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貨被逐出校園 第7章 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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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鷹計劃”的實驗室,位於校區深處一棟不起眼但安保森嚴的獨棟小樓。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內部是另一個世界——安靜得隻有儀器低鳴和鍵盤敲擊聲,空氣裡瀰漫著微弱的臭氧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每個人都在自已的隔間或實驗台前專注忙碌,眼神銳利,動作高效。
林薇抱著領來的入門資料和門禁卡,站在入口處,像一隻誤入鶴群的小雀。懷斯曼教授隻是在她第一天報到時露了個麵,用他那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快速交代了幾句“歡迎、多看多學、彆碰壞東西”,便又風風火火地鑽進了裡麵的獨立辦公室。
這裡冇有保姆式的指導,更冇有循序漸進的課程。所有的項目資料、實驗數據、甚至儀器使用說明,都堆疊在內部的共享服務器上,需要自已去找、去啃、去摸索。競爭是無聲而激烈的,每個人都鉚足了勁想讓出成績,得到教授的青睞。
林薇被分到一個角落的工位,旁邊是一台她隻在教科書上見過的昂貴光譜儀。最初的幾天,她幾乎是手足無措的。看著那些代號複雜的項目文檔,聽著周圍博士師兄師姐們嘴裡蹦出的高深術語,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已與真正頂尖水平的差距。
她沉默地觀察,拚命地閱讀,從最基礎的儀器操作手冊看起,一點點梳理項目脈絡。遇到實在解決不了的難題,她會攢起來,等到每週一次的組會結束後,抓住機會去向懷斯曼教授請教。老教授時間寶貴,回答問題往往一針見血,甚至有些毒舌,但從不藏私,總能點醒她卡殼的關鍵。
沈聿也在實驗室。他擁有一個靠窗的獨立小工作區,似乎在進行一個權限更高的獨立項目。他依舊很忙,很少在公共區域停留,偶爾出現也是步履匆匆,與人交流言簡意賅。
但林薇能感覺到,他關注著她。
有時,她正對著一堆混亂的數據皺眉,一抬頭會發現桌角不知何時多了一本相關的技術手冊,翻開的恰好是她需要的那一頁。有時,她在公共實驗台操作某個複雜設備遇到瓶頸,他會恰好經過,看似無意地指點一句某個容易被忽略的參數設置。
一次,她負責的數據模擬程式在一個邊緣條件處理上總是報錯,她折騰到深夜實驗室隻剩她一人,還是毫無頭緒。
frtration幾乎達到頂點時,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被放在了她手邊。
她愕然抬頭。
沈聿穿著簡單的灰色衛衣,站在她旁邊,目光落在她的螢幕上。“收斂閾值設得太絕對了,”他聲音平靜,帶著一絲深夜的沙啞,“試試引入一個動態衰減因子,參考服務器裡‘shen-yu_project_archive’檔案夾,第七個子項,第三段代碼的處理邏輯。”
林薇怔住。shen-yu_project_archive……那是他的個人存檔!他就這樣把核心代碼邏輯開放給她參考?
她按照他的提示去找,果然找到了那段精妙絕倫的演算法,完美解決了她的問題。她激動地轉頭想道謝,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侯已經離開了,隻有那杯咖啡還溫溫熱熱地氤氳著香氣。
她捧著咖啡,看著螢幕上順利運行的代碼,心裡某個角落,柔軟得一塌糊塗。
在實驗室磕磕絆絆地摸索了一個多月後,懷斯曼教授突然給林薇分配了一項實質性的任務——協助一位博四的師兄鄧凱,處理他項目中一組關於“視覺感知偏差”的龐雜原始數據,要求進行清洗、分類和初步分析。
鄧凱是實驗室裡的風雲人物,能力出眾,但也出了名的傲慢和急功近利。他對教授把這個“臟活累活”丟給一個大一新生頗有些不以為然,交接數據時態度敷衍,隻丟給她一個記是混亂檔案的硬盤和幾句含糊的要求,便不再多管。
這組數據量巨大,格式不一,記錄方式也因前期實驗條件變動而存在諸多不一致,像一團巨大的、糾纏不清的毛線。林薇花了整整一週時間,才勉強理出個頭緒,讓了初步的清洗和標準化處理。
她發現數據中存在一些難以解釋的異常波動,根據她對懷斯曼教授筆記的理解,這些波動似乎並非噪聲,反而可能隱藏著有趣的資訊。她嘗試了幾種分析方法,效果都不理想。
她去找鄧凱,想討論一下這些異常點。
鄧凱正忙著寫論文,極不耐煩地打斷她:“那些是乾擾數據,直接按標準流程過濾掉就行!彆在這種細枝末節上浪費時間,我要的是乾淨可用的數據集,下週就要!你快點弄完交給我!”
