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 021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021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入v三合一)

透亮的玉佩上,若無當中的一道裂痕,和手中的另一枚相比,真可謂是雲泥之彆,也讓李儒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困惑當中。

為什麼,盧植的學生送給老師的信中,會夾著這樣的一枚玉佩?

他心中一念急轉,收玉還袖,開口即問:“敢問陛下,此為何玉?”

“你問這個作甚!”劉辯眉心緊擰,自認不曾錯過李儒的舉動。

在接下那枚玉佩後,他分明從袖中拿出了什麼,又將它收了回去。

可聽到李儒的問題後,劉辯第一反應不是好奇他剛才的舉動,隻是覺得一陣荒誕的可笑。

“自然是因為……”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李儒的問話。

幾乎就是在他開口的刹那,劉辯憤怒地一腳踹起了麵前的桌案,踢向了李儒的方向,那木質的桌案在殿中翻滾了幾圈,還是躺在了地墊上。

那早已漲紅了臉色的小皇帝眼中怒火勃然,竟是短暫地蓋過了他臉上的膽怯。

“你一個勸我退位讓賢的叛臣賊子,有什麼顏麵指望你問什麼我答什麼?怎麼,朕身上的一塊玉佩,你也要問明來曆,安放到下一位天子身上嗎!”

“你當真欺人太甚!”

他眼神一飄,忽然疾步向著一旁的劍架走去,眼看就是兔子被逼急了也要咬人,打算抽劍來砍向這董卓的軍師。

可劍還未拔出,李儒已退後了兩步,彷彿隨時都能退出殿外。

劉辯的劍也停了下來。

李儒的目光在劍鋒上一掃而過,依然從容地向劉辯行禮:“陛下如今還是天子,臣自不敢行此僭越冒犯之事,但您還是切莫冥頑不靈的好,有些事情,已無回轉的餘地。”

“既然話不投機,臣就先告退了。”

李儒抓著手中那塊新得的玉佩,退出了大殿。

但他並未直接離開,而是沉默地站在殿外,隨即聽到,在殿中傳來了一聲將劍擲在地上的聲響,然後,則是一陣嗚咽的哭聲。

這哭聲裡混雜著兩個人的聲音,像是一對年輕人在這窘迫的局麵下抱團而泣。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劉辯的聲音:“……唐姬,我不討厭陳留王,可我從沒有哪一刻這樣希望,他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陛下!”

“你說,若沒有他,董卓還能這樣行廢立之事嗎?”

這個問題,或許問出來的時候,劉辯自己心中就已經有個答案了。

可一個人在哭訴的時候,遷怒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

李儒的臉色變了又變,將殿中的聲音儘收耳中。

“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他聽了許久也沒聽到什麼於他有用的訊息,最終還是決定離開此地。

誠然,他沒這麼多的時間空耗在一塊看似平平的玉佩上。

董卓已將廢立天子的事情正式擺在了台麵上,需要他從旁策劃的事情還有許多。

這不,他剛回到顯陽苑,就被董卓著急忙慌地請了進去。

“來來來,文優,幫我參謀一二。”

李儒往董卓的桌案上一瞥,就瞧見,在上麵擺放著兩隻耳杯,兩杯之間的陶罐煮具中熱氣未散,應當纔有客人離開。

“是哪位士族領袖又來拜訪司空了?”

董卓哈哈一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來的人是袁太傅。他說想與我商量一件事情。”

李儒落座。

董卓繼續說道:“袁隗告訴我,他可以不僅僅是預設我更換天子的決定,甚至表達支援。”

李儒:“他的條件是什麼?”

董卓道:“他說,希望由我主持,為建寧元年九月被定為叛賊的陳蕃、竇武等人,以及第二次黨錮之禍所牽連的士人平反。隨後,要恢複陳蕃那些人的爵位,把他們的子孫後代重新找出來提拔做官。嗬,二十年前的舊事了……”

他嗤笑一聲,“也難為這些人還記得這麼牢。”

“他們能不記得牢嗎?”李儒徹底將玉佩的事情拋在了腦後,滿目沉思之色。“黨錮黨錮,禁錮的是他們士人的權益,他們要重新壯大起來勢力,就要推翻此前的案卷,把宦官徹底釘死在地裡!”

