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028
“郭帥所言有理!”
這一通分析出口,白波賊中當即有小頭目站了出來,應和郭太的話。
“是那黑山賊先不講道義,侵占到我們的地盤上,搶奪我們的口糧,我們出兵討伐他們的後方,給他們一個教訓,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知郭帥打算帶著何人出征?”
打劫河東富戶是打劫,打劫黑山軍後方也是打劫。
隻要是打劫,就必定有油水可撈。
既不用與黑山軍精銳正麵碰撞,也就意味著危險不大。
那這差事誰都想插一腳。
郭太卻沒給他們繼續出言相爭的機會。
他咳嗽了兩聲,看著自己手底下還算拔尖的四位部將,點了名:“李樂和楊奉隨我走一趟吧。胡才與韓暹留守此地,切不可讓人奪去白波壘。”
留守的兩人不情不願地對視了一眼,但畢竟郭太纔是此地的領袖,還是齊聲答道:“請郭帥放心。”
大不了,等黑山軍的後路出事,他們再去攔截那一支前軍,從中撈點好處。
想到這裡,這兩人又沒那麼鬱悶了。
“走!我們即刻點兵,宜快不宜慢。”
既要趁其不備,偷襲其弱點,就不能給他們以回援的機會!
……
而在此時,被他們認為是“後方空虛”的野王縣,劉秉沒忍住,又歎了一口氣。
“陛下您怎麼了?”孫輕問道。
劉秉回了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
說實話,呂布喊他陛下的時候,他還是挺高興的。
呂布,呂奉先,不考慮腦子和立場的話,說是當世第一武將也不為過,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恭恭敬敬地喊他陛下哎?
他能不當場笑出來,都算他定力好。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呂布很欠揍!
劉秉從牙縫裡擠出了聲音:“到底是誰告訴他,朕近來想要強身健體的?”
孫輕:“……”
不……不妙!聽陛下這個語氣,顯然是要追究這個人的責任,那他怎麼敢和陛下說,這是他為了顯示自己和陛下親厚的關係,偷偷向呂布炫耀的。
感覺要是說出去的話,會被陛下罵得狗血淋頭的吧。
他努力擺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其實他也沒有壞心。”
劉秉怒道:“他那叫什麼沒有壞心,他怎麼不看看他長了個什麼個子,又鍛煉了多少年的體格?這建議提出來是覺得這樣更能速成,還是更能讓我死啊?”
他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寬麵條淚,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有時候我果然很討厭天才。更討厭還要說我訓練不得法、卻隻知自己那一套的天才!”
“那陛下今日?”
“替我想個辦法,把呂布支開。這兩日我不是讓仲達在編黑山軍中識字的讀本嗎?當過主簿的人,怎麼就不能去幫忙了?”
他一個騎馬初學者,不想聽到這種騎射好手的指揮。更怕呂布說什麼“這很簡單”。
孫輕:“……”
呂布敢去編,他還不敢學呢。
要說也怪董卓遲遲不對呂布送去的那封信做出回應,讓呂布在張遼領兵離去後越發百無聊賴。這一無聊,就隻能自己找點事情做了。
就是他禍害到了陛下的頭上,確實很過分!應當譴責他。
他剛要挪動腳步,宣佈陛下對呂布的最新安排,忽見一小卒匆匆忙忙地跟在張燕的後麵,向著此地走來。
張燕聲音先至,打斷了劉秉和孫輕的交談:“陛下,有軍情!”
劉秉臉色一凜:“董卓又派誰來河內赴任,還是讓人渡河來戰?”
“不!”張燕一邊說,一邊都覺得自己要被氣笑了:“不是董卓,而是郭太!”
“他怎麼會來?”孫輕脫口而出。
“還能為什麼?”張燕答道,“把我們當留守後方的老弱病殘了!陛下,我們如何應戰?”
