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 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
陳璐窈他們也明裡暗裡問過她和何檸之間的事情,兩個人隻是笑著雲淡風輕地說誤會而已。
常秋時一直想不明白會是誰舉報的呢,後來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有時候逃跑操就去那個死角,還會在那裡看手機,要是真的全方位無死角的話,她也早該在辦公室喝茶了。
什麼同學舉報,又或者是監控之類,想必應該都是季紅英敲打他們的藉口,季紅英看出什麼來了,看出一些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或者下意識隱藏的東西。
季紅英不愧是那麼多年的老教師,她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常秋時心裡到並不怨恨季紅英就這麼戳破他們兩人,更多的是不解和不甘,還有一絲苦澀與輕微的刺痛。
最開始,她原本以為跟何檸或許高中三年都不會有什麼交集。永遠隻能遠遠地看著他站在領獎台上,看著他在榮譽牆上的照片,看著他和自己之間分數的差距,聽著老師和家長之間對比的話語,偷偷咀嚼著一次次落後於他而產生的不甘與自卑,又一次次下定決心一定要超過他。
可是因為一次意外,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平時隻能仰望的人突然鮮活了起來。原本平行線的兩個人產生了交集,慢慢地產生了密密麻麻的聯係,也誕生了千絲萬縷的心緒。
現在兩個人的世界被強硬的分隔開來,操刀者不是季紅英也不是家長,是他們彼此。
高二下學期各科也都陸陸續續進入了高三總複習,常秋時和何檸之間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怎麼說過話了。
時間緊迫,卷子和雪花一樣落了下來,對於未來的迷茫重重壓在每一個人的心裡。
他們五個人之間也僅僅出去聚餐了一次,是為了給陳璐窈踐行,她要出去集訓了。
常秋時很明顯地感覺出來,自從那天從季紅英辦公室出來,何檸似乎都在若有若無地避著自己。
為什麼呢,常秋時想不通。
而且,一定要這麼決絕嗎。兩個人不能以朋友的身份相處嗎。
大概或許真的不能吧,身邊許多早戀的同學基本上沒有什麼很長久的,個月便撕破臉皮,互相扯著對方的痛點詆毀。當時情到深處訴說的痛苦都化作了此刻的利劍。
常秋時更害怕的是萬一越瞭解對方,越會發現對方有許多缺點。
她倒是不會覺得何檸有什麼很大的缺點,但是她會害怕何檸發現自己其實就是一個遇到問題就想逃避,脾氣也不好,情緒也不穩定,特彆多負能量的一個人。
然後何檸滿眼失望的對自己說:“常秋時,你沒救了。”
很快,又到期末考試了。
常秋時的成績慢慢有了回升,現在能夠在級部前五了。
陳璐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說服了爸媽去學畫畫走藝考,也去了集訓。
陸一舟也進入瞭如火如荼的競賽生活。
魏婧汝的成績一直在級部前十,特彆穩定。
何檸一直都是級部第一。
級部裡也一直延續著滾班製的規則,這次期末考試一結束,班裡便有了些許變化。
出去了一個吊車尾的男生,進來了一個女生。
不過這個女生似乎很好學,求知若渴。
常秋時經常能看到她去問何檸題,東問西問的,什麼愚蠢的或者有難度的都問,彆人的時間就不是時間嗎,就不能自己好好思考思考然後去問老師嗎。
今天期末考完試,那群老師的閱卷速度也很快,兩三天的功夫便批閱出來了,排名也自然而然出來了。
常秋時微微靠在大廳中央的柱子上,張貼排名的榜前圍了一堆人,一個個踮著腳爭著看自己的排名。
她微微扶了扶眼鏡框,遠遠一望,目光從最左側自上而下掃過去,不出意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排名。
級部第二。
常秋時沒有太大的情感波動,隻是鬆了一口氣之外還有一些些失落感,她直接轉身下樓回了教室。
她們那一層走廊上的燈有幾個壞了,燈光忽明忽暗,常秋時踱著步子慢慢晃進了教室。
一進門,亮黃色的燈光充斥了眼簾,霎時間和昏暗的走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常秋時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
“哎何檸,這個題我還是不太懂啊,老季講的太粗略了,感覺跳了太多步驟。”
常秋時下意識循著聲音看過去,方倩,也就是前天剛進班裡的女生,她正抱著題站在何檸的桌子旁一如既往的問題。
常秋時把目光收回來,不動聲色回了自己的座位,又問!還問!
