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梟雄,從縣令之子到帝王 第373章 回援慶城
青陽城頭,那麵嶄新的靖亂軍戰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尚未完全散儘的硝煙味混雜著勝利的喧囂,彌漫在空氣中。
士卒們正在清理戰場,收繳兵器,押解俘虜,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激戰後的疲憊與亢奮。
武陽站在城樓最高處,銀鱗槍杵在身邊,目光掃過這座剛剛易主的郡城,心中卻無太多喜悅,隻有沉甸甸的責任。
然而,這份短暫的平靜,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斥候那嘶啞變調的呼喊驟然打破。
“報——主公!慶州急報!夏侯傑日夜猛攻,慶城危在旦夕!趙甲將軍血書求援!”
斥候幾乎是滾鞍落馬,將一封被血和汗水浸透的絹布高舉過頭。
那絹布上的字跡潦草而絕望,彷彿能聽到書寫者力竭的喘息。
武陽一把抓過軍報,快速掃過,臉色瞬間陰沉如水,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猛地將軍報拍在垛口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方知遠……好快的反應!”
他聲音冰冷,帶著壓抑的怒意。蒙驁新敗,此人竟能如此迅速地調整策略,不惜代價猛攻慶州,意圖圍魏救趙,甚至想反咬一口!
段梟、項莽等將領聞訊圍攏過來,看過軍報後,皆是臉色大變。
“主公,必須立刻回援!趙甲他們撐不了幾天了!”
段梟急道,拳頭緊握。
項莽也麵露憂色。
“可是主公,青陽初定,蒙驁殘部尚在北部山區流竄,池州郡人心未附,此時若主力儘去,隻怕……”
武陽何嘗不知其中風險。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在那條連線青陽與慶州的漫長路線上反複巡梭。
方知遠敢如此放手一搏,就是算準了他武陽回援需要時間,而這時間差,足以讓夏侯傑碾碎慶城。
“藍延煜!”
武陽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刀。
“末將在!”
藍延煜踏步上前,甲葉鏗鏘。
“命你率兩萬兵馬,留守青陽及池州郡新定諸城!你的任務有三:肅清蒙驁殘部,穩定地方秩序,安撫民心!可能做到?”
武陽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藍延煜神色肅然,沒有任何猶豫,抱拳朗聲,聲音斬釘截鐵。
“末將立軍令狀!城在人在,池州郡若有失,藍延煜提頭來見!”
“好!此地就交給你了!”
武陽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隨即目光掃過眾將,
“其餘各部,即刻輕裝簡從,丟棄不必要的輜重,隻帶十日口糧,隨我星夜兼程,回援慶州!”
“得令!”
眾將轟然應諾,戰意再次被點燃。
就在武陽主力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出青陽,踏上漫漫回援路的同時,遠在慶州前線的魏陽軍大營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首席謀士方知遠,依舊是一襲青衫,隻是那平日裡深邃平靜的眼眸深處,此刻也難免掠過一絲焦灼。
蒙驁重傷敗歸,池州郡易主,這訊息如同重錘,砸得他心頭劇震。
但他非常人,瞬間便壓下了所有負麵情緒,腦中飛速運轉,尋找破局之法。
“夏侯將軍,”
他看向身旁如同鐵塔般矗立、渾身散發著血腥氣的夏侯傑,聲音依舊平穩,
“武陽新得青陽,根基未穩,蒙驁將軍雖暫退,餘威尚存,武陽必不敢傾巢而來。其回援主力,最快也需五日方能抵達慶州外圍。”
方知遠指向沙盤上那座被紅色小旗團團圍住的慶城,語氣轉冷。
“這五日,便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不惜一切代價,猛攻!晝夜不停!五日內,必須拿下慶城!隻要慶城在手,我們便握住了主動權,進可與武陽談判,逼其退出池州郡,退可固守慶州,與青陽形成對峙之勢!”
夏侯傑臉上橫肉抖動,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抱拳道。
“先生放心!趙甲那廝已是強弩之末,慶城城牆多處崩塌,守軍傷亡慘重!末將已親自督陣,輪番進攻,絕不給他們喘息之機!五日之內,必破此城,將那趙甲的腦袋掛在城樓上!”