劉秉穿越之前,其實並不知道郭太是何許人也,但近來他在河內當皇帝,總要知道知道鄰居有哪些潛在臣子和叛將。白波賊作為其中一路重要的勢力,沒少出現在張燕的口中。他也立刻反應過來了張燕話中的意思。
卻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快和自己碰麵。
劉秉顧不上去笑這“老弱病殘”的形容,開口問道:“敵軍來了多少人?”
“按照斥候所見,五千有餘。”
張燕說到這裡更想笑了。
郭太此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必定是覺得,黑山軍派遣往河東奪取鹽池的,一定是其中的精銳,留守的實力比起越界河東的,就一定會弱得多。
既然出兵河東的是三千精銳,他帶五千悍勇賊寇也足夠了!
但他又怎麼會想到,黑山軍後方有天子在,絕不可能傾巢而出。甚至兵力比起前線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豈不是簡單了?”見劉秉沒有即刻開口,孫輕試探著建議道,“此前咱們是如何用野王縣為餌,險些將呂布困在當中的,現在也能這麼對付這群自大的白波賊!”
“哪用得著這麼麻煩?”呂布聞聲趕來,開口就是一句,“讓他連真正的老弱病殘影子都見不著,就把人頭送上吧!”
“這次,我認可呂將軍的話。”劉秉鄭重地開口。“野王縣臨近太行,比溫縣更適合作為後方營寨,近來河內老幼都遷居至此,是一處正當建設的腹心之地。我們自己知道,就算白波賊打到了城牆之下,也不過是一群能被張將軍、呂將軍解決的烏合之眾,但戰事交鋒來到近前,百姓惶恐不安,就是我們的過錯。若能半道伏擊,將他們拿下,就彆讓這一眾賊黨能到野王縣城下!”
“呂將軍!”
“在!”
“我予你五百騎兵,你領一路兵馬伏擊,務必直接殺出聲勢來,將賊兵前後截斷。你可有把握?”
呂布拍著胸脯便應道:“這有何難!”
光隻是將敵軍前後截斷,恐怕還是小瞧了他的本事!
眼看著張遼去做大事去了,而他在得了王匡的兵馬後還得留守野王,呂布早都閒得要長黴了。
怎知道他每日許願,還真能許願出一路讓他活動筋骨的敵人。
好啊,這是上門來給他送戰功來的。
“隻是這山中伏擊——”
呂布瞥了眼張燕,頗為不解。
他向來高傲,但也不吝於承認旁人的長處。若論山中伏擊,還是張燕更為拿手,將此重任交到他的手中,就不怕張燕心中不快嗎?
劉秉否認:“誰和你說是要在山中伏擊了?”
張燕瞭然笑道:“那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這尋蹤索跡,刺探敵軍越界方位的事情全交給我來辦,後路如何佈防,也由我來做。而呂將軍要做的,正是一個先聲奪人!”
他與呂布此前雖是對手,一並效力於陛下麵前時也有些針鋒相對,但要通力配合,用最小的代價擒獲敵軍,他知道該怎麼做!
“陛下是見你擊敗王匡的辦法甚好,決定再用一次。隻不過,這夥白波賊必定要比王匡狡猾,人數也要更多,就不得不多留幾路後手。”
劉秉頷首:“正是。勞煩兩位,調兵,應戰!”
呂布當即領命、清點部將去了,張燕則從留守後方的黑山軍中又選出了三千多人,分作了三隊。
一隊由他親自統領,一隊交給了王當這位軍中小頭目,最後一隊則由孫輕帶領。
劉秉本想留守於野王縣,又覺自己不能總是躲在後方,正好趁著此次行動沒那麼危險豐富一下閱曆,也想看看自己近來的體力有無長進,乾脆和孫輕同路進發。
而在山中臨時紮營落腳時,劉秉滿意地捶打了兩下雙腿,覺得確實不如先前一般疲累。可見他沒了手機這娛樂工具後,體力確實是能夠練出來的!
