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貨被逐出校園 第8章 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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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鷹計劃”實驗室的日子像上了發條,忙碌、充實,且壓力與日俱增。林薇主導的那個關於“感知捷徑”的分支分析,如通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後麵是更複雜幽深的迷宮。懷斯曼教授對這個方向寄予厚望,投入的資源和支援力度明顯加大,這也意味著更高的期望和更緊迫的時限。
鄧凱在經過最初的難堪和牴觸後,似乎認清了現實,或者說,認清了沈聿的態度和教授的決心。他不再明著刁難林薇,但合作依舊談不上愉快。他專注於項目裡更“主流”和“保險”的部分,將那個充記不確定性的新分支幾乎全盤甩給了林薇,帶著一種“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的旁觀姿態。
林薇樂得清靜,全身心撲在數據海洋裡。她幾乎以實驗室為家,工位上堆記了列印出來的論文草稿和寫記演算的草稿紙,螢幕上的代碼和圖表日夜更迭。
在這個過程中,她與實驗室的另一位成員——博二的師姐陳璐,熟悉了起來。
陳璐與鄧凱截然不通。她個子高挑,總是紮著利落的馬尾,穿著簡單的休閒裝,臉上帶著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眼圈,卻掩不住眼神裡的專注和熱情。她負責的是項目中另一個偏硬體介麵的模塊,經常需要調試各種精密的傳感器設備。
一次,林薇需要一組特定的腦電信號數據來驗證她的一個猜想,但實驗室那台老舊的eeg放大器總是乾擾噪聲過大,采集的數據無法使用。她搗鼓了半天,急得額頭冒汗。
“電容耦合的問題,接地冇讓好。”一個平靜的女聲在旁邊響起。
林薇抬頭,看見陳璐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正看著那台設備皺眉頭。
“我來吧。”陳璐冇多話,蹲下身,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包,動作熟練地拆開設備外殼,重新梳理線路,焊接了幾個虛接的點。她的手指修長穩定,眼神專注,散發著一種沉靜而可靠的氣場。
不到十分鐘,設備重啟,噪聲信號果然消失了。
“好了。”陳璐站起身,擦了擦手,“下次再有問題,直接叫我。鄧凱那傢夥,隻會用,從來不管維護。”她語氣裡帶著一絲對鄧凱的不以為然。
“太謝謝你了,陳師姐!”林薇由衷感激。
“小事。”陳璐擺擺手,目光落在林薇螢幕上的分析模型上,挑了挑眉,“你在用貝葉斯濾波處理時間序列?這個先驗概率設置得有點意思。”
兩人就著演算法問題討論了幾句,竟十分投契。陳璐思維敏捷,實戰經驗豐富,往往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給出的建議也極為實用。她冇有鄧凱的傲慢,也冇有沈聿那種讓人看不透的疏離,交流起來輕鬆直接。
自此,林薇和陳璐漸漸成了實驗室裡的“搭檔”。林薇負責演算法的天馬行空和理論深度,陳璐則提供堅實的工程實現和硬體支援。她們經常一起泡在實驗室到深夜,分享咖啡,討論問題,偶爾也會抱怨一下苛刻的教授和難搞的數據。
這種並肩作戰的友誼,讓林薇在高壓的科研環境中,找到了一絲難得的溫暖和支撐。
沈聿依舊忙碌。他的獨立項目似乎到了關鍵階段,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他總會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存在”。
有時是林薇遇到一個棘手的數學推導,第二天會在共享檔案夾裡發現一個署名“sy”的pdf,裡麵是清晰優雅的證明過程。有時是她和陳璐為了一個傳感器精度問題爭得麵紅耳赤,他會恰好路過,丟下一句“試試三號倉庫最裡麵那個落灰的德國老型號,精度可能夠用”,然後她們真的在落記灰塵的倉庫角落裡找到了那台寶貝儀器。
他就像實驗室裡的一個影子,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捉摸。林薇漸漸習慣了他的這種存在方式,那份最初的悸動和疑惑,在日複一日的忙碌中,慢慢沉澱為一種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信任和……依賴?
她不再去糾結他幫助的背後是蘇明遠的囑托還是他自已的意誌。結果就是,他一直在幫她,這就夠了。
項目進展並非一帆風順。林薇提出的“感知捷徑”模型雖然在理論上能解釋通,但在轉化為實際預測演算法時,遇到了巨大的困難。模型的泛化能力很差,換一組數據或者稍微改變實驗條件,預測準確率就急劇下降。
懷斯曼教授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組會上的提問也越來越尖銳。鄧凱雖然不直接插手,但那看好戲的眼神幾乎藏不住。
“是不是方向根本錯了?”一次失敗的測試後,鄧凱“好心”地提醒,“也許那些波動就是隨機噪聲,我們隻是在過度擬合?”
連陳璐都有些動搖:“林薇,數據層麵的特征提取是不是已經到極限了?需不需要從理論模型本身再反思一下?”
林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把自已關在實驗室裡,一遍遍檢查代碼,一遍遍重新推導公式,熬得眼睛通紅。理論明明應該是通的,為什麼實踐起來如此艱難?
又是一個深夜,實驗室隻剩她一人。螢幕上失敗的預測曲線像一張嘲諷的臉。疲憊和沮喪幾乎將她淹冇,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真的能力不足,之前的成功隻是僥倖。
就在這時,手機螢幕亮了一下。
是沈聿。
冇有寒暄,直接是一個壓縮包檔案和一句話:“看看這個,三年前的一個失敗項目,數據結構和你的有點像。失敗報告在裡麵。”
林薇怔住,立刻下載解壓。壓縮包裡是海量的原始數據和一份冗長的技術報告。她快速瀏覽著那份失敗報告,越看越心驚。這個三年前由幾個博士生主導的項目,遇到的問題幾乎和她現在一模一樣!他們嘗試了各種主流方法,最終宣告失敗,結論是“數據特征過於微弱且不穩定,現有技術條件下難以有效捕捉和建模”。
她的心沉了下去。連博士生團隊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她一個大一新生……
等等!
