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097
(一更)
可這個結論,在此時得出,到底有什麼用啊。
姑且不說,他接受了來自劉秉的“懲罰”,就是認可了他那“陛下”的身份,就說如今好了。經由河內河東短暫的大疫爆發一事,陛下這果斷而有效的處理,已讓司隸百姓更為確信,他就是天命所歸,大漢真正的君王。
哪怕還有董卓在關中宣告世上另有一位皇帝,除非涼州戰局有所反轉,不然,董卓被圍剿落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就連劉辯,被他找來的種種證據證明是真正天子的人,都已經認可了劉秉的皇帝身份。
那麼袁紹沒能在對方立足未穩的時候,揭穿對方的真假,就已經失去了那個最好的機會。
從理智上,袁紹很清楚,對他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對眼前的一切裝聾作啞,甚至是把這些所謂的證據,都給直接消除,權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可當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這三份文書之上時,他心中又還醞釀著另外的情緒。
他困惑!不知為何有人能如此順利地頂替皇帝的身份。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受困此地,眼看已錯過了立功升遷的機會,從四世三公之後的名門天驕,變成了此刻在塵埃中翻滾的人。
他也恐懼!
劉秉的身份是真的有問題,這就意味著,他之前對自己前途的猜測,不僅是真的,還有可能因為他知道得太多,遲早招來殺身之禍!
那不僅僅事涉權力之爭,也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文書之上的墨字,夾帶著駭人聽聞的訊息,難以避免地隨著袁紹此刻的頭暈目眩,而在他的眼前旋轉,跳動,壓得人眼前鈍鈍作痛,彷彿是一把把烏黑的刀,迫使他儘早做出決斷。
偏偏四麵無路可走,就連那個討人厭煩的兄弟,都因身在涼州而不在他的眼前,讓他無從將此事告知。
此刻的辛酸苦楚,竟隻有他一人得知。
……
而在洛陽的另一處,便沒有這樣的困擾,隻有正要大展拳腳的振奮。
沮授一向沉穩,卻在自河內折返洛陽後,常覺陛下說出的那一句句話仍回蕩在他的耳邊,不僅讓他夜來提筆,憑借著記憶力,逐字寫了下來,還覺光是如此,不足以報陛下的知遇之恩,必得將這新立法典之事好好辦成。
此前荀彧向陛下建議,在官員不足時簡化官職,隻保留四個部分的職權,其中就包括了斷案執法,但抵達洛陽的眾多士人中有此事相關經驗的,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也隻能先由一部分小吏處斷洛陽鄰裡之間的官司。
如今,纔算是真要將其提上正軌。
郭圖,陳紀陳群父子以及鐘繇陸續抵達洛陽,也湊齊了沮授向陛下建議召集的幾位律法人才。
沮授坐於上首,心知在座幾位既是出自名門,自有一份傲氣,而他背負陛下的囑托授意而來,也絕不能叫其他幾位奪了居中主導的位置。
從年紀最輕的陳群看來,這位昔為河北騎都尉的沮公滿麵肅然,冷聲向他們當先宣告了陛下的幾條製定律法中必須遵從的鐵律。
“此次新律變革,是在《九章律》的基礎上增減改動,原本缺少的罪名,此次務必補齊,不赦的大罪單獨列出。”
“法典之中,不僅要有罪名和其判定的依據,還應有大漢的其他政令製度,考覈官員的依據,以及各部的工作章程。”
陳群微不可聞地抽了一口氣。
光從這裡就不難聽從,此番的工作量著實不小。
可也正是不小,才讓他愈發精神振作,意識到,自己和父親雖然晚來了朝廷一步,但當真趕上了個好時候,因正值陛下的用人之時,混到了一個絕好的位置。
但當沮授再度開口的時候,陳群才意識到,原來他對這工作沉重的認知,還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陛下的意思,此番製定的法度,既是新法,便要適宜於向各州郡推行,讓百姓知曉,還不止要他們知道,何罪該判何刑,更應知道,律令執行嚴苛的內在,仍是為了讓百姓知曉仁義禮智信的道理。因此,在律令議定之後,還需對其逐字逐句進行注釋,更有甚者,應當以實際的斷案為例,補注在後,名為疏議。”
跟百姓說那一長串的犯罪名目和懲處條目,他們是不一定看得懂記得住的,但若能用實際的案子來做個備注說明,就清楚得多了。
可這樣一來,對這些製定律法的人來說,尋找過往卷宗,將合適的揀選出來,充當說明,簡直是個令人眼前一黑的浩大工程。
洛陽的刑獄卷宗已被燒毀,這些東西都隻能從地方抽調……光是一想,就覺棘手難辦。
但在場幾人都非庸才,聽得懂陛下的意思。
既要寫得出令人信服的疏議注釋,這些律法條文,就一定要足夠有理有據!
否則,如何能夠服眾,用來教化那些需要補充說明才能理解法律條文的人呢?