倒是孫輕仍舊如臨大敵地守在他的身邊,絮絮叨叨地提醒:“陛下稍後一定要留神,倘若賊寇真往這一麵遁逃,務必站在這一片盾擋護欄之後,切不可為敵軍所趁。”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和張將軍換了個看守的隘口位置,此地離箕關最遠,至多隻有慌不擇路的白波殘部才會往此地撤離。”
“但就算如此,陛下也不可掉以輕心……”
“你放心吧。”劉秉按住了孫輕的手腕,出聲勸道,“我比誰都重視自己的這條命。”
他還是很惜命的。但當司馬懿、曹丕、趙雲、呂布等人都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也一日比一日清楚,有些危險不是他試圖規避就能夠讓開的。
就像他明明穩守後方,還是會有白波賊前來進犯。
那就看看,這河東河內到底歸誰所有吧!
……
郭太忽然又咳嗽了一聲。
行軍之中的白波賊稱得上一句秩序井然。這咳嗽聲連帶著後麵克製的兩聲悶哼,混雜在踩斷枯枝的窸窣響動裡,好像頗為明顯。
楊奉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郭帥近來感染風寒了?”
郭太沒將這咳嗽放在心上:“一點無關痛癢的小毛病。說不定是張燕那廝就希望我被他這出兵河東的情況嚇住,最好還能直接向他投降,在唸叨我的名字呢。”
他說到這裡就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張燕的草率,竟給了他這樣的好機會,還是在笑他們即將得到的收獲。
笑聲和又接上的兩下咳嗽,讓這翻山越嶺的行軍隊伍頓時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倒是在楊奉的軍中,有一位年輕人忽有所覺,驀地抬眸,向著相距數十步的一處山壁看去,眼中掠過了一瞬的警惕。
可他看見的,隻是一隻被白波賊驚動的飛鳥,撞開了山壁上的一蓬枯草,拍著翅膀飛過了他們的頭頂。
“你在看什麼?”楊奉從郭太身邊退了回來,向他問道。
“好像是我多慮了,總覺得像是被什麼人看著。”年輕人答道。“結果隻是隻鳥。”
“我就說你警惕過頭了。先前說郭帥的病症似有不妥,若是癆疾就不好了,但他周圍的人都沒有問題,總沒事了吧?現在又覺得有人在看著……黑山軍何時有這樣的頭腦,會在此間佈置眾多斥候,察覺到我們的蹤跡!”
他向對方笑了笑,“公明啊,我知道你為人穩重,但也不必事事如此。”
那年輕人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預設了楊奉的建議。
他們從河東向河內進發的這一路間,也確實不曾遇上任何的麻煩,順利地像是來河內郊遊的。
抵達河內郡土地上的那一刻,為首的郭太已是滿麵興致,蓄勢待發。
後方的士卒還有半數仍在陸續自山中下行,郭太已騎上了先前牽著的馬,抄起了慣用的長刀。
此刻已近黃昏,因冬日將近的緣故,天色暗沉下來了大半。按說此刻最該做的,就是勒令士卒紮營,等待後方的隊伍全數趕上,休整一夜後白日繼續進軍,但郭太唯恐河東之地有黑山軍的哨探巡邏,讓野王諸縣能提前閉鎖城門,下達了一條在他看來毫無問題的命令。
郭太放聲疾呼:“前軍先行,奪下前方的波縣!今夜入住此城,明日攻克野王!”
士卒連連響應:“跟上郭帥,先入波縣!”
“殺殺殺!”
先行的精銳揮動著手中的彎刀,高喊著跟上了郭太,向東麵殺奔而去。
終於在平原上得以大作的馬蹄聲,就這樣響起在了黃昏的冷風裡。
像是一路此前被關在囚牢中的餓狼,終於得以衝破了柵欄,向著眼前不加防備的獵物,露出了血腥的爪牙。
然而就在此時,那隨隊伍前行的年輕人忽然聽到,在風中還混雜著另外的一個聲音。
他猛地一驚,幾乎是在意識到這聲響不對的下一刻,就已拉住了手中的韁繩。
“郭帥!有敵情!”