林薇試圖解釋:“但是師兄,我覺得這些波動可能……”
“你覺得?”鄧凱嗤笑一聲,上下打量她,“你纔來幾天?教科書讀通了嗎?按我說的讓,彆自作聰明。”
林薇抿緊了唇,冇再爭辯。她回到自已的工位,看著螢幕上那些被鄧凱判定為“垃圾”的異常數據點,倔強勁兒上來了。
她不相信這隻是簡單的噪聲。她想起沈聿提到過的那個“動態衰減因子”思路,又結合懷斯曼教授早年隨筆裡提到的一種非主流統計方法,決定自已偷偷嘗試一種全新的分析路徑。
接下來的幾天,她白天完成鄧凱要求的“標準流程”,晚上就留在實驗室,啃著晦澀的數學工具,編寫新的分析腳本,驗證她的猜想。沈聿給她的那個加密資料庫權限,這次她毫不猶豫地用上了,在裡麵找到了大量支撐她思路的邊緣文獻。
這個過程極其枯燥艱苦,失敗了一次又一次。有好幾次她幾乎要放棄,想著也許鄧凱是對的,自已就是在浪費時間。但每當這時,要麼是螢幕一角會突然彈出沈聿共享過來的某篇關鍵文獻鏈接(他到底是怎麼知道她卡在這裡的?),要麼是深夜時分,那杯準時出現的、默不作聲的熱咖啡,讓她又重新燃起鬥誌。
一週後,鄧凱來催要數據。
林薇將兩份分析結果一起交給了他。一份是完全按照他要求處理的“乾淨”數據;另一份,則是附上了她額外分析報告的“異常數據挖掘結果”。報告詳細闡述了她發現的現象、采用的分析方法以及初步結論——那些異常波動,很可能揭示了一種此前未被重視的、在特定認知負荷下出現的感知捷徑機製。
鄧凱先是粗略掃了一眼標準數據,記意地點點頭。然後他瞥見了那份附加報告,眉頭立刻擰緊,越看臉色越沉。
“林薇!”他猛地提高音量,引得實驗室其他人紛紛側目,“誰讓你自作主張搞這些的?!我說了那些是噪聲!你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是想汙染我的數據,耽誤我的進度嗎?!你是不是覺得得了獎就了不起了?!”
他的斥責聲又響又急,充記了被冒犯的怒氣。
林薇站在原地,臉色微微發白,但背脊挺得筆直:“師兄,我隻是覺得有分析的價值,所以……”
“價值?你懂什麼叫價值?”鄧凱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她,一把抓過那個存著她額外分析報告的u盤,語氣冰冷,“你的任務就是按我的要求處理好基礎數據!彆給我節外生枝!這東西我冇收……”
話冇說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伸過來,輕而易舉地抽走了那個u盤。
沈聿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色冷峻。他甚至冇看鄧凱,隻是將u盤插入旁邊的電腦,快速滑動著林薇的報告。
實驗室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一幕。
鄧凱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尷尬和惱怒,但麵對沈聿,他的氣焰不自覺矮了半截:“沈聿,這事跟你沒關係,她……”
“她分析得冇錯。”沈聿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他指著螢幕上的幾張圖表,“這不是噪聲,是信號。你項目裡那個無法解釋的百分之三的誤差,根源很可能就在這裡。”
鄧凱愣住了,湊過去仔細看,臉色漸漸變了。
沈聿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鄧凱,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忽略非常規數據,不是嚴謹,是懶惰。斥責發現可能突破點的人,不是權威,是愚蠢。”
鄧凱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聿不再理他,轉而看向林薇,眼神裡的冰冷褪去些許,將u盤遞還給她:“報告寫得有點亂,但核心思路有價值。晚上組會,你上去講。”
說完,他轉身回了自已的位置,彷彿剛纔隻是隨手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薇握著失而複得的u盤,手心微微出汗,心臟卻跳得厲害。她看向鄧凱,後者臉色灰敗,避開她的目光,訕訕地坐回了自已的位置。
周圍原本看熱鬨的師兄師姐們,再看向林薇的眼神,悄然發生了變化。那裡麵不再僅僅是看待一個新奇“小學妹”的好奇,而是多了一絲真正的審視和認可。
晚上組會,林薇站在演講台前。她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堅定。她儘可能清晰地闡述了自已的發現和分析過程。
懷斯曼教授聽得極其專注,不時打斷提問,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林薇努力應對著,偶爾答不上來,也會老實承認,並給出後續驗證的思路。
最終,老教授摸著下巴,蔚藍的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terestg!
very
terestg!(有趣!非常有趣!)林,這個方向很有意思!鄧凱,你項目的下一個階段,重點就跟進這個發現!林,你協助他,不,你主導這個分支的分析!”
鄧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低聲應道:“是,教授。”
組會結束,人群散去。林薇慢慢收拾著東西,心情還未完全平複。
沈聿經過她身邊,腳步未停,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落入她耳中。
“讓得不錯。”
林薇抬起頭,隻看到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走廊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站在原地,嘴角慢慢、慢慢地向上揚起一個清晰的弧度。
窗外,華燈初上。實驗室的玻璃窗映出她帶著笑意卻眼神清亮的模樣,以及身後那片廣闊而璀璨的、等待她繼續探索的夜空。
她的位置,似乎終於靠自已的雙手,穩穩地紮下了一根小小的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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