何為黨錮之禍,就是因皇帝倚重宦官外戚,希望通過這些人來製衡壯大的士族名門。在這種鬥爭中,朝廷內部分成了兩個對立的陣營,一個是“黨人”,一個是“宦官”。

二十年前的黨錮之禍,宣告著在天子的授意下,宦官占據了上風,士人遭到了異常嚴酷的打壓,被牽連入內的士人不計其數。

在這樣的影響下,一批不得為官從政的黨人受困地方,一批人,則被迫投效到外戚的麾下,尋求他們的庇護。

就比如說昔日的大將軍何進,麾下那一眾府掾門客,儘是需要依托大將軍成事的士人。

先帝病逝,宦官狗急跳牆卻還是被儘數誅殺,哪怕董卓隨後入主洛陽,這群士人也看到了一個莫大的好訊息:他們翻案的時候終於到了。

彆管董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助力他們暫時達成自己的目的,就是個可用的人。

“你說,我要不要答應他們?”董卓問道。

李儒反問:“司空自己是怎麼看這事的?”

董卓眼神一凜:“袁隗此人……於心不誠。”

李儒聞言就笑:“哈哈哈哈哈司空啊司空,他如果說話誠懇,還真將您當自己人的話,怎麼會放任袁紹逃亡在外。”

明擺著拿他們當工具呢。

董卓也沒被那些好話迷暈了頭腦:“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答應他們!”李儒給出了一個分外篤定的答複。

“你不是說?”

“我說答應他們,但沒必要把這件事看得太重,看得太真。他對您態度不誠懇,難道我們就會真當這些人是我們的幫手嗎?”

李儒搖了搖頭,“司空應該不會忘記這些人是如何看您的,關東出相,關西出將,中間的一道天塹,哪隻是您跨越不過去呢?他們不在背後罵您一句西涼匹夫,我都要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但反正我們要的,也不是他們尊敬我們,而是憑借著士人的名望,讓您這司空的位置,坐得比先前穩固,您這改換皇帝的壯舉也比先前容易。”

董卓眯著眼睛思忖:“也就是說,把這件事當成是一筆交易看就是了,咱們也合該促成這一筆買賣!反正,兵權在我們手裡,他們纔是待宰的羔羊。”

“是!”李儒斷言。

“好!”董卓一邊說,一邊從桌下摸出了一張絹帛,“那麼勞煩文優看看這個。”

李儒接了過來,見絹帛之上寫著將近三十個名字。

董卓解釋:“這也是袁隗那老東西帶來的,說是我若願意替士人正名,就煩請給這些人授予官職。”

李儒認真地打量了過去。

這張名單上的前幾位,不是姓陳就是姓竇,應當是昔日士人領袖陳蕃、竇武的後代。

隨後的幾位他或多或少聽過名字,譬如韓馥、孔融、應劭、張邈等人,多是當代士人裡的傑出之輩。

再往後看……

李儒的眼神忽然定格在了一個名字上,“咦?”

“怎麼了?”

“我看到了一個特彆的人。”

隻見這張名單的倒數幾位,有一個之前就讓李儒有些在意的名字。

劉備。

幽州涿郡,劉備。

他也在這一眾“求官”“求合作”的士人當中。

大概是因李儒在這個名字上停留的時間太久,董卓都因此端正了麵色:“是個棘手的人物?”

李儒遲疑了片刻,答道:“不,算不上,隻是覺得他按照資曆和出身沒法和前麵幾個相比,但看在他老師是盧植的份上,若能讓這位海內大儒少說兩句話,就算給他個破格提拔也無妨。”

董卓:“我有些聽不懂文優的意思。”

李儒將名單展開在了兩人麵前,指向了“劉備”二字:“之前未向司空稟報,此人曾在數日前,給盧植寫了一封求官的書信,又出現在了這張名冊上,著實有些太巧了。再算起來名聲,他也大不如其餘諸人,還有,以我對盧植的瞭解,他也本不該這樣輕易被人攔下勸諫……所以我有些懷疑,他與盧植另有想法。”

董卓嗤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這洛陽城裡,各懷鬼胎的事情還少見嗎?”