隨著夏侯傑一聲令下,魏陽軍對慶城的攻勢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慘烈程度。
巨大的攻城錘如同不知疲倦的巨獸,持續撞擊著早已搖搖欲墜的城門。
密密麻麻的雲梯搭上焦黑殘破的城牆,悍勇的魏陽軍士兵頂著盾牌,嚎叫著向上攀爬。
箭矢如同飛蝗般遮天蔽日,覆蓋著城頭的每一寸空間。
慶城,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守軍能戰者已不足三千,個個帶傷,疲憊到了極點。
箭矢耗儘,滾木擂石用光,甚至連煮沸的糞汁(金汁)都所剩無幾。
趙甲身先士卒,揮舞著捲刃的戰刀,在城頭奔走呼號,哪裡最危險就出現在哪裡,他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戰袍,但他依舊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
然而,實力的絕對差距,並非單靠意誌就能彌補,防線在持續不斷的猛攻下,不斷被壓縮,崩潰似乎隻在旦夕之間。
武陽主力一路疾行,馬蹄聲碎,煙塵滾滾。
然而,行至半途,一處險要之地時,武陽卻突然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休整。
眾將皆露不解之色。段梟急道。
“主公,慶州危如累卵,為何在此停滯?”
武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軍師諸葛長明。
諸葛長明會意,輕撫短須,走到臨時展開的地圖前,手指點向一個並非慶州的方向——魏陽腹地的重郡——銅陵。
“主公,諸位將軍,”
諸葛長明聲音清晰而冷靜,
“方知遠料定我軍心急如焚,必直撲慶州,與其正麵碰撞。我軍雖不懼戰,但夏侯傑以逸待勞,即便能勝,亦恐損失慘重,且未必能解慶州燃眉之急。”
他手指在銅陵位置上畫了一個圈。
“銅陵,乃魏陽軍南下之糧草輜重轉運樞紐,地位至關重要。若此地遇襲,東方霸乃至魏陽王庭,絕不敢坐視不理!我等何不將計就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武陽眼中精光一閃,介麵道。
“先生的意思是……圍魏救趙?”
“正是!”
諸葛長明頷首,
“派一支精銳偏師,大張旗鼓,做出奔襲銅陵之態,甚至尋機焚其糧草!東方霸後方受脅,必分兵回救,如此,不僅能減輕慶州正麵壓力,或許還能打亂方知遠的全盤部署!”
“妙啊!”
項莽忍不住讚道。
武陽當即決斷:“段梟、項莽聽令!”
“末將在!”
兩員虎將精神抖擻。
“命你二人率所有騎兵,多帶旌旗鑼鼓,沿途虛張聲勢,務必讓魏陽探馬以為我軍主力欲攻銅陵!你二人可發揮騎軍之長,尋隙穿插,專攻其糧道,焚其糧倉!若能引得東方霸分兵,便是大功一件!”
“末將領命!”
段梟、項莽興奮抱拳,立刻點齊麾下所有騎兵,脫離主力,如同旋風般朝著銅陵方向席捲而去。
他們並不強攻銅陵堅城,而是如同幽靈般遊弋在魏陽軍的後勤線上。
項莽悍勇無雙,帶頭衝殺;段梟狡黠如狐,專尋守備薄弱之處。
數日之內,連續襲擊多支運糧隊,更是一把火將魏陽軍三處隱蔽的備用糧倉燒成了衝天火炬,濃煙滾滾,數十裡外可見。
這一招果然奏效!
銅陵告急、糧道被襲的訊息傳到正在陸安郡與楚烈軍對峙的東方霸耳中,頓時讓他暴跳如雷。
他雖勇悍,但也知糧草乃軍命之所係,後方不穩,前方如何作戰?
無奈之下,隻得咬牙切齒地分出一部分精銳兵馬,火速回援銅陵周邊,清剿靖亂軍騎兵,保護糧道。
這使得楚烈軍正麵承受的壓力驟然減輕,獲得了寶貴的喘息機會,勉強穩住了幾乎崩潰的防線。
而與此同時,武陽親率的主力,在此處稍作休整後,並未繼續沿著大路直奔慶州,而是在諸葛長明的建議下,選擇了一條更為隱蔽、崎嶇難行的山路,悄然繞了一個大弧,藉助山林掩護,人銜枚,馬裹蹄,日夜兼程,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了慶州戰場的外圍,隱匿在預定的山林之中。
武陽派出最得力的斥候,與慶城內奄奄一息的趙甲取得了聯係,約定好了裡應外合的訊號。
慶城之下,夏侯傑已經殺紅了眼。
連續數日的猛攻,守軍的抵抗越來越微弱,城牆缺口越來越大,他相信,破城就在今日,甚至就在下一刻!