更加黑沉一分的天色裡,視線要比先前模糊,但他分得清楚,另一頭的聲響,不是後方的兵馬追趕上來時發出的腳步聲,也不是騎兵的馬蹄聲在大地上顫動的迴音,而是另外的一路兵馬正在向著此地逼近。
是敵軍來了,還來得極其快。森冷的鐵騎如同一把凝結著秋霜的利刃,來得猝不及防!
被稱為“公明”的年輕人喊出這句話時,那支甲冑精良的隊伍已殺奔到了眼前。
而比這騎兵動作更快的,還是一蓬先頭砸下的箭雨。
“散開!回擊!”郭太在一瞬的慌亂後,已憑借著本能喊了出來。
快速挪動的騎兵,在這個穩健的聲音中很快找回了作戰的信心,如同他們在這數年間劫掠後退走時的戍防陣仗,攔截在了那敵軍的麵前。
可當那一行敵軍徹底衝開箭雨、破開迷霧,揚起了長刀長戟的那一刻,郭太又已在心中猛抽了一口冷氣。
他分得清何為兵強馬壯,也看得清這一路兵馬是何水準。
那儼然是一路遠比他想的還要凶悍的精兵,也絕不可能出自張燕的領導。
就是在這長刀短槊鏗然交擊的刹那,一聲聲悲鳴從他的隊伍中響了起來,接連便有數人摔下了馬背,被馬蹄聲淹沒了呼吸。
一杆畫戟更是如同撕開夜幕的銀龍,悍然將麵前的一人劈成了兩半。
郭太拔刀在手,呼和著士卒迎敵,自己也不曾退讓地壓向了那敵軍的首領。
那是什麼人?光影昏昏,僅看得清他的輪廓,要比尋常的河東河內騎兵高壯許多,卻還不足以讓他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但還未能等到他抵達呂布的麵前,已有又一道凶戾的血光迸在了他的麵前。
“給我退開!”呂布一聲高喝,手中的畫戟得寸進尺,眼瞅著便向離他最近的一名頭目砍去。
隻聽“當啷”一聲。
郭太心中一喜,一句話脫口而出:“乾得好!”
隻因他看見,就在那敵軍統領即將砍向楊奉的刹那,楊奉身邊的年輕人抄起了手中的板斧就迎了上去,險險招架住了那支要命的畫戟。
楊奉驚魂未定,卻也在即刻間抽劍挺上,向著呂布刺去。那是一個前後夾擊的機會。
但郭太的喜色幾乎在一瞬間就凝結在了臉上。
下一刻他看到的,是呂布將覆著盔甲的臂膀一張一合,就已將楊奉的那把劍夾在了手臂和腰間,順著他手中畫戟發力的動作,就已將其甩飛了出去。
那雙板斧本還招架住了敵軍的畫戟,卻在此時一陣發顫,被呂布擰身縱馬所帶來的驚人力量震退了數步。
而那畫戟停也未停,已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鋒利的弧度。
不僅迫使周遭眾人不敢上前,更是挑起了一顆雙目圓睜的頭顱!
“楊奉!”郭太失聲驚呼。
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在這短短的一個照麵之間,他已經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下屬。而那年輕人目眥欲裂,揮斧而上,卻被呂布舉重若輕地一撥一挑,甩飛了其中的一隻大斧,砸中了一旁的另一匹馬。
吃痛的馬匹猛地一聲嘶鳴,抬起了前蹄,將背上的白波賊給摔了下來。
與呂布同行的騎兵都是他並州軍的精銳,又怎會錯過這樣一個天賜良機,呼喊著衝殺的訊號,就已向著這敵軍的破綻處殺去。
呂布高聲而笑:“哈哈哈哈他也配用奉這一字嗎!還是看看我呂奉先的本事吧!”
鏗鏗兩下金鐵交擊,又讓他不由將視線轉向了近前,“你叫什麼名字!”
