀婆婆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是啊,這是她後來……唯一的執念。她年輕時,太過執著於力量的本身,忽略了力量的來源和目的。直到……經曆了某些事,她才幡然醒悟。”她的聲音低沉下去,“隻是,有些錯誤,一旦犯下,便再難彌補了。”
“婆婆,”龍誌煉聽出了話中有話,“家母當年究竟經曆了什麼?是否與您或蠍王師父的事情有關?”
藍陀婆婆渾身一震,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緊緊盯住龍誌煉:“你……你怎麼會知道蠍王?”
蠍王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藍前輩,晚輩蠍王,正是受家師‘千麵狐’司徒空所托,前來尋求解蠱之法。聽聞此地有忘憂草,或許能解師父多年之苦。”
“千麵狐……司徒空……”藍陀婆婆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掙紮,“是他……原來是他……他竟然還活著?”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恨意,“他當年害得婉兒那麼慘!婉兒替他擋下了那致命一擊,險些喪命,他卻……他卻袖手旁觀,甚至……還想奪取婉兒的研究成果!”
龍誌煉和梅清歡等人都是心頭一震。原來藍婆婆與蠍王師父之間,竟然還有如此深仇大恨!這解釋了為何藍婆婆對蠍王抱有敵意,也解釋了母親當年可能遭遇的困境。
“婆婆息怒。”龍誌煉連忙勸道,“家母在信中,隻讓我尋求‘善意傳承’,並未提及恩怨。而且,蠍王此刻亦是真心尋求解法,希望彌補前愆。”
“彌補?”藍陀婆婆冷笑一聲,“有些孽緣,不是時間能夠磨平的。司徒空那老魔頭,一生行事,何曾有過半分悔意?他所中的‘蝕心蠱’,乃是當年我與婉兒聯手所創,專噬人心,劇毒無比。若非婉兒念及舊情,不忍見他徹底淪為傀儡,又豈會耗費心血研製《治心策》?”
“原來《治心策》……”龍誌煉恍然大悟。
“不錯。”藍陀婆婆點了點頭,“《治心策》並非單純記載用毒之術,其精髓在於‘以心馭毒,以毒攻毒,最終達到治心之境’。婉兒研發它,一是為了克製日益猖獗的蠱毒,二是為了……救司徒空。隻可惜,她自己……”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那家師……”蠍王聲音顫抖,帶著最後一絲希望,“是否還有救?”
藍陀婆婆沉默地看著蠍王,良久,才緩緩道:“《治心策》中,或許有法。但是……過程極其凶險,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而且……”她看向龍誌煉,“這治蠱之法,需用到一種名為‘寒潭鶴頂紅’的奇藥。此藥隻生長在寒心潭底的……鶴頂峰。”
“鶴頂峰?”龍誌煉皺眉,“從未聽說過。”
“寒心潭水寒徹骨,潭心有石,形似鶴首,其上生長著一種罕見的奇花,名為‘鶴頂紅’。此花吸收寒潭千年陰氣,又得天地精華,其花蕊便是‘寒潭鶴頂紅’。此藥毒性極烈,卻也蘊含著奇異的生機,正是煉製解‘蝕心蠱’的關鍵引子。”藍陀婆婆解釋道,“隻是,那鶴頂峰陡峭異常,更有無數毒蛇猛獸盤踞,潭水冰冷刺骨,常人根本無法靠近。當年你娘,為了尋藥,險些葬身寒潭。”
龍誌煉心中一沉。看來,為蠍王師父解毒,還需闖過這寒潭一關。
“婆婆,”龍誌煉深吸一口氣,“無論多麼艱難,晚輩都願意一試。一來,為了報答蠍王一路相伴之情;二來,也是為了完成家母遺誌,真正理解這‘善意’與‘傳承’的真諦。若能藉此機會,化解一段恩怨,也算功德一件。”
梅清歡也上前道:“藍前輩,誌煉心意已決。我等願一同前往,助他一臂之力。”
蘇阿月也握緊了小拳頭:“阿兄加油!阿月相信阿兄一定能行!”