沮授又道:“此外,陛下還有兩句話,希望我等務必在辦事時牢牢記住。”
“其一,天下動亂,戶籍、土地、賦稅、婚姻的律法,必須當先劃定,不可輕率,與農耕、畜牧、倉儲、均輸方麵有關的律法,位列其次。”
“其二,昔時因先帝斂財無度,以縑絹贖罪之事,已變得過於混亂,如今重定律法,這贖刑之事,從適用的罪名到罪人身份,都務必謹慎規定。朝廷確是缺錢缺糧之時,但不可胡亂定律,收受錢財,以至於人人不將法令當一回事。大惡,不僅不可赦,更不可贖。”
陳紀人雖年邁,卻是主張重設肉刑,以讓世人敬畏法令的激進派,一聽這話,當即點頭稱是:“該當如此,該當如此!”
以財贖罪之事,自商周之時便有,所謂古往今來,已成慣例。朝廷要統治萬民,要充盈國庫,或多或少需要依托此道。
可先帝在位時,連官職爵位都可以隨意買賣,三公這樣的國家棟梁之位都掛出來明碼標價,這以錢財贖罪,自然也開辦得如火如荼。
如今陛下要重新議定律法,這個已被鑿開的窟窿,必須即刻填補回來。
雖說兒子不便於議論父親,但買了太尉官職的崔烈還被兒子嫌棄,說出“小杖則受,大杖則走”這樣的話,毫不給當爹的麵子,那先帝被陛下這位明君譴責兩句,又有什麼問題?
大罪不赦不贖,才能讓因洛陽動蕩而陷入混亂的天下秩序,以最快的速度恢複過來。
陛下的這兩條底線,都很有必要!
陳紀不怕陛下不懂法,將一堆事務推到他們的頭上,隻怕陛下亂指揮。
沮授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便是律法之中與詐偽有關的規定,在戰時稍稍放寬一些。這也是陛下的意思。說是荊州那邊用於說服蒯氏聽令,協助爭奪荊州時,陛下派去的朝臣有些不合太平律令的舉動。”
在座眾人彼此看了看,總覺得沮授這話說的,似乎還另有未儘之言。但見他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也就各自點頭,示意對此瞭然。
“最後,律法用詞,儘量減少生僻字的使用,免得法令傳播困難。但若勢在必行,以言辭達意為先,不必非要遵從這一條。”
沮授朝著眾人頷首示意:“接下來的事情,就有勞諸位了。”
因臨近洛陽各州的卷宗,仍在向此地運來的路上,這支臨時成立的立法隊伍並不能即刻開工,而是先各自在洛陽尋一落腳之地住下,自明日起,摸索這新律的成書框架。
更準確地說,是因陳紀和陳群到得最遲,由人接待他們前往預留出的宅邸。
陳群和這帶路的人攀談了兩句,才愕然得知,此人竟不是個簡單的領路隨從,而是陛下委任的城門校尉,因往來於河內與洛陽之間傳訊,才恰好不在陛下的身邊,而身在此地。
又因某種緣故,自告奮勇地來給陳紀父子領路。
陳群竟不知該不該說,自己頗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在他們入關時就聽士卒說到過孫輕的名字,也提到了他作為陛下元從的特殊地位。
可現在,卻是孫輕一副敬仰的表情,看向了他們父子。“難怪陛下說,多讀書是有用的……”
陳群不知為何,有些想要後退一步,避開孫輕的視線:“……將軍何出此言?”
孫輕連忙擺手:“彆緊張彆緊張。”
他一邊說,還一邊笑了出來:“哈哈,要不是你們提醒,我們還一時半會想不到,原來這票選將領一事,還可以投袁紹呢!”
“你們不知道,這訊息一出,就被換班戍守的士卒送到了洛陽。然後啊……”
孫輕原本笑的動靜還不大,可把話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就難以避免地想到了今日早上看到的場景,突然笑得有些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那些士卒中,有一部分人是已先投了票的,雖然這選擇艱難了點,但總算給出了個答案,把投票用的竹片交了上來,結果一聽還能投袁紹,全來把這竹片給要回去了。”
“多虧二位,多虧二位……”
孫輕在剛聽到這訊息的時候,也先愣住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還真是個絕佳的選擇!
相比於讓這些士卒糾結萬分,覺得投了誰都是對不起某位將軍,還不如投個“眾望所歸”的,起碼戍守洛陽的士卒都心安了。
至於袁紹心安不心安,那就是另外的問題了。
孫輕興高采烈地說道:“二位此來,在律法上如何不說,在這件事上,卻是先立了一大功了!”
要不然,他又為何要來看看,這陳氏父子是何許人也呢?
陳群沉默了一下,竟不知這引導風尚,到底該不該說是件好事。
他遲疑著問道:“可這票選結果若真是袁紹,陛下會讓他……”
會讓袁紹這位世家貴子去養鴨嗎?這職位若是真落定了,往後誰還記得袁紹曾為司隸校尉,隻知那養鴨大將了!
孫輕一臉理所當然,彷彿陳群問了一個好生莫名其妙的問題:“為何不能?”