他親自披掛上陣,手提長刀,準備在城破之時,第一個衝進去,親手砍下趙甲的頭顱。
“全軍壓上!第一個登上城頭者,官升三級,賞千金!破城之後,三日不封刀!”
夏侯傑揮刀怒吼,驅動著最後也是最為瘋狂的進攻浪潮。
魏陽軍士兵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不顧傷亡地湧向城牆。
城頭上,趙甲看著如同潮水般湧來的敵軍,看著身邊所剩無幾、連站立都困難的弟兄,心中一片平靜。
他緊了緊手中幾乎握不住的戰刀,準備進行生命中最後一次衝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咚!咚!咚!”
低沉而雄渾,彷彿來自地底深淵的戰鼓聲,毫無征兆地從魏陽軍側後方的山林中隆隆響起!
這鼓聲並不密集,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壓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
緊接著,就在夏侯傑和所有魏陽軍士兵驚愕的目光中,那片原本寂靜的山林,彷彿瞬間活了過來!
無數麵靖亂軍的旗幟如同雨後春筍般猛然豎起,迎風招展!
漫山遍野,瞬間湧現出無數黑壓壓的士兵,甲冑反射著冰冷的光,刀槍如林,殺氣衝天!
“武”字大纛旗下,武陽銀槍白馬,身影如同標槍般挺直,他舉起銀鱗槍,向前猛地一揮!
“殺——!”
排山倒海的怒吼聲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
養精蓄銳已久的靖亂軍主力,如同決堤的洪流,又如同俯衝而下的鷹隼,以雷霆萬鈞之勢,從側後方狠狠撞入了毫無防備的魏陽軍陣中!
“是武陽!武陽的主力!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夏侯傑臉上的猙獰瞬間化為極致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他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武陽不是應該還在路上,或者去攻打銅陵了嗎?!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扇飽經摧殘、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碎裂的慶城城門,在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中,被城內殘存的守軍奮力從內部推開!
渾身浴血、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趙甲,發出了沙啞卻充滿力量的咆哮:“援軍已到!弟兄們!隨我殺出去——!”
城內那些原本已經準備赴死的守軍,在這一刻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光輝,跟隨著他們的將軍,如同決死的困獸,從城內反衝而出!
內外夾擊!完美的時機,致命的一擊!
魏陽軍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恐慌!
前軍還在拚命攻城,側翼被武陽主力以摧枯拉朽之勢撕裂,背後又遭到趙甲亡命的反撲!
指揮係統完全失靈,各部聯係中斷,士兵們暈頭轉向,自相踐踏,建製徹底崩潰!
夏侯傑目眥欲裂,試圖收攏部隊,組織抵抗,但兵敗如山倒,任憑他如何怒吼、甚至親手砍殺逃兵,也無法阻止這雪崩般的潰敗。
他本人更是被眼尖的段梟和項莽(他們在完成騷擾任務後已火速與主力彙合)同時盯上。
“夏侯傑!你的死期到了!”
項莽狂吼如雷,雙斧舞動如同旋風,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直取夏侯傑中軍。
段梟則如同暗影中的毒蛇,利用混亂,率領一隊精銳騎兵迂迴穿插,一箭射翻了夏侯傑的將旗,更是尋隙一箭,精準地射中了夏侯傑坐騎的後腿!
戰馬悲嘶跪地,將夏侯傑狠狠摔落塵埃!
還不等夏侯傑掙紮爬起,幾杆冰冷的長槍已經死死抵住了他的咽喉和周身要害!
主將被生擒!
這一幕,徹底摧毀了魏陽軍最後一絲抵抗的意誌。
五萬大軍被武陽精心佈置的口袋陣死死圍住,進退不得,死傷極其慘重,倖存者眼見主將被擒,紛紛丟棄兵器,跪地乞降。
遠處高坡上,方知遠在親衛的簇擁下,遙望著戰場上那麵刺眼的“武”字大旗,望著那如同屠宰場般的慘烈景象,望著夏侯傑的將旗倒下,他臉色蒼白如紙,手指微微顫抖。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空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與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