藍陀婆婆看著眼前這幾位年輕人,尤其是龍誌煉眼中的堅定與真誠,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也有一絲擔憂。她歎了口氣:“罷了,罷了。這也是婉兒在天之靈,希望看到的吧。隻是,你們須得答應老身,此行務必萬分小心,切勿逞強。寒潭之中,不僅有猛獸毒蟲,更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危險。”
她站起身,走到屋角的一個舊木箱旁,從裡麵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龍誌煉:“這是‘凝神丹’,可在關鍵時刻助你們穩固心神,抵禦寒氣侵蝕。你們此行,帶上它吧。”
龍誌煉接過瓷瓶,恭敬道謝:“多謝婆婆賜藥。”
藍陀婆婆擺了擺手,又道:“明日一早,我帶你們去寒潭邊。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告訴你們。尤其是關於……你娘當年留下的最後線索。”
(三)
夜幕降臨,寒心潭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月色之中。龍誌煉等人圍坐在藍陀婆婆簡陋的屋內,聽她講述著往事。
燭火搖曳,映照著藍陀婆婆蒼老的臉龐,也照亮了她眼中深藏的悲傷與遺憾。
“我和婉兒,本是同門師姐妹,情同手足。”藍陀婆婆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滄桑,“我們一同學習蠱術,一同探索醫道,也曾立誌要用自己的所學,去幫助更多的人,除暴安良。那時的婉兒,雖然也癡迷於蠱術的神奇,但心性純良,絕非後來那般……偏執。”
“後來呢?”龍誌煉輕聲問道。
藍陀婆婆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後來……我們遇到了司徒空。那家夥,表麵上是正道人士,溫文爾雅,實則城府極深,野心勃勃。他接近我們,最初或許是為了我們的醫術和蠱術知識。婉兒……那時正是情竇初開,竟對他芳心暗許。”
“我曾多次提醒婉兒,司徒空為人不正,不可深交。但婉兒被愛情矇蔽了雙眼,哪裡聽得進去?她甚至……為了他,背叛了師門的一些規矩,幫他盜取了許多珍貴的醫書蠱譜。”藍陀婆婆的語氣充滿了失望,“我與她因此事,第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我苦勸無果,隻得與她暫時分開。”
“再後來,司徒空的野心徹底暴露。他不僅利用婉兒盜取的秘術為禍武林,還想要研製一種能夠控製人心的‘萬蠱之王’。婉兒得知後,深感後悔和自責,想要阻止他。兩人因此反目成仇,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那一戰……”藍陀婆婆的聲音哽嚥了,“婉兒雖然醫術蠱術天賦極高,但司徒空狡詐狠辣,又早有準備。婉兒為了保護那份足以毀天滅地的‘萬蠱之王’的研製方法不落入他手,被他重創。若非我及時趕到,恐怕……婉兒當時就……”