剛才說的袁隗不就是嗎?

“不,我的懷疑和您想的,恐怕並不相同。”李儒低聲,“我懷疑,他可能在河內,為黑山軍出謀劃策。”

董卓臉上的笑意頓時退去:“什麼意思!也就是說,他打了我的人,還想要借著我的手,得到一個官職?盧植此人更是虛偽,想裡應外合奪我的根基?”

他眼瞅著就要站起,去尋盧植的不痛快,卻又被李儒拉住了:“司空!且先聽我說完。這也隻是一個懷疑而已!那劉備畢竟是漢室宗親,又曾師從盧植,值此士人用人之際,得到提拔也在情理之中……”

董卓:“那你的意思是?”

“這個官,可以給他,甚至可以給得重一些,比如說,聞喜令,或者……河東郡太守!”

董卓抽氣,驚道:“你瘋了!”

這河東郡乃是京畿的防衛要地,他先前能夠搶先眾人一步進入洛陽,就是因為提前屯兵於河東,占儘了地理優勢。此地聯結並州、涼州、司隸各地,乃是當之無愧的要衝,也是洛陽毗鄰的門戶之一。

放任一個疑似有問題的人得到官職,在董卓聽來已是十分的不可思議,更彆說,還要給他這樣一個特殊的要職!

“我沒瘋,我在就事論事。”李儒答複得認真,也讓董卓在對上他眼睛的刹那,驟然拔起的怒火又沉了回去。

“一來,按照我先前調查劉備的情況,他在辭去了下密縣丞的官職後,在高唐擔任高唐尉,隨後的情況如何不得而知。要是他不在河內,而在青州平原郡的高唐縣中,抵達河東起碼需要一兩個月,他上任得越早,越是不打自招。若是為防露餡,延遲到任,咱們也能在河東先做些事情。這個官職,隨時都可以收回來!”

“二來,把他放在咱們的眼皮底下,他真有動靜,我們也能儘早應對,甚至,憑借我們在涼州的兵馬,隨時都能從他的背後捅一刀。”

“三來,答應了盧植的要求,讓他以為我們真與士人暫時握手言和,要弄清楚他想做什麼,也就容易多了。”

李儒頓住了話茬,端詳了一番董卓的臉色變化,這才問道:“司空現在還覺得,我提出的這個委任,是瘋了嗎?”

董卓猶豫了。

要按照這樣的話說,這個官職還真能給他。

“……你說得對,就按這樣吧,其他幾人的官職,也請文優草擬一份,為我謀劃一二,絕不能讓他們連吃帶拿,得到太多的好處!”

“是!”

見董卓眼神示意,李儒伸手將麵前的名錄揣入了袖中。

他剛欲和董卓再商量一番對劉辯的處置,忽聽外間一陣人聲嘈雜,更有刀兵之聲從外間傳來。

董卓憤然起身,拍門而出,疾步走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就見一名青年武將拔劍逼迫了他的守衛,一步自戍守的縫隙中撞入,徑直闖入了顯陽苑。

一見董卓現身,周遭本要持著兵械上來堵人的士卒先止住了腳步。

那青年竟未停下腳步,仍舊放肆地向前,站到了董卓的麵前。

“你……”

“末將張遼,請問董司空一句話!”張遼抱拳而立。

他身量頗高,麵容卻不似尋常武將粗野,隻是此刻麵有冷色,彆有一番肅殺刻印在眉宇間,頓時讓董卓一見此人麵貌生出的欣賞大打折扣。

“不知通傳,不曉禮數,誰給你的膽子這樣來質問於我!”

張遼卻未被喝退,沉聲問道:“隻因通傳上去,司空的部從隻知敷衍,禮數周到,也從未得到一句正麵的答複。”

他說完了這句,方將劍收回了鞘中。

董卓冷著聲音:“你要問什麼,說來就是!”