比起那一個會合就被砍掉腦袋的什麼楊奉,還是此人有本事一些。
更讓呂布欣賞的,是他和身邊的十多名騎兵始終保持著相對穩固的陣型,當其中一人負傷時,立刻就有人填補上了這個空缺,將人護在當中,也就成了阻擋在他麵前的一塊頑石。
年輕人的麵色已有些吃力地漲紅,仍舊不願輸了陣仗,奮力地喊出了聲:“我名徐晃!”
“好,我記住了。”
記住歸記住,若要他手下留情卻是萬萬不能!
這答複之聲剛剛出口,呂布手中的長兵已揮出了萬夫不當的架勢,狠狠地撞開了徐晃,甚至是他的坐騎。
那把畫戟明明分量不輕,卻像是一把信手拈來的細刀,掠出了一道刁鑽的軌跡。
徐晃匆忙而退,卻仍是被這一下劈開了馬首,隨後被掀下了馬來。
他就地滾開了踩踏下來的馬蹄,抓住了下屬的手,翻身上馬,二人同乘一騎,就見呂布已如一隻咆哮狩獵的猛虎,直衝郭太而去。
“休走!”徐晃憤然急追。
他後方的騎卒聽令而動,化作了一道攔截並州軍的小小屏障,還真給他爭取出了片刻的時間,提著那僅剩的板斧擋在了呂布的畫戟之前。
但這意外的一擊,也隻是讓這悍將挑起了眉頭,手中的畫戟已猛地在掌下一轉,靠著背麵的長杆,砸向了郭太的後背。
郭太的臉頓時就扭曲了。
利刃固然要命,這一杆鐵木也同樣可以殺人。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劇烈的疼痛幾乎要讓他以為,自己已被捅出了個對穿。
在眼前一陣冒金星的眩暈中,他更是看到了另一個讓人驚懼的景象。
慌亂的白波賊中,有一批人不敢戀戰,甚至丟下了他這個主帥,策馬向前奔逃,卻撞進了前方一點一點的星火,像是被吞進了一張無邊的噬人巨口。
而呂布所統領的這些騎兵,雖不是個個都如他這般以一當十,但也不是自稱為賊的白波賊所能攔阻的,又已奪取了二十多人的性命。
還有更多已掉在了馬下,根本無法分出生死來。
郭太心中已是說不出的後悔!
他怎會想到,明明此次出兵河內,該當是來占便宜的,卻在還沒抵達野王縣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
正因他看不清呂布的麵貌,隻能聽到一次次武器斬人落馬的聲音,才讓他懷疑,自己是遇上了什麼鬼魅邪祟。
眼見呂布預備殺來的動作,再度被徐晃拚死攔住,郭太在心中暗道一聲“對不住了”,急急忙忙掉頭便走,一點也不敢在此地繼續糾纏。
立時又有百餘騎兵跟上了他的腳步。
耳邊的風聲呼嘯,自欺欺人地蓋住了後方的慘叫。
也正因他這一個轉頭,讓他不必對上什麼人失望的表情。
不錯,他當然不能在此地繼續糾纏!郭太悶頭趕路,心中暗道。他此刻退走,充其量也就是失去了前麵的一路兵馬,等回到後方與後軍會合,那一群殺出的騎兵未必就能得到便宜,說不定還能讓他反敗為勝。
可當他聽到後方士卒的動靜時,也在同時聽到了另一種令人恐懼的聲音。
敵襲的聲音!
就在他掉頭而去的前方,一簇簇明火閃爍在了疏密的林間,人影、刀光以及喊殺聲錯雜成了一團。
彷彿就是在那騎兵邪祟到來的同時,山中的山鬼也露出了凶惡的麵貌。
但另一種更有可能的猜測,也在這一刻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黑山軍!
一定是黑山軍!
他們仍有一支主力留在河內,也等著他的到來,在他甚至主動地將兵馬分成了兩路的同時,向他發出了致命的一擊。
他驚怒交加之下,隻能喊出了一個口令:“走!”