“我救下婉兒後,她便性情大變。她恨透了司徒空,也恨透了自己當初的愚蠢和軟弱。她將那份‘萬蠱之王’的秘術一分為二,一部分交給我保管,另一部分……她說,要毀掉。但她又不甘心讓司徒空就此逍遙法外,便將其中一些關鍵的解毒之法,融入到了她新研究的《治心策》中,希望能有朝一日,用這種方法,既能克製蠱毒,也能……喚醒司徒空的人性。”
“她隱居到這忘憂穀,一麵研究《治心策》,一麵尋找能夠徹底解除司徒空身上‘蝕心蠱’的方法。她告訴我,隻有真正懂得‘心’的力量,才能戰勝那種侵蝕靈魂的毒蠱。她創造忘憂草,也是希望能治癒那些被蠱毒和**折磨的心靈。”
“至於那‘寒潭鶴頂紅’,便是她在研究過程中發現的。她知道司徒空的蠱毒非同小可,尋常藥物難以奏效,必須藉助這至陰至寒之物中的奇異生機。她曾數次冒險潛入寒潭,都險些喪命。最後一次……她留下了一封信,說她已經找到了關鍵的線索,但還需要時間驗證。她說,如果她回不來,讓我……照顧好自己,也……不要恨司徒空,因為他……也是被**吞噬的可憐人。”
藍陀婆婆泣不成聲:“我一直以為……她還活著,在穀中某個地方,繼續著她的研究。直到……直到前些日子,你們出現,拿出那半塊梅花糕模具,我才……才隱約猜到……她可能……已經……”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隻剩下藍陀婆婆壓抑的哭泣聲。龍誌煉心中難過,母親的形象在他心中變得更加豐滿和複雜。她不再僅僅是一個留下遺訓的符號,而是一個有著愛恨情仇、經曆過痛苦掙紮的鮮活生命。
梅清歡輕輕走到藍陀婆婆身邊,遞過一塊手帕:“婆婆,節哀。陳阿姨若在天有靈,看到誌煉如今繼承了她的遺誌,想必也會感到安慰。”
蘇阿月也懂事地拿了些乾柴,默默地添進屋角的火盆裡,讓屋子更暖和一些。
蠍王站在一旁,臉色陰沉。他沒想到自己敬愛的師父,竟然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更沒想到藍婆婆和龍誌煉的母親,都曾為他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他緊握雙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龍誌煉站起身,走到藍陀婆婆麵前,跪倒在地:“婆婆,家母之事,晚輩未能儘孝,已是愧疚。如今得知真相,晚輩定當竭儘全力,取得‘寒潭鶴頂紅’,為蠍王師父解毒,也……為我母親,為當年逝去的英魂,討回一個公道!”
藍陀婆婆扶起他,拭去眼淚,點了點頭:“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婉兒在天之靈,必感欣慰。隻是,那寒潭……凶險異常,你們切記不可魯莽。”
她站起身,走到牆邊,取下一把掛在牆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漁竿,遞給龍誌煉:“這是你娘當年用過的。潭水冰冷,水性再好的人,也難以久待。這魚竿……或許能有些用處。”
龍誌煉接過漁竿,入手沉重,竿身似乎是某種不知名的金屬所製,泛著淡淡寒光,遠非普通漁竿可比。
“這魚竿名為‘探淵竿’,”藍陀婆婆解釋道,“竿頭係著特製的銀鈴和引線。遇到危險,搖動竿梢,銀鈴會發出特殊的聲響,或可驚退一些水下的精怪。引線末端,我綁了一枚‘避水珠’,可維持你們在水下呼吸片刻。但記住,此珠靈氣有限,隻能支撐你們在潭底停留一炷香的時間,務必速去速回!”