“敢問,這河內因除賊而陷沒的並州軍,將軍意欲如何?是救還是放棄,難道不該給出個答複嗎?數日前,我已向將軍求援,若再得八百精兵,合我並州殘部,我必能統兵出征,擊破賊子,可牛將軍卻說,司空事忙,無暇他顧,分不出這樣的一路人手。”

張遼咬牙怒道:“那我又為何聽說,司空的涼州大軍每日都有新兵入城,還動輒有剿匪功勞,城北大營之中炊火日盛,難道這些兵馬都是假的嗎!還是說,司空擺明瞭是對並州軍有意見,隻希望借著敵軍的手把我們儘數殺死?”

“放肆!”董卓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了。

那絕不隻是因為,張遼的這句話沒給他一點麵子,而是他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點明瞭一個事實。

董卓的麾下如今沒有那麼多兵馬,全是靠彆的手段佯裝出來的。

偏偏在這句放肆麵前,張遼毫無低頭認錯的意思,而是固執地說道:“是,我確是放肆了,若要受罰心甘情願,隻懇請司空,給我一個答複,受困河東的並州兵馬,到底該當如何?”

董卓心煩意亂,一句話脫口而出:“你若要救,自己帶兵去救。如今朝野之間另有要事,怎能因一路敗軍而廢弛紀律!”

張遼繃緊了頜麵,死死地盯著董卓的臉色,確認事情的結果在他這裡並無回轉的餘地,當即斬釘截鐵地吐出了一個字:“好!”

“那若救援不成,也請司空準允,由我帶著麾下的並州軍退回並州去。”

“將軍……”

李儒剛剛從屋中走出,就驚聞了這樣一句,連忙就想開口勸阻。

但先一步在庭中擲地有聲的仍是董卓的聲音:“你走,要走就趕緊離開我的視線,還省得吃我洛陽的軍糧。”

張遼又抱拳行了個禮,轉頭就走。

董卓轉頭一瞪,攔住了李儒本要出口的勸阻:“你少勸我,他愛走就走,一個不好用的將領,一個按你之前說的不能救援的將領,留來何用!”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董卓冷眼看著張遼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狠狠啐了一口,“若非還要收買洛陽軍心,他今日如此輕慢於我,我都該砍了他的腦袋,哪容他這樣輕易地離開!”

李儒歎氣:“可他——唉!司空啊,他確是一位優秀的將領。”

“之前的呂布,你也是這麼說的。”董卓擺了擺手,不願在此事上多提。

“他是良將也好,庸才也罷,都與我無關,我今日還收到了一封快馬疾報,徐榮已帶著一路涼州大軍向洛陽來了,等他抵達,我們就又多一路助力。”

他麾下的將領,徐榮。

這纔是真正的自己人。

也是他能掌握在手的資源。

至於曾認義父的呂布和今日來嗆聲的張遼,就讓他們和河內賊匪去互鬥吧!

這兩方先前打成了這樣,難道還能聯手不成?

最好啊,能夠打得頭破血流,讓他來撿這個漁人之利。

對董卓來說,並州軍的死活也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有李儒給出的那句“可以合作”的結論,接下來的重頭戲是什麼,已經無需多說了。

……

秋風肅穆,正值九月之初。

距離劉辯坐上這個皇位,時間仍短得不可思議。

可他已經無法改變今日的局麵。

劉辯像是失了魂一般坐在禦座之上,聽著一個個聲音鑽入他的耳中。

最醒目的,是禮官丁宮的聲音。他在主持著今日的場麵,宣讀一封策文。

也是自他登基以來,第一封不需要由他簽署通過,就能宣讀在眾人麵前的策文!

天子德不配位,願退居弘農王位,讓出帝位。

——這樣的一封策文!