她有些煩躁地在草稿紙上亂劃了幾下,越劃越用力,力透紙背,最後乾脆把幾張草稿紙一撕團成一團“哐”的一聲扔進了何檸不遠處的那個垃圾桶。
方倩被突如其來的一聲脆響嚇得抖了一下。
常秋時沒有直接回過頭來,而是慢慢往旁邊一轉,直直地和何檸的目光對上,她沒有立馬往回收,而是凝視了他幾秒,最後順帶掃過了方倩。
常秋時坐了回去,有點衝動了,愛問不問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擡頭看了眼表,八點五十了,馬上上最後一節晚自習了。
這是這個學期最後一節晚自習了,明天再上小半天就放暑假了,放半個月的暑假轉回頭來就是高三了。
快放學的時候,常秋時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特彆想那樣實施。
鈴響的時候,常秋時沒有像之前一樣避著他似的提起書包就走,而是拿起一旁的單詞書看了起來。
還時不時借著反光的水杯看一下後麵的何檸。
他們之間說不上誰更躲著誰,自從那天以後,兩個人之間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沒有多餘的解釋也沒有多餘的挽留,隻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十分鐘後,常秋時瞥見何檸開始收拾東西,三兩下把東西劃進書包,起身單手一拎徑直從後門走了出去。
常秋時看到他沒有看過來,哪怕是一眼,又或是一個轉頭的動作也沒有。
她把單詞書重重往書包裡一放,用力一拉拉鏈也起身跟了出去。
兩個人無法說得清楚是誰更避著誰,之前常秋時都會儘量避免和他一起走,要麼提前要麼刻意和他拉開一段時間,今天卻湧上一陣衝動。
常秋時在何檸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甚至是拿鑰匙開車鎖的時間都掌握的剛剛好。
何檸從自行車後視鏡裡很清楚的看見常秋時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準確的來說是下頜線蹦的僵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隱隱透出幾分不高興的意味。
何檸隻是就這麼望了一眼,他似乎能察覺到常秋時為什麼不高興,但他沒有選擇停下來,而是直接加快了速度騎過了前麵的路口。
常秋時沒想到他突然加速,看見前麵路口的倒計時的5逐步變成0,接著前麵的人的發絲被路燈映的通紅,綠燈變成了紅燈。
“嘶啦”一聲,車輪狠狠碾過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常秋時手臂肌肉驟然繃緊,牢牢鎖死車把,整個人因急刹的衝力前傾半寸,最終堪堪將車刹住。
她停在原地冷冷地看著何檸的背影慢慢縮小成一個圓點,心裡騰地燃起了怒火。
……
第二天中午,食堂人滿為患,上樓梯都堵的鼻子幾乎貼近前麵一個人的後背。
常秋時仍然記著昨天的事,心裡很不爽。本來是雙方心照不宣的疏離,常秋時忽然像反悔了一樣要撕裂這張不存在的合約。
她微微眯了眯眼,端著剛剛在視窗打的飯掃視著食堂裡的每一個座位,常秋時偷偷觀察過,何檸最常來的地方就是二樓,恰好她也喜歡在二樓,正好不用再多費什麼力氣。
果不其然,常秋時目光掃過中間的時候便看見了何檸的背影。
常秋時不假思索的邁開腿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站在何檸對麵的位置那裡開口問:“同學,這裡有人嗎?”
何檸聽後,筷子微微一頓,但並沒有擡起頭來,隻是簡單地拋了兩個字:“沒有。”
常秋時心裡的火更加旺盛了,她把盤子往桌子上“哐”的一放,就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何檸對麵。
何檸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常秋時忽然這樣覺得很沒有麵子,本來滿腔的怒火此刻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她突然感覺對方根本就不在乎不在意,隻有自己還停留在原地打轉。
這頓飯吃得味同嚼蠟,常秋時看了眼表,快十二點二十了,何檸對她就像陌生同學坐在對麵一樣,毫無反應!
這本來不就是她想要的形式嗎,又在糾結什麼呢常秋時。
常秋時深深凝視了何檸兩秒,接著乾脆利落起身抄起盤子準備往外走。
她一站起來轉身的一瞬間,眼眶忽然不由自主的發酸,鼻子一瞬間堵得厲害。
常秋時剛邁出去兩步,卻聽見身後——
“等等……常秋時,我們找個時間談談吧。”何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