袁紹若能得票最高,也就證明瞭他在軍中,是士卒心中的無用將領之首,不僅對陛下無功,甚至有過。這樣的人,被末位淘汰去牧鴨,有什麼問題嗎?
他都該謝謝陛下對他的恩賜了。
如今抵達洛陽的各位“賢才”,還有相當一部分人隻能從事胥吏的工作,因陛下置身河內的緣故,連陛下的麵都沒有見到。若是這些人知道,這牧鴨,是被陛下器重的沮授提出,朝廷今歲的大事之一,恐怕會對這個職位搶破了頭,真競爭起來,還不知能不能輪到袁紹呢?
還輪得到他嫌棄?笑話!
當孫輕趕赴河內,將此地的結果告知陛下的時候,也果然聽到,劉秉在翻閱了片刻呈遞上來的統計後,忽而失笑:“這安排也好。”
袁紹此人,畢竟是有些本事的,在方今這個各方都缺人辦事的時候,真讓他什麼都不做閒置著,還真是有點浪費了。
他和沮授說,希望對人依法定罪,也並不是一句托詞,而是真打算將其付諸實踐。
若是袁紹真能改過自新,從牧鴨做起,抗衡司隸常見的蝗災,以保住百姓的莊稼,那也未嘗不能成為一個勞改贖罪的典範。
往前的事情,便就此翻篇,不必再提。
至於袁紹可能知道他和劉辯身份有異?那其實也算不上什麼。
劉辯自己都樂得隻做個協助朝廷匡正禮法的官員,而不是那個讓他提心吊膽的皇帝,覺得他推斷出的“真皇子”劉秉,要遠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這樣一來,光袁紹在那裡一頭熱有什麼用?
同樣心中有所懷疑的劉表,現在不是也好好地做著冀州牧了嗎?
荀攸卻在旁,聽得有些不太樂觀。
他也是出自世家名門,深知這其中有些人的傲氣。
雖說袁紹論起出身,本是庶出,但自過繼給伯父後,他在家中的話語權就不小,也多得家中長輩提攜,才能在年紀不算大的時候就在朝中擔任要職,成了司隸校尉,還比袁術更多地涉及到袁氏內部對於家族前程的安排當中。
這樣的人,享受夠了家世所帶來的便利,等同於是在朝堂之中,習慣了先走捷徑,再憑借能力辦事,真能接受這樣一個官職嗎?
他會不會覺得,陛下仍對於他引董卓入京一事有所怨恨,不僅褫奪了他的身份和家財,現在還要用這樣的官職來嘲弄欺辱於他?
明白人會知道,陛下是真希望他能藉此“要職”好好反省,認真做事,有了拿得出手的功績後,自有其他位置可做。
對於已走入了死路的人來說……
“公達,你在想什麼?”劉秉忽然瞧見,荀攸一派神遊天外的樣子,開口問道。
荀攸也不怕將話說出來,“臣是在想,袁紹他會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能理解陛下遵從眾意,讓他牧鴨治蝗的良苦用心?”
劉秉道:“可我已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了,但願他知道,什麼纔是最好的出路。”
相比於袁術這個先上山挖薯蕷,後去涼州裝匈奴逃兵的人,袁紹這個去處真不能說是差,甚至該說是再好沒有了。汝南袁氏失去了財力,也在朝廷上失去了袁隗、袁基這些重臣,若要光複家業,治蝗怎麼都比守倉庫好。
前程都擺在眼前了。
袁紹難道看不出嗎?
哪怕是心中怨懟,也該忍辱負重,先尋求立功的機會。
劉秉笑了笑,向荀攸道:“若是公達還不放心的話,那就在排程官職時,再多告訴他一句,他如今在軍中是這樣的名聲,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還望他自己清楚。”
有這樣的“口碑”在,劉秉突然提拔他,讓他官複原職,那纔是天大的笑話。能不被閒置,他都該偷著樂了。
若能除蝗滅災,收獲的民心必定不少,這不正是他扭轉口碑的機會嗎?
荀攸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對,但從陛下的角度,這確實是最好的安排,如今又有涼州前線正在交戰之中,哪來的多餘時間留給袁紹悲秋傷春呢?
孫輕也很快帶著對袁紹的牧鴨校尉委任,回到了洛陽。
可就在短短五日之後,孫輕便又一次來到了河內。
他自馬背上跳下,疾奔到陛下麵前時,麵上的震驚與緊張還未徹底消退,也讓眼見這一幕的劉秉,在心中生出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他開口便問:“袁紹那邊出事了?”
製定律法的沮授那邊,還有不少的準備工作,很難鬨出什麼讓人失態的事端,孫輕此等表現,隻能是因袁紹而起!
劉秉也在下一刻,聽到了孫輕未能平複呼吸,急促給出的答複。
“是出事了——陛下!袁紹他跑了!”
孫輕簡直要被袁紹的操作驚呆了,完全不明白他此舉是何意思。“他……他不僅自己跑了!他還借著更換官服的機會,把滎陽王一並劫走了!”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大概在11點前,最近這段劇情不想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