她又從懷裡掏出一張微微泛黃的獸皮地圖:“這是我當年繪製的寒心潭周圍地形圖。你們看,潭水正中央那座孤峰,便是鶴頂峰。入口就在峰底一處隱蔽的水下溶洞。但入口處水流湍急,暗礁密佈,更有數尾劇毒的‘電鰻’守護。你們必須小心應對。”
龍誌煉、梅清歡、蠍王三人湊近地圖,仔細研究起來。蘇阿月也好奇地探頭張望。
“婆婆,除了這些,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龍誌煉問道。
藍陀婆婆沉吟片刻,道:“寒潭之下,不僅有電鰻,據說……還有一些司徒空當年留下的‘守衛’。那家夥心思縝密,不會輕易讓人奪走他想要的東西。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蝕心蠱’的解法,或許並不完全在《治心策》的字裡行間,婉兒似乎留了後手。我懷疑……關鍵可能就在那‘鶴頂紅’與‘心燈’的聯係之中。”
“心燈?”龍誌煉心中一動,想起了忘憂穀石穴中母親留下的字跡——“心有明燈,照破萬邪”,“善意如燈,需代代相傳”。
“不錯。”藍陀婆婆點頭道,“《治心策》的最高境界,便是‘心燈’自明。或許,隻有在‘心燈’指引下,‘寒潭鶴頂紅’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力。你們……好自為之。”
(四)
翌日,天剛矇矇亮,龍誌煉等人便已準備妥當。藍陀婆婆將“凝神丹”分發給每人一顆,並再次叮囑了注意事項。
“婆婆,您不去嗎?”蘇阿月擔憂地問道。她對這位慈祥的藍婆婆很有好感。
藍陀婆婆搖了搖頭:“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去湊熱鬨了。留在穀中,為你們祈福吧。記住,安全第一,切莫貪功冒進。”她看著龍誌煉,眼中充滿了期盼,“誌煉,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龍誌煉重重地點了點頭:“婆婆放心,晚輩定當珍重。”
一行人辭彆藍陀婆婆,向著寒心潭走去。清晨的穀中霧氣氤氳,寒意更重。越靠近寒潭,空氣中的陰寒之氣便越是刺骨。
遠遠地,便能看到那片墨綠色的寒潭,宛如一塊巨大的翡翠鑲嵌在大地之上,散發著森森的寒氣。潭邊的岩石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來到潭邊,隻見水麵平靜無波,但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處,隱約可見潭水翻滾,似乎有無數生物在其中遊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甜味,聞之令人作嘔。
“好重的陰煞之氣!”梅清歡麵色凝重,運轉內力護住周身。
蠍王握緊鋼叉,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那電鰻……在哪裡?”
龍誌煉將藍陀婆婆給的“探淵竿”遞給梅清歡:“梅姐姐,你水性最好,煩請持此竿在前探路。蠍王,你守護左右。阿月,你……”
“阿兄,我也要去!”蘇阿月立刻說道。
龍誌煉搖頭:“阿月,潭水太冷,太危險了。你和梅姐姐留在岸上,等我們回來。”他看向梅清歡,“梅姐姐,水下情況不明,你要萬分小心。”
梅清歡接過探淵竿,點了點頭:“放心吧,誌煉。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蘇阿月,柔聲道:“阿月,乖乖在這裡等我,好嗎?”
蘇阿月懂事地點點頭:“嗯!梅姐姐和阿兄一定要平安回來!”
龍誌煉又看了一眼蠍王,沉聲道:“蠍王,此次行動,非同小可。你……好自為之。”
蠍王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頭:“龍公子放心,蠍王這條命,若是能換了師父一條命,值了!我定會全力以赴,保護大家周全!”
龍誌煉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治心策》,默唸了幾句母親的訓誡,隨即躍入寒潭之中。
冰冷的潭水瞬間包裹了龍誌煉的身體,彷彿要將他的血液都凍結一般。幸好他內功深厚,立即屏住呼吸,運轉《治心策》中記載的“龜息訣”,同時將一絲內力護住心脈,抵禦寒氣的侵襲。
梅清歡緊隨其後,也躍入水中。她將探淵竿伸向前方,小心翼翼地探路。探淵竿的銀鈴在水中微微晃動,發出幾不可聞的輕響。潭水能見度極低,四週一片漆黑,隻有憑借微弱的內力感知,才能辨彆方向。
蠍王深吸一口氣,也跟著跳了下去。他在水下功夫不算頂尖,但有龍誌煉和梅清歡在前開路,又有避水珠在身,一時間倒也能勉強支撐。
三人一竿,緩緩向著潭心那座若隱若現的孤峰潛去。
水下世界光怪陸離,奇形怪狀的魚類和水草在黑暗中穿梭。寒氣越來越重,即使是梅清歡,也感到呼吸有些困難。龍誌煉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梅清歡和蠍王,讓他們能夠勉強維持。
就在他們快要接近孤峰時,異變突生!