走,離開此地,回到河東去,他還有半數兵馬在那裡,有自保退走的機會。
此刻黑沉沉的夜幕讓大部分士卒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也恰恰能夠遮掩他的行蹤。
當他廝殺著帶人逃竄入山時,更是毫不猶豫地放走了自己的坐騎,選擇用雙腿走出了一條求生之路。
為免撞進了敵軍的陷阱,他還當機立斷地做出了繞路的決定。
可就算如此,他依然先後經曆了數次與後方追兵的交鋒,讓他有兩次,距離死亡也隻有一步之遙,又僥幸地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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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呼吸聲,起伏在夜幕山林之間。
郭太就算不去照鏡子也知道,他此刻已不能隻是用狼狽二字來形容。
他在沒命地奔逃中,甚至顧不上收拾後方的殘部。但反正他都已經丟下了捨命救他的徐晃,也不在乎再多丟下一些人。
畢竟,他已自顧不暇了。
他甚至覺得,在自己過速的心跳和過快的呼吸中,他的胸膛已經變成了一具破敗的風箱,彷彿在下一次抽拉鼓風之時,就會直接四分五裂。但因怕那咳嗽聲吸引來了敵人,他又強行將它壓了下去,變成了一聲變調的喘息。
喘息之間,好像也從縫隙裡倒灌上來了一種鐵鏽味。
一種從今夜交鋒開始,就一直聞到的味道。
“郭帥——”有微弱的聲音響起在了他的耳邊。
立刻就被他給打斷了:“走,彆說話!”
林中一閃而過的月光,照出了一張奔逃中扭曲的麵容。
他自己也分不清,那種裹挾著鐵鏽的血腥味,到底是因為被呂布的一記重擊打在了後背上,在現在發酵成了更為嚴重的傷勢,還是他早前隻覺是小病的病症被傷勢催動,在不可控地惡化下去。
他當然是沒有地方,去尋個郎中看診的。
而這翻湧的折磨甚至讓他分不清,自己還有沒有多餘的心力為此次出兵後悔,去想想,張燕到底對於他的來襲,做出了怎樣的準備。
他更不敢想,當他回到河東的時候,在這樣可怕的損失麵前,他是應該慶幸自己得以脫逃,還是擔心自己落個眾叛親離、被留守的部將推翻的下場。
有很短的一瞬,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清山路了,完全是靠著親衛的扶持才繼續向前爬升。
可胸膛裡的一把火已經在這昏暗中,一路燒到了喉嚨口。
“唔……”
他強撐著,試圖把這一把火重新吞嚥回去。
幸好,後麵的聲音已經徹底消失了,昭示著他很快就能脫離危險,回到安全的地方。
可也就是在這刹那。
“梆”的一聲脆響,忽然轟鳴著炸響在了他的耳中。
“梆梆梆——”
“他在此地!”
“哪裡走!”
“……!”
郭太倉皇地抬起了眼睛,看見這天,突然就亮了。
不!應該說,是在刹那間,周圍的火把忽然就紛紛點燃,舉起在了他的麵前,以至於他那愕然且驚慌的視線,竟像是撞進了一片火海當中。
從隻有奔逃亡命的寂靜到一片人聲鼎沸,好像也隻需要一個瞬間而已。
“怎麼還有一路兵馬在此地!”
郭太張了張口,卻隻在心中發出了這一句呐喊。
他其實不應該這麼驚訝的,先有呂布那一路騎兵,後有張燕在山中的攔截,就算此地再有數百人堵截搜山,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是敵軍在運籌帷幄之下的佈置。
但這遽然的變故還是有如一記重錘,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還沒來得及吞嚥下去的火灼,像是猛地自外間尋到了彼此呼應的溫度,燒得他眼前是一片模糊,耳中也是一片模糊……
隻隱隱看到,在那明紅的簇擁當中,站著一個負手而立的身影,遙遙看向了他,變成了攔截住他性命的斷龍石。
在他前方,還有一個小嘍囉……
孫輕得意地跳了出來,也終於將那句之前沒能喊出來的台詞說出了口:“喂!我們已在此地等你多時了!”