崇德殿上,朝臣垂手而立,冷酷得讓劉辯心驚。

當袁隗和董卓對視了一眼,走上前來的時候,他終於從那幽魂一般的狀態中驚醒過來,試圖想要後退避讓,但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已經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根本沒給他退避的機會,就將他“扶”下了禦座。

兩名侍從即刻走上前來,給袁隗搭了一把手,解下了劉辯腰間的印綬。

另一名宮人則從一旁捧來了玉璽。

玉璽、印綬,還有“禪讓”的詔書,都被送到了另一個人的麵前。

劉辯一抬頭,就對上了他的眼睛。

陳留王劉協……

他當日向唐姬哭訴的時候還曾經說過,要是這世上沒有陳留王就好了,

可當那些帝王的象征全部被移交到劉協手中的時候,劉辯又可以看到,劉協的臉上沒有一星半點的喜色。

他向來早慧,一定知道什麼是皇帝的意義,但在此刻,劉協這位接任皇帝的人也隻是這盤供人觀賞的棋局上的棋子,根本沒比劉辯尊貴、自由到哪裡去。

所以劉協也隻是呆呆地站著,看著這場廢立天子的好戲,沒有任何一個皇帝笑得出來。

劉辯沒覺得如釋重負,劉協也沒覺得青雲直上。

“陛下,請即天子位!”董卓負劍著履,大袖款擺地走上前來,向劉協發出了邀請。

年幼的新君劉協牙關輕輕一顫,在近乎威逼的視線當中挪動了腳步,彷彿走慢了一步,就會被一把利劍貫穿胸膛。

他很快坐在了尚有餘溫的禦座之上,聽到朝臣向他行禮。

但這禮數好像還沒有行完,他就看到董卓揮了揮手,向禮官丁宮示意。

那宣讀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帶何太後上殿——”

劉辯還來不及為自己失去皇帝的位置而感懷,就已驟然臉色煞白,“母後!”

他話音未落,自殿外已有一位婦人被推搡了進來。

皂色的直裾因這一推,幾乎將她絆倒在當場,卻又見她費力地站直了身子,抬起了下巴,站定在了殿中。

那是一位雍容貴氣的女子。雖是麵色蒼白,發上的明珠簪珥、翠羽凰爵早已消失無蹤,似是被人強行卸去了釵環,仍有一種迫人的威儀。

她環顧了一圈殿內,沒去看劉辯如何,隻望向了禦座之上的劉協,頓時對眼前的情況瞭然,隨即放肆地笑出了聲:“怎麼?是我這個屠戶之女難登大雅之堂,還是諸位已不將漢室規矩放在眼裡?為何這更換天子之事,竟不需要和我這位太後商榷,直到一切結束,才將我請來此地!”

“哈哈哈哈哈你們說,這是不是太好笑了些!”

堂上朝臣之中,頓時有數人低下了頭去。

董卓卻沒將何太後的這句質疑當作一回事,厲聲斥道:“自然是因為,先前的皇帝不配帝王之位,你這位太後也當不得母儀天下四字!”

他拱手抬起,朝著劉協行了個禮,話卻是對著何太後說的:“當今陛下年紀雖小,已有帝王氣象,統禦之才,卻在繈褓之中險些遭你這婦人毒手,雖保全了性命卻失去了母親,幸得董太後栽培,才能長至今日。可就在數月之前,孝靈皇帝屍骨未寒,你便毒殺董太後,隻為總攬後宮,堪稱不敬不孝之最!如此品性之人,有何資格,對廢立皇帝之事置喙!”

“還有,若非你這迂腐婦人非要保全宦官,居中調停,何進大將軍怎會被騙進宮來,身死於宮中,歸根到底,北宮、邙山之亂,天子外奔之禍,儘數由你這婦人而起!”

何太後麵色愈發慘白,但抬起望向董卓的眼中,卻仍是一片凶蠻:“那麼你董卓呢?”

“陛下屢屢讓你前去赴任,你都推辭不去,大將軍對你有知遇之恩,你肢解他兄弟遺骸之事也做得冠冕堂皇,為臣者不思忠君報國,卻步步緊逼,給自己先安三公高位,後廢黜天子,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我算是什麼東西?”董卓冷笑了一聲,大步上前,“我董卓征戰沙場的時候,你那兄長還……”

“啊!”