潭水中突然亮起數道幽藍色的光芒,幾條體型巨大、通體覆蓋著藍色電光的怪魚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周圍。它們的身體如同梭子一般,尾巴上布滿了細密的電弧,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電鰻!”蠍王失聲驚呼,聲音在水下顯得有些模糊。
果然如同藍陀婆婆所說,入口處竟然有電鰻守護!這些電鰻顯然已經察覺到入侵者的到來,藍色的電弧在水中劈啪作響,周圍的潭水都被電解出細小的氣泡。
“小心!”龍誌煉低喝一聲,急忙將梅清歡和蠍王護在身後。他將《治心策》中記載的一種防禦性內勁“金剛護體”運至全身,試圖抵擋可能的攻擊。
電鰻似乎並不急於進攻,隻是圍繞著他們遊弋,藍色的電光不斷閃爍,似乎在警告他們不要再靠近。
“怎麼辦?”梅清歡焦急地問道。電鰻的電力極為強大,即使她們有內力護體,也絕不敢輕易觸碰。
龍誌煉目光急轉,看向手中的探淵竿。竿頭的銀鈴和引線,或許……有用?
他心念一動,猛地搖動竿梢!
“叮鈴鈴……”清脆的鈴聲在水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特的頻率。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原本極具攻擊性的電鰻,在聽到鈴聲後,竟然微微一滯,藍色的電光也減弱了不少,似乎被這鈴聲乾擾了感官。
“有效!”龍誌煉心中一喜,“梅姐姐,趁現在,我們衝過去!”
梅清歡不再猶豫,用力將探淵竿向前一探,指引方向。龍誌煉和蠍王護在她兩側,借著銀鈴聲的乾擾,朝著孤峰底部的水下溶洞快速潛去。
電鰻似乎被鈴聲徹底激怒,開始在後麵緊追不捨,藍色的電弧不斷射來。龍誌煉揮動守暖劍(雖然在水下施展不便,但聊勝於無),劍光閃爍,將射來的電弧斬斷。梅清歡也拔出長劍,與龍誌煉並肩作戰,劍氣縱橫,暫時逼退了追兵。
終於,他們看到了前方的溶洞入口!那是一個被藤蔓和岩石掩蓋的黑暗洞口,水流從中湧入,形成一個湍急的旋渦。
“就是那裡!”龍誌煉喊道。
三人合力,衝向旋渦。強大的水流衝擊著他們的身體,幾乎要將他們捲走。龍誌煉大喝一聲,內力爆發,穩住身形,拉著梅清歡和蠍王,一頭紮進了溶洞之中。
溶洞內一片漆黑,水流更加湍急。他們順著水流漂浮了片刻,感覺似乎是在向下沉。龍誌煉取出避水珠,捏在手中,果然感到呼吸順暢了許多。
借著頭頂微弱的天光,他們看到前方似乎有一條通道。三人順著通道遊去,身後的水流漸漸平緩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亮光。他們加快速度遊了過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水下空間。這裡似乎是寒潭的底部,周圍散落著一些巨大的礁石和水草。
而在空間的正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小小的石山,形狀奇特,頂端尖銳,宛如一隻昂首挺立的仙鶴。石山的縫隙中,生長著幾株奇異的植物。那植物不過半尺來高,葉片呈墨綠色,頂端卻開著一朵鮮豔欲滴的紅花,紅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又如同燃燒的火焰。
“鶴頂紅!”蠍王失聲叫道。
那幾株紅花,正是他們要找的“寒潭鶴頂紅”!
然而,就在他們欣喜若狂之際,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在水中響起:
“哼,果然來了。想要鶴頂紅?先問問我的‘鬼牙’答不答應!”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石山後竄出,直撲龍誌煉而來!那黑影速度極快,手中握著一柄閃著幽光的短刃,刃上似乎還纏繞著絲絲黑氣。
(五)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龍誌煉三人措手不及!水下動作本就受到極大限製,更何況對方的速度如此之快!
