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140章 宋濂至
接連幾日,嶲州城表麵看似風平浪靜,內裡卻暗流洶湧。
自孫家一夜之間化為焦土後,馬騫、吳本德等幾位家主的拜帖,便如同雪片般飛向城南的王家老宅。
帖中的措辭一封比一封謙卑恭敬,從最初的“仰慕風儀,懇請賜見”,到後來的“有要事相商,乞求垂憐”,字裡行間無不透露出焦灼與驚懼。
然而,這些拜帖送入老宅,卻如同石沉大海,杳無迴音。
王玉瑱並非沒有收到這些帖子。段鬆每日都會將一疊製作精良的拜帖整齊地放在他的書案上。
他隻是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些熟悉的名字,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嘲,隨即便將帖子隨手丟在一旁,不予理會。
他依舊每日陪著妻子崔魚璃在庭院中賞花弄草,或是獨自在書房揮毫潑墨,彷彿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他刻意晾著這些昔日傲慢的地頭蛇,任由恐懼在他們心中如同野草般瘋狂滋長。
這份刻意的忽視,比任何直接的威脅都更令人煎熬。
馬騫在府中坐立難安,每日都要詢問數次王家可有迴音,得到的卻總是管家無奈的搖頭。
他開始反複回憶那夜宴席上的每一個細節,後悔自己為何沒有早些看清這尊煞神的真麵目,更後悔自己那點可笑的試探和敷衍。
吳本德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數次想要硬闖王家老宅,卻被自家還算清醒的子弟死死攔住。
他夜不能寐,一閉眼就是孫家那片焦土的景象,彷彿下一個被烈焰吞噬的就是他自己。
王玉瑱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不需要與他們談判,至少現在不需要。
他要讓他們在無儘的等待和猜疑中,自己先崩潰掉所有的心理防線。他要讓他們清楚地認識到,在這盤棋局上,執子的人是他王玉瑱,而他們,連何時被拿起、何時被舍棄,都沒有置喙的資格。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暖暖地照在書案上。
王玉瑱執筆,在一張素箋上從容落下最後一筆,一幅秋菊圖躍然紙上,氣韻生動。他擱下筆,對侍立一旁的段鬆淡淡吩咐道:
“告訴門房,今日的拜帖,不必再送進來了。”
“是,公子。”
段鬆領命,心中明瞭,公子對嶲州這些豪強的耐心,已然耗儘。下一場風暴,或許就在這看似平靜的僵持中,悄然醞釀。
就在王玉瑱刻意晾著馬騫、吳本德等人,讓他們在恐懼中備受煎熬的第七日午後,段鬆步履比往常略顯急促地走入書房,低聲稟報:
“公子,項方回來了。人已到府外,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位姓宋的先生。”
王玉瑱執筆的手微微一頓,墨跡在紙箋上凝成一個濃重的點。
他緩緩放下狼毫筆,抬起的眼眸中,平靜之下是暗流湧動。“帶他們去東廂靜室。”他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片刻後,王玉瑱步入陳設清雅卻隱含肅穆的東廂靜室。
早已等候在此的項方立刻上前,抱拳行禮:“公子,幸不辱命。”他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連日趕路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王玉瑱微微頷首,目光卻已越過項方,落在了靜室窗邊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影上。
那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
隻見他身著一襲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衫,身形頎長卻略顯單薄,臉色是一種久未見陽光的蒼白,眼窩深陷,帶著濃重的陰影,唇色也有些淺淡,乍一看去,確實像是個纏綿病榻的孱弱書生。
然而,當他抬起頭,那雙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望向王玉瑱時,裡麵卻沒有任何病氣,隻有一片清明、沉靜,以及一種彷彿能洞悉人心的銳利。
四目相對的瞬間,靜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沒有寒暄,沒有客套,一種無聲的較量在兩道目光之間流轉。
王玉瑱打量著這個被族兄王驚塵極度信任,卻又在族兄死後杳無音信的神秘人物。
而宋濂,也在平靜地審視著這位取代了王驚塵,如今執掌嶲州棋局的王家二公子。
“宋先生,”最終還是王玉瑱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一路辛苦。項方行事粗莽,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宋濂聞言,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帶著些許無奈的弧度,聲音因疲憊而略顯沙啞,卻依舊清晰:“公子言重了。項大哥……一路‘照料’得極為‘周到’,風餐露宿,鞍馬勞頓,讓宋某此番著實體驗了一番何為‘快馬加鞭’。”
他話語中那微妙的停頓,讓一旁的項方麵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王玉瑱自然聽出了這話裡的弦外之音,但他並未接這個話茬,而是踱步至主位坐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待宋濂也在對麵落座後,他單刀直入,目光如炬:
“宋先生是聰明人,當知我讓項方千裡迢迢請你前來,所為何事。”
宋濂迎著他審視的目光,並無絲毫閃躲,坦然道:“驚塵公子之事,宋某亦感痛心。公子是想知道,他遇害前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為何他死後,宋某並未主動聯係太原王氏,尤其是……公子您。”
“不錯。”王玉瑱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我族兄信你,重你,視你為肱骨。他的死,疑點重重。而你,作為他最信任的幕僚之一,在他死後卻銷聲匿跡,甚至在長安經營起書齋,過起了隱士生活。宋先生,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他的語氣依舊平穩,但靜室內的溫度卻彷彿驟然降低了幾分。項方的手,已在不經意間按在了腰間的短刃上。
麵對這直指核心的質問與隱隱的殺機,宋濂卻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那深陷的眼窩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痛惜,有追憶,最終化為一片深沉的凝重。
“因為,”他抬起眼,直視王玉瑱,一字一句道,“驚塵公子在最後一次見我時,曾有過交代。他說,若他遭遇不測,除非是您——王玉瑱公子親自派人來尋我,否則,讓我絕不能向太原王氏內部的任何人,透露半分訊息,包括……您的父親,王侍郎。”
此言一出,王玉瑱的瞳孔猛地一縮!
族兄王驚塵,竟然在生前就預料到了危險?而且,他指定的唯一托付之人,竟然是自己?還特意排除了父親?!
這背後的含義,讓王玉瑱心底寒氣直冒。他意識到,族兄之死牽扯的,恐怕遠比他想象的更為黑暗和複雜。
而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宋濂,手中或許正掌握著能揭開所有謎團,甚至顛覆局麵的關鍵鑰匙。
靜室之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拉長,投在牆壁上,彷彿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決定命運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