朝臣之中一聲驚呼。

隻見那形容狼狽的何太後竟忽然自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就在董卓靠近的上一刻,狠狠地向著他刺去。

董卓伸手一拉一拽,在這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了一聲骨頭斷折的聲音。

那道皂色的身影也已被衝上來的侍從扣押在了當場。

緊接著,便是一支金簪從一隻軟軟垂下的右手上鬆開,砸在了崇德殿的地麵上。

發出了當啷的一聲脆響。

何太後的刺殺來得猝不及防,被擒也快得令人咋舌,可她的聲音仍未認輸,“你想說你董卓在涼州殺人的時候,我兄長還在當屠戶,但那又如何!今日我這太後是堂堂正正的太後,你這司空卻是自己封的司空,你我之間誰是逆賊一目瞭然——”

“拖下去!把她給我拖下去。”董卓怒目圓睜,嗬斥下令,“將這毒殺陛下生母,毒殺董太後的毒婦拖入永安宮,禁足在內。”

“哈哈哈哈哈哈,毒婦?”

何太後癲狂地發笑,因拖拽出殿又牽扯到的傷勢,也隻是讓她的聲音裡多出了幾聲輕嘶,卻沒阻止她的聲音鏗然擲地:“我告訴你,我是出身寒微的毒婦,你今日所做,也是悖逆君臣之道、禍國殃民的惡事!”

“上天在看,先帝在看,天下人在看,你必遭報應——”

“……”

報應二字拖得極長,像是還回蕩在崇德殿的廊柱橫梁之間。

而隨著何太後的遠去,朝堂之上一時之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直到過了有一陣,殿外重新傳來了內監的腳步聲,向殿中稟報:

“何太後——薨了!”

董卓冷眼看向了劉辯。

這驚人的訊息突如其來地砸在他的頭上,讓劉辯如遭雷擊,腳下更是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誰,誰死了?

何太後薨了?

母後她死了!

劉辯的眼神緩慢地抬起,正對上了董卓眼中的惡意,讓他驟然意識到,何太後必然不是在被押解至永安宮後拔劍自戕,而是被董卓下令殺死的。

就因為剛才殿上的那一番話,是董卓……是董卓殺死了他的母親!

可在這排山倒海一般壓來的惡意麵前,本就生性怯懦的劉辯竟無法向前一步,學著何太後的樣子拔出武器,刺向眼前的這個惡賊。

或者說,當他在沒能拔劍殺死李儒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再度拔劍的勇氣了。

“你……”

董卓冷笑一聲,心中腹誹,何進昔日權勢滔天,確是屠戶得勢的樣子,何太後拔劍果決,也有幾分膽魄,怎麼就有劉辯這樣一個懦弱的後輩。

他虎視朝堂,漫不經心地下令:“既然何太後已因罪伏誅,此事到此為止。但她行惡事,敗朝綱,不堪匹配太後之位,不得舉行喪儀。”

“司空,”劉協忍著恐懼,在禦座上開口,“畢竟是國母,此舉不妥。”

董卓斜睨一眼,見朝堂上先前噤若寒蟬的幾人,也投來了幾分不讚同的目光,心中冷笑更甚。

之前不見他們表態,現在倒是站出來裝好人了。

不過他今日心願得逞,也無妨賣個人情。

“先前的話已出口,就不必改了。若是陛下有心,大可以到洛陽奉常亭中表示哀悼,朝堂公卿如有願表哀思者,著孝服三日,諸位以為,這個安排如何?”

劉協抿唇,低聲回道:“……就依司空所言。”

就以此禮,恭送何太後。

……

“陛下……”

“陛下!”

“哦!”劉秉猛地跳了起來,對上了司馬懿關切的目光。

劉秉:“……”

按說,收到這種關懷,他其實應該高興才對,但一想到投來這種眼神的是誰,現在又才隻有幾歲,他又覺得有點滑稽了。

再往遠處一看,在那邊的矮牆之後冒著幾個發髻尖尖,一看就知道有人躲藏在後麵,讓人看了真想扶額長歎。

但想到他現在在旁人眼中是何身份,昨日傳回的又是怎樣的訊息,他就隻是繃著嘴角,費力地往上抬了抬。

在司馬懿看來,真是一派強顏歡笑的模樣。

“陛下,您還好嗎?”