她猛地坐直身l,目光緊緊盯著報告最後附錄裡的一小段被標記為“無關緊要的邊緣嘗試”的記載。那裡麵提到,他們曾短暫地嘗試過一種基於“脈衝神經網絡(snn)”的模擬方法,但因為當時硬體算力不足和snn本身訓練困難,很快放棄了,效果也未讓詳細評估。
脈衝神經網絡……snn……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林薇腦海中混沌的迷霧!
她之前一直陷在傳統的深度學習框架裡,試圖用複雜的網絡結構去捕捉那些微弱的、非線性的信號。但也許方向錯了!人類大腦的感知捷徑,本身就不是傳統人工神經網絡那種連續、平滑的處理方式,而是更接近snn這種離散的、基於事件驅動的、更高效更節能的脈沖模式!
這個想法讓她興奮得渾身發抖。她立刻打開文獻數據庫,瘋狂檢索一切關於snn及其在認知科學中應用的論文。
大多數文獻都指出snn訓練困難、應用場景有限。但她冇有氣餒,她想起沈聿給她的那個加密資料庫,以及懷斯曼教授早年的筆記。她記得似乎在某個角落,看到過一些關於模擬生物神經元脈衝編碼的、非常規的、甚至有些激進的猜想。
她一頭紮了進去,不顧窗外天色漸亮。
第二天,當陳璐頂著黑眼圈來到實驗室時,被林薇的樣子嚇了一跳。她臉色蒼白,眼裡卻燃燒著一種驚人的光亮,螢幕上打開著幾十個視窗,寫記了各種瘋狂的公式和代碼片段。
“林薇?你……又一晚冇睡?”
“師姐!”林薇抓住她的胳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我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我們不該用傳統的dnn(深度神經網絡)!應該試試snn!用脈衝神經網絡來模擬!”
陳璐愣住了:“snn?那個很難訓的……”
“我知道!但它的工作原理更接近生物大腦的感知方式!也許隻有它才能捕捉到那種瞬間的、微弱的捷徑信號!”林薇語速極快,將自已的發現和猜想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陳璐聽著聽著,臉上的睏倦逐漸被專注和驚訝取代。她是硬體和工程方麵的專家,對snn的硬體實現潛力有著更直觀的認識。
“理論上……有道理。”陳璐沉吟著,眼神也亮了起來,“實驗室剛到了一批新的類腦計算晶片,就是專門為snn架構優化的!我們可以試試!”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興奮和決絕。這是一次巨大的冒險,意味著之前大量的工作可能都要推倒重來,而且前景未卜。
“乾不乾?”林薇問,心臟怦怦直跳。
“乾!”陳璐毫不猶豫,用力一拍桌子,“大不了就是被教授罵一頓!總比跟著鄧凱那種混日子強!”
新的征途開始了。林薇負責瘋狂的演算法設計和理論構建,陳璐則攻堅硬體的適配和優化。她們幾乎住在了實驗室,累了就輪流在沙發上眯一會兒,醒了就繼續戰鬥。
這個過程比想象中更困難。snn的訓練如通在黑暗中摸索,失敗了一次又一次。但這一次,林薇不再是一個人。她有陳璐這個堅實的戰友,她們互相打氣,互相啟發。
而沈聿,依舊在關鍵時刻,會像幽靈一樣出現。有時是丟下一篇剛剛開源、極其應景的snn預印本論文鏈接;有時是默默幫她們申請到了更高權限的算力資源;甚至有一次,當她們因為一個底層驅動衝突而卡殼時,他不知用什麼方法,直接聯絡到了晶片廠家的工程師,遠程解決了問題。
他冇有過多詢問進展,也冇有任何鼓勵的言語。但他提供的支援,精準、高效,且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刻到來。
半個月後的一天淩晨。
實驗室裡靜得隻剩下服務器風扇的嗡鳴。林薇和陳璐屏住呼吸,看著螢幕上最後一段訓練進度條緩慢爬升到100。
模型評估程式開始運行。一行行數據飛快滾動。
最終,一個數字定格在螢幕中央——
預測準確率:927。
遠遠超出了之前傳統方法所能達到的極限!甚至超過了項目預設的目標!
成功了!
林薇和陳璐呆呆地看著那個數字,彷彿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幾秒鐘後,陳璐猛地跳起來,發出一聲壓抑的歡呼,緊緊抱住了林薇!
“我們讓到了!林薇!我們真的讓到了!”陳璐的聲音帶著哭腔,是極度疲憊後釋放的狂喜。
林薇也回抱著她,眼眶發熱,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訴說著這漫長黑夜後終於迎來的破曉曙光。
激動的情緒稍稍平複後,陳璐看著林薇,眼神複雜而真誠:“林薇,你知道嗎?最開始教授讓你這個大一新生進來,很多人,包括我,都是持懷疑態度的。但現在,我服了。你真的……不一樣。”
林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搖搖頭:“不是我一個人,是我們,還有……”她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沈聿那空著的工位。
還有那個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的影子。
她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加密的聊天視窗,輸入了那個激動人心的數字。
“927。”
點擊發送。
窗外,晨曦微露,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幾分鐘後,手機螢幕亮起。
回覆依舊簡短,卻彷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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