“小心!”龍誌煉瞳孔驟縮,急忙橫劍格擋。
“鏘!”一聲脆響,守暖劍與黑影的短刃撞在一起,火星四濺(儘管在水下並不明顯)。強大的衝擊力震得龍誌煉手臂發麻,差點握不住劍。
他定睛看去,隻見偷襲者是一個身材乾瘦、麵色慘白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水袍,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青銅麵具,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的灰色眼睛。他的雙手十指尖銳如爪,指甲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青黑色。
“是你?”蠍王認出了對方的聲音和武器,失聲道,“鬼爪!司徒空的走狗,‘無影鬼爪’毛文奇!”
“正是本座!”被稱為毛文奇的鬼爪發出一陣嘶啞難聽的笑聲,“蠍王賢侄,彆來無恙?沒想到,你竟然也沒死,還找到這裡來了。”
“是你害了我師父!”蠍王怒吼一聲,揮舞鋼叉,捲起水流攻向毛文奇。
梅清歡也已回過神來,長劍出鞘,劍光如練,刺向毛文奇的後心。她知道,若不先解決這個偷襲者,他們根本無法靠近鶴頂紅。
龍誌煉則持劍護在兩人身側,警惕地注視著毛文奇的動向。他能感覺到,這個毛文奇的內力陰寒詭異,出手狠辣刁鑽,遠非普通高手可比。
“桀桀桀……”毛文奇怪笑著,身形如同沒有骨頭般扭曲,詭異地避開梅清歡的劍鋒,同時左爪變招,五根青黑色的利爪直取龍誌煉的麵門。
龍誌煉不敢怠慢,揮劍斬向利爪。“叮叮當當”數聲脆響,守暖劍不斷與利爪碰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毛文奇的爪力沉重,且帶著一股陰寒的腐蝕之力,若非守暖劍材質特殊,恐怕早已被其抓碎。
“龍小子,你的劍不錯。可惜,今天你遇到了我!”毛文奇怪笑道,攻勢陡然變得淩厲起來。他的爪法迅捷無比,角度刁鑽,彷彿能預判龍誌煉的劍招一般。
龍誌煉心中凜然,這毛文奇的武功路數,陰柔狠毒,與自己所學的正派武功截然不同。他不敢大意,將《治心策》中記載的幾種防禦和卸力技巧施展出來,同時不斷遊走,尋找反擊的機會。
一時間,水下四人戰作一團。梅清歡的劍法靈動飄逸,如同水中的遊魚,不斷牽製著毛文奇的注意力。蠍王的鋼叉大開大合,力量十足,但毛文奇的身法太過詭異,往往能避開他的重擊,偶爾被掃中也隻是悶哼一聲,毫發無損。
龍誌煉則陷入了苦戰。毛文奇的爪法太過詭異,守暖劍雖然能擋住,但對方的攻勢連綿不絕,讓他疲於應付,內力消耗極大。更要命的是,寒潭的陰寒之氣不斷侵襲,加上之前的戰鬥,他已經感到有些體力不支。
“這樣下去不行!”龍誌煉心念急轉,“必須速戰速決!”
他瞅準一個機會,在格擋開毛文奇一爪的同時,猛地欺身而上,左手食中二指並攏,指尖凝聚起《治心策》中修煉出的微弱“指風”,點向毛文奇胸口的“膻中穴”。
這一指雖然威力不大,但角度刁鑽,速度極快,正是攻其不備。
毛文奇似乎沒料到龍誌煉敢近身搏擊,微微一愣。但他反應也是極快,急忙收回欲攻擊梅清歡的右爪,轉而擋向龍誌煉的手指。
“噗!”一聲輕響。
龍誌煉的手指準確地點在了毛文奇的胸口。然而,入手處卻是一片堅硬,如同點在了一塊鐵板上。毛文奇隻是身形微微一晃,便穩住了身形,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小子,有兩下子。可惜,你太嫩了!”