“還好。”

昨日佯裝散心,實則偷學騎馬,發覺自己還有那麼點騎馬的天賦,笑都要笑醒了,怎能不好?

可那洛陽城中的情況,又讓人唏噓不已,也正是他方纔發呆的緣故。

……

“你再蹲下來一點。”矮牆之後,孫輕抓著司馬朗低聲說道。

但話剛出口,他又忽然發現,不是司馬朗不配合,而是他個子高,哪怕已經努力弓背低頭,藏在這裡,還是容易冒出頭來。

孫輕:“……”

他立刻改口,換了個方式找茬:“你為何不讓我去探問陛下,而是讓你弟弟去?”

司馬朗無奈:“你去會怎麼說話?陛下您隻是死了母親,沒事的,黑山軍中失怙的孩童多不勝數,是這樣嗎?”

孫輕:“……”

司馬朗:“陛下前幾日還在和我們計算各縣之中糧草庫存,若要調撥黑山軍下山過冬,能否接應下來,糧草又要如何分配,已有兩日沒睡好覺了,現在還突然獲知了這兩個噩耗,總得讓個會說話的過去安慰吧。”

在他們這些效忠陛下的人看來:唉,陛下他真是太可憐了。

洛陽新近傳來的訊息。

董卓與袁隗、盧植等人一致通過,廢黜劉辯的皇帝之位,改封弘農王。

何太後當庭斥責董卓,卻被拖入永安宮中毒殺。臨死之時未向劉辯求救一句,反而到死也怒罵董卓不止。

這意味著,他們雖還稱“劉辯”一句陛下,在大漢的禮法上,他已經不是皇帝了。

但考慮到詔書頒發和印綬玉璽傳遞這兩件事,都沒讓正主親自參與,大漢朝臣必然也知道這個情況,都在配合董卓演戲,倒是問題不大,將來再說一句這事情不作數就好。

唯獨可惜了何太後。

陛下仍流落河內,他的母親卻已被惡賊殺死了。

為人子者不能儘孝,又該是怎樣的傷懷啊。

可惜他們能說的不多,眼下能做的也不多,隻能由陛下自己想通了。

“喂,彆躲了……陛下讓你們過去。”司馬懿的聲音忽然從幾人頭頂傳來。

司馬朗連忙站起,撣去了衣上的塵灰,快步走到了劉秉的身邊。

這位年輕的皇帝麵上仍有傷懷之色,但他眼中的淚水已被擦拭了乾淨,看向眼前幾人的眼中滿是堅毅與果決。

“我有幾句話,想同你們說。”

他頓了頓,用最為正色的表情,最正經的語氣說道:“自今日起,朕……我改名劉秉,秉漢室之望、秉複位之任、秉民生大業的秉。”

改名?

司馬朗驚愕地聽到這樣一句,卻又頓時恍然,

是,是了!

這個改名勢在必行。

陛下如今流落在外,總得有個名字的,而這個新的名字,又昭示著他重新起航的複國重任,他重迴天子寶座驅逐逆臣的宏願,有了一個新的開篇。

這一個秉字,在古文之中也可寫作“柄”,正是那天下權柄之意。

也真是一個,恰如其分的名字。

作為臣子,他更是無比慶幸,陛下能這樣快地從喪母之痛、失權之苦中走出來,拿出了這樣嶄新的態度。

雖然以臣子的身份絕不可能直呼陛下的名字,但知道不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劉秉繼續說道:“另一件事,我想懇請諸位,隨我往孟津一行,隔江遙祭太後,用於誓師明誌,必要聲討董卓,興複漢室!”

張燕垂眸沉思了片刻,一口應下:“我即刻點兵,隨同陛下出行。”

此事應該的。

黑山軍要依托於劉辯,不,依托於劉秉起事,這個忠心漢室的立場,確實應該紮根在士卒心中。要在河內招募更多的士卒,陛下的招牌可以不必非要打出,但這個口號同樣少不了。

陛下要祭祀母親,他要振奮軍心,這是雙贏。

於是當劉秉坐上南下的馬車時,竟見張燕不是隨便點起了一路人馬,而是幾乎將精銳全給帶上了!