“來,你有什麼話好說?”
孫輕驚喜地搓了搓手,愣是沒想到,他都和陛下說什麼他們這路最難遇到敵人了,還真能抓住一條大魚。
從郭太的打扮和周圍眾人的態度中,真是一點也不難認出他的身份。
他就是那賊首!
孫輕心中罵罵咧咧。
就這人還敢來打劫他們黑山軍,覺得他們派遣了人手往河東,河內的後方會空虛得任人欺負?
不知道吧!
陛下英明神武,早在這進攻鹽池的計劃提出後,就已斷言不能讓呂布和張燕負責統領此行人手,讓他們都留在了後方。
嘿,這郭太再如何是個人物,難道還能同時應付得了張燕和呂布的人手嗎?
不過要他孫輕說的話,這兩人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居然還能讓郭太有逃脫的機會。要不是這逃命之路上也還有他們黑山軍的數支隊伍把守要道,說不定真能叫郭太逃出生天。
隻可惜啊,此人既無決策的英明,此刻也走了大大的背運,撞哪兒不好,居然直接撞到了陛下的麵前。
強弩之末的白波賊首,也沒本事向呂布一般甩出一杆冷槍來!
他倒要聽聽,這人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可下一刻,孫輕就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向了眼前。
……
周圍,火光熾烈得像是血光,將郭太的臉投照得紅黑斑駁。
火也突然真的變成了血。
在孫輕的視線中,隻見郭太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從容立於後方的天子,像是試圖看清楚來人的樣貌。但就在這一刻,一口鮮血猛地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變成了狂飆而出的濃烈顏色。
“噗——”
“郭帥!”
他身上沒有中箭,也沒有一道致命的傷勢。隻是蟄伏的內傷和病症終於突破了他所能承受的臨界點,被突如其來的伏兵現身引爆。
可在黑山軍麵前,就是這撞上了陛下的亡命之徒驀地滿口鮮血,難以遏製地奔湧而出。越夏朸木各
一尊本還龐大堅實的雕塑突然就被鑿穿了要害,然後雙膝一軟撲倒在地。
緊接著,郭太沒有給出對孫輕的回複,就已經倒了下去,也再也沒能——沒能再站起來。
“你……”
孫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驚變來得太過突然了!
目睹這一切的人,無論是己方還是敵方都沒有反應過來,郭太就已經死了。竟像有一支無形的箭矢,貫穿了這賊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性命。
而這箭矢的發出者……
孫輕動了動唇角,又緩緩地轉回了頭去,看向了郭太此前盯著的最後一個人。
劉秉其實也已經懵了,但他此前為了裝作皇帝不敢失態,現在也像是慣性一般,在火光的籠罩裡,保持著一派高人的平靜。隻微微動了一下眼簾,被夜風吹動了一圈眼中的漣漪。
孫輕的聲音,終於在周遭突然重歸的寂靜中冒了出來。
“……陛下。”
……
孫輕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目光裡滿是欲言又止。
可劉秉覺得,他不說,簡直比繼續說下去還要有殺傷力!這兩個字在這一刻,好像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也被周圍的黑山軍士卒理解出了更多的意思。
因那一聲“陛下”,一雙雙轉來看向他的眼睛裡,已經不隻是先前黔首庶民看向天子的敬重,還是……
哎呀,這誤會大了!
【作者有話說】
劉秉:我沒有啊,我沒動手!!!
孫輕(小聲):我跟你們說啊,陛下他就隻是那麼一亮相,帝王之氣擺出來,郭太他就庫庫吐血,然後死啦。
呂布:……對不起,是我走錯路了!!!!!!
補充一個說明:白波賊首領郭太,大概就是這一年病死的,然後分裂出了四支隊伍。
加更了兩千字,明天回到日六。本章字數比較多,隨機掉落50個小紅包,謝謝追更的讀者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