說罷,他猛地一吸氣,胸口的肌肉瞬間收縮,同時運起一股陰寒的內力,反震龍誌煉的手指。
“啊!”龍誌煉隻覺一股陰寒刺骨的內力沿著手指湧入體內,手臂頓時一陣麻痹,內息也紊亂起來。他吃痛之下,手一鬆,守暖劍差點脫手。
“哈哈哈!”毛文奇得意大笑,“龍誌煉是吧?陳婉的兒子是吧?今天,我就替我主子收了你的魂!”
他攻勢更急,爪影翻飛,逼得龍誌煉連連後退。
梅清歡和蠍王見狀,心中焦急,想要上前支援,卻被毛文奇巧妙地一一擋開。
眼看龍誌煉就要支撐不住,毛文奇的利爪再次抓向他咽喉要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再生!
一直站在旁邊觀戰的蘇阿月,不知何時竟也潛了下來!她手中拿著一個東西,對著毛文奇大喊道:“阿兄,接著!”
緊接著,一枚圓滾滾、胖乎乎,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梅花糕,朝著毛文奇的腦袋砸了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連窮凶極惡的毛文奇,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攻勢,抬頭看向那枚飛來的梅花糕。
“嘩啦!”
梅花糕準確地砸在了毛文奇的青銅麵具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幾塊。
毛文奇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是誰?!竟敢……”
他的怒吼聲未落,卻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隻見他臉上的青銅麵具,在接觸梅花糕之後,竟然開始迅速融化!露出下麵那張原本慘白的臉。但此刻,他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麵板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了一般,冒著縷縷黑煙!
“啊——!我的臉!我的‘玄陰麵具’!”毛文奇痛苦地嚎叫著,在水中瘋狂地扭動掙紮。
原來,這梅花糕並非普通的糕點,而是藍陀婆婆得知他們可能會遇到毛文奇這種使用陰毒武功的對手後,特意用加入了“寒潭鶴頂紅”粉末和自己配製的“化煞粉”的麵粉,經由蘇阿月之手做成。梅花糕的香氣,正是那兩種粉末混合後產生的奇異效果。對於修煉陰毒內功的人來說,這種香氣具有極強的刺激性和腐蝕性。
“阿月!”龍誌煉又驚又喜,沒想到蘇阿月竟然如此機智大膽,用這種方式幫助了他們。
梅清歡和蠍王也反應過來,趁著毛文奇痛苦不堪、手忙腳亂之際,立刻上前,攻勢再起。
“該死!該死!”毛文奇捂著臉,眼睛變得血紅,他知道這次栽了個大跟頭,連賴以成名的“玄陰麵具”都被毀了。他虛晃一招,逼退梅清歡和蠍王,轉身就想逃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龍誌煉豈會放過他?內力運轉,強忍著手臂的麻痹感,揮劍追了上去。
“噗嗤!”
守暖劍準確地刺入了毛文奇的左肩。龍誌煉不敢下殺手,畢竟對方隻是司徒空的走狗,並非罪魁禍首。
“啊!”毛文奇慘叫一聲,反手一爪抓向龍誌煉。龍誌煉早有防備,側身避開,同時一腳踹在他的小腹上。
毛文奇被踹得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噴出一口黑色的血液。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但受傷頗重,一時竟無法動彈。
“抓住他!”龍誌煉喝道。
梅清歡和蠍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將毛文奇製住。
“說!司徒空現在在哪裡?他還有什麼陰謀?”龍誌煉逼問道。
毛文奇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不甘:“你們……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蠍王舉起鋼叉,作勢欲刺:“不說?那就先廢了你的武功!”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毛文奇連忙求饒,“司徒空……他不在這裡……他去了……去了‘幽冥淵’……”
“幽冥淵?”龍誌煉一愣,“那是什麼地方?”