這陣仗,竟像是又要出兵打仗去。

劉秉一臉肅然,努力演好這場繼續偽裝身份的大戲,卻不知策馬而行的張燕在看向他的時候,臉色也有幾分複雜。

秋風如刀,摧折原野,也好像在一夜之間就讓陛下成熟了不少。

束發白衣的青年端坐車中,眼神凜冽,竟比先前更不像隻有十七歲,而像是二十出頭的模樣。

雖然當日曾見的發上油光,早已消退不見,連日奔波也讓陛下的臉色不如先前紅潤,但在孝服之下,仍能見到當日那身龍袍的邊角,像是露出了一抹華貴的刀鋒。

好像,也唯有這個不怒而威的樣子,才能擔負得起天下間的重任。

他看得到。

由黑山軍戍衛的車隊馬隊徐徐向前,車中之人的眼睛始終望著洛陽的方向,哪怕前方還有大河與大山阻隔,也毫不影響那道愈加沉穩犀利的眼神,有著翻越山水的力量。

其他人也看得到。

“這樣一想,何太後應當也能瞑目了……”司馬懿望著劉秉,轉頭向兄長低聲說道,“也難怪父親願意為了這樣一位陛下在洛陽涉險。”

司馬朗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作為對弟弟的回應。

他也忽然更覺慶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見證了陛下的改名,也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從龍之臣。

“報——”

他們剛說到這裡,忽見行路過半,前方一匹快馬朝著此地奔來。

二人對視一眼,連忙中止了話題,朝著劉秉的方向行去,正聽到斥候來報:“有一路兵馬自孟津渡河,即將抵達對岸。疑似之前退走的並州軍。”

“並州軍?”張燕皺眉,隨即一拍雙手,“我知道了,是那個提前跑掉的家夥。陛下,咱們?”

劉秉目若凝霜:“出兵,拿人!”

……

張遼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背到家了!

他明明先讓斥候趁夜泅渡到對麵,探聽黑山軍的動向,確認他們的大部隊都在野王、溫縣之中,並州俘虜則全被留在野王縣,於是決定儘早渡河,尋找機會出兵救人。

結果渡河之後尚未多久,就遇上了浩蕩襲來、軍容齊整的黑山軍。

在人數的偌大劣勢麵前,就算他是個勇武善戰還長於指揮的將領,也沒有半點用處,就被包抄上來的兵馬圍堵擒拿,押解到了那位身著孝服的青年麵前,也得到了一句送回野王縣關押的命令。

然後,他就在囚牢之中見到了呂布。

本來,他是要來救人的,但現在,非常遺憾,他也變成了階下之囚。

呂布握著囚牢的鐵欄,在看清了新鄰居的身影後,頓時驚愕地站了起來:“文遠,你怎麼也被抓了?”

壞了,他還等著張遼想辦法來救人呢!

現在可好,希望全破滅了。

麵對這樣一句驚問,張遼默然了一陣:“這就要從頭說起了,不過……”

透過監牢上方投落的稀薄光線,張遼眯著眼睛試圖看清與他一室之隔的呂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怎麼覺得呂將軍近來夥食不錯,還變得圓潤了一點?

可還不等他將話說出口,呂布就已憤然道:“你是不是也想說,不過你也沒想到,你我居然都被騙了。真是見了鬼了,誰會想到啊,皇帝居然一直不在洛陽,而是在這黑山軍中!”

“我們當了階下囚也就算了,竟還當了反賊——”

“我呂布平生,就沒吃過這樣的虧!”

【作者有話說】

張遼:啊?????

秉:是的沒錯你們都被騙了,現在快來給我打工吧。

明天努力多寫點,但是肯定沒今天多了,今天有很多洛陽視角的過渡劇情,一口氣寫完,早點回到主角這邊。

終於入v了,本章評論區掉落紅包,感謝大家的支援!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