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仙行 第1051章 人母現
就在下一個瞬間,那座原本漆黑如墨的金字塔突然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巨大手掌給硬生生地拆解開來一般,其表麵的蜂巢狀艙格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剝落下來,然後迅速地化作了數以億計的黑色微粒。
這些黑色微粒並沒有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四處飄散、煙消雲散,而是在原本的位置上以驚人的速度急速旋轉著,並且在旋轉的過程中不斷地重新組合、拚接,就好像是一場逆向的沙塵暴正在肆虐一般。
眨眼之間,一座高達數千丈的三峰巨山就這麼突兀地從地麵上拔地而起,直插雲霄!這座巨山的山體呈現出一種蒼茫的青色,岩石的縫隙之間還滲出了一些古老的苔痕,給人一種曆經滄桑、歲月悠長的感覺。
而山峰的頂部則隱沒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彷彿這座山自從開天辟地以來就一直矗立在這裡,從未移動過一般。
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巔,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石階,石階的表麵因為歲月的磨礪而變得光滑如鏡,但是卻沒有生長出哪怕一株雜草,乾淨得讓人覺得有些刻意。
李忘川站在這條石階的第一級台階前,他的鞋底不經意間踩碎了一粒已經風化的岩屑,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就在這一瞬間,山頂與他之間突然有一條因果絲線猛地繃緊了起來!這條絲線雖然無形無色,但是卻彷彿有著無窮的力量,就像是一根被燒紅的銀線一樣,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胸腔,然後狠狠地拽了一下他的心臟,讓他的心臟猛地一沉。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真實了,真實到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剛才所經曆的一切,包括宇宙、金字塔、龍鯤、翠影劍,都隻不過是一場黃粱美夢而已,而此時此刻,纔是唯一真實存在的世界。
在山腳的左側,有一處洞穴,它隱藏在陰影之中,顯得異常幽暗。洞口的岩壁上,布滿了碧綠的磷光,宛如無數雙冷眼,凝視著這個世界。
突然,一個身影從洞穴中緩緩走出。那是一位老者,他的灰白長發如瀑布般垂落,衣袍雖然殘破不堪,但上麵卻繡著毒聖宗暗紫色的紋章。他的步伐顯得有些蹣跚,彷彿背負著沉重的負擔。
當他抬起頭時,目光恰好與站在不遠處的李忘川相撞。一瞬間,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眼底翻湧,有愧疚、有尷尬、還有猶疑。
但最終這些情緒都被他深埋心底,化作一片沉默。他隻是死死地盯著腳前那塊已經風化的青石,彷彿上麵刻著一段他無法啟齒的舊事。
李忘川見狀,也先抬起頭,望向山巔。他的眉心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巨山投下的陰影籠罩了他的整張臉,使得那一絲蹙紋顯得愈發深刻。
在他的眼前,山、石階、苔痕、因果線,一切都顯得如此真實,帶著“此刻”的厚重感。可是,剛才他所經曆的一切,卻如同被抽走底片的倒影一般,虛幻得讓人懷疑。
能夠如此輕易地調換真與假,矇蔽他的神魂,這樣的神通至少來自於一個境界遠高於他的巫神。不安的情緒如暗潮般湧上心頭,但李忘川卻強行將其壓回胸腔,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隨即,他心中泛起苦笑,酸澀如未熟野杏。何必執著真假?修行異界、巫神山、金字塔、宇宙……它們都是真實,隻是有人把界限揉成了麵團,讓彼此滲透,讓真假錯位。一念及此,他眼底重新澄澈,像被雨水洗過的青石板。
毒聖宗老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像多年未用的銅鈴:“李……道友,毒聖宗現在怎樣了?玄天祖師為何再也沒有回來?”話一出口,他便咬住下唇,彷彿後悔,又彷彿害怕聽到答案。
李忘川收回目光,語氣平靜:“毒聖宗正與叛巫者大軍誅殺所謂神族;玄天祖師已坐化,壽終正寢。”短短一句,像兩塊青磚落地,砸在老祖腳前。
老祖沉默,皺紋裡擠出苦澀,最終抬頭,眼底燃起決絕:“你要獨闖巫神山,直麵巫神?”
李忘川點頭,嘴角勾起一點笑意,那笑意不帶溫度,卻像刀鋒出鞘。老祖不再多言,踉蹌一步,站到他身後,影子與他影子重疊,表明立場。
李忘川卻未回頭,隻抬手朝身後大地一點。指尖落處,空氣蕩出一圈翠綠波紋,像投入靜水的翡翠。毒聖宗老祖尚未來得及皺眉,便被波紋吞沒,眼前一花,已置身千裡外戰場——毒聖宗與神族絞殺之處。
他愣了半息,旋即怒吼,衝入敵陣;毒聖宗弟子見老祖歸來,士氣暴漲,喊殺聲衝霄。
巫神山山腳,隻剩李忘川一人。他抬腳踏上石階,步履不快,卻每一步都踩得石屑微崩,彷彿要把整座山踩進地層。
行至山門,他停下。那山門隻是一塊天然巨石,中間被劈開縫隙,像被巨斧劈斷的獸骨。縫隙邊緣,苔蘚呈暗紅,像乾涸血跡。
突然間,在那道縫隙前,一扇破舊的木門毫無征兆地憑空浮現。這扇門的高度不過一丈左右,門板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裂紋,甚至有一角已經殘缺不全,露出了裡麵灰白色的木茬,顯得十分破敗。
伴隨著一陣悠長的“吱呀”聲,門軸緩緩轉動,彷彿是一位年邁的老人在發出沉重的歎息。聲音在寂靜中回蕩,讓人不禁心生一絲寒意。
緊接著,一位女子從門後緩緩走了出來。她身著一襲拖地的長裙,顏色如同深夜的星空一般深邃,布麵上點綴著無數細碎的銀點,宛如銀河中的點點繁星。當她行走時,這些銀點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彷彿整個銀河都在她的裙擺間流動。
乍一看,這名女子的容貌並不出眾,隻能算得上清秀而已。然而,當你再仔細端詳時,卻會發現她的眉眼之間彷彿彙聚了天地間所有的色彩。
她的眉毛如遠山含黛,微微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她的眼眸恰似秋水映星,深邃而明亮,彷彿蘊含著無儘的智慧和溫柔;她的嘴唇不點而朱,微微上揚的嘴角透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她的肌膚白皙如雪,宛如羊脂玉般溫潤細膩,沒有絲毫瑕疵。
這種美已經超越了“美”的概念,更像是大道本身具象成了一個人。她靜靜地站在那裡,身上散發出一種威壓,如同母儀天下的皇後一般莊重威嚴,但同時又溫柔得如同春夜輕撫嬰孩的掌心,讓人本能地想要俯首稱臣,完全生不起半分褻瀆之意。
女子抬眸,目光與李忘川相遇。那一瞬,山腳風停,石階靜寂,連苔蘚裡的蟲蟻都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