“是……是南海深處的一處禁地……傳說那裡連線著幽冥……司徒空……他想……他想藉助那裡的陰煞之氣……徹底煉化‘蝕心蠱’……成為真正的……不死邪王……”毛文奇斷斷續續地說著。
“幽冥淵……”龍誌煉心中一沉。南海幽冥淵,那可是個極其凶險的地方,據說進入者十死無生。
“他為什麼要去那裡?”
“因為……‘寒潭鶴頂紅’……雖然能暫時壓製‘蝕心蠱’……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司徒空想要……想要徹底根除蠱毒……就必須找到……傳說中生長在幽冥淵底的……‘輪回草’……”毛文奇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輪回草……”龍誌煉將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裡。
“你們……快殺了我……我……我不想再受司徒空的折磨了……”毛文奇眼中充滿了恐懼。
龍誌煉看著他慘不忍睹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這個人雖然是惡徒,但似乎也是被司徒空所害,身不由己。他舉起劍,卻又有些遲疑。
“阿兄,彆信他!”蘇阿月在一旁喊道,“他肯定沒安好心!”
梅清歡也道:“誌煉,此人罪大惡極,留他不得。”
蠍王更是怒道:“這種叛徒,殺了乾淨!”
龍誌煉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雖然可惡,但罪不至死。將他交給藍婆婆處置吧。”他對梅清歡和蠍王說道,“我們時間緊迫,先取鶴頂紅要緊。”
梅清歡和蠍王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龍誌煉走到那幾株鶴頂紅前,仔細觀察。這種花雖然豔麗,但花莖和花瓣上都帶著一層薄薄的寒霜,散發出冰冷的氣息。他小心翼翼地按照《治心策》中記載的方法,用事先準備好的玉盒,將其中一株完整的鶴頂紅連帶著根部的少許寒泥一起采摘下來,密封好。
做完這一切,他才鬆了一口氣。這關鍵的藥材,總算到手了。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龍誌煉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藍陀婆婆的話:“‘蝕心蠱’的解法,或許並不完全在《治心策》的字裡行間,婉兒似乎留了後手。我懷疑……關鍵可能就在那‘鶴頂紅’與‘心燈’的聯係之中。”
心燈……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那盞母親留給他的,用守暖劍劍柄改造,裡麵盛放著母親骨灰的小巧銅燈。這盞燈,自他下山以來,一直伴隨著他,尤其是在遇到危險或心緒不寧時,總能給他帶來一絲莫名的平靜。
難道……這心燈,還有其他的秘密?
他將銅燈拿了出來,借著“探淵竿”銀鈴發出的微弱光芒,仔細觀察。銅燈製作精美,燈身上刻著細密的蓮花紋路。燈芯是特製的,此刻並沒有點燃。
他嘗試著將自己的一絲內力注入銅燈之中。就在內力接觸到燈身的刹那,銅燈微微一顫,燈身上那些蓮花紋路竟然隱隱亮了起來,散發出柔和的、如同實質般的白色光芒!
光芒雖然微弱,但卻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和寒意,甚至連那幾株鶴頂紅的寒霜似乎都融化了幾分!
更奇異的是,龍誌煉感覺自己與這盞燈之間,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聯係。他彷彿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畫麵,聽到一些斷續的聲音。
畫麵中,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背影,站在寒潭邊,手持一盞類似的燈,望向潭心的鶴頂峰。她的臉上充滿了決絕和……一絲悲傷。
聲音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燈引花魂……心燈合一……方為……治心……之道……”
“娘?”龍誌煉失聲叫道。
畫麵和聲音瞬間消失。銅燈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龍誌煉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心燈引花魂,心燈合一,方為治心之道?
難道說,要徹底解除蠍王師父的“蝕心蠱”,僅僅依靠“寒潭鶴頂紅”是不夠的,還需要……這盞“心燈”的力量?!
這……纔是母親真正留下的,關於“善意傳承”與“蠱道治心”的關鍵所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