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169章 雪中飛馳
黑澤領的議事廳，巨大的壁爐內燃燒著粗大的鬆木，劈啪作響，試圖驅散從石縫中滲入的刺骨寒意。窗外，狂風卷著鵝毛大雪，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彷彿在強調著與會者們麵臨的絕境。
佩恩男爵站在長桌首端，身姿挺拔如鬆，但眉宇間鎖著深深的憂慮。他粗糙的手指按壓在攤開在桌上的羊皮地圖——那是描繪著險峻十萬大山的粗略圖卷。他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十天！他們用雙腿走出了這片被諸神詛咒的山脈！”佩恩的聲音低沉，卻像錘子一樣敲在每個與會者的心上。他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官員，以及幾位穿著獨特皮毛服飾、麵容疲憊但眼神銳利的鶯格族求援者。
“現在，大雪封死了每一條已知的道路和小徑。”佩恩繼續道，語氣加重，“大量的異獸布滿山穀。每拖延一刻，鶯格族的老人、孩子就多一分凍餓而死的危險，或者更糟，死於異獸獠牙之下。”
阿爾瓦搓著他凍得發紅的手，麵露難色：“大人，您的仁慈如天上的日月，我們都明白。但…但這天氣，這山路…大軍如何開進？補給線根本無法建立！我們的士兵恐怕沒走到一半，就會凍斃在風雪裡。”
常年外出的普德羅爾雖然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衝動，但也點頭附和：“布林德說得對，大人。常規行軍就是自殺。我們必須等待天氣轉暖。”
“等待？我們等待，鶯格族就會滅亡！他們是我們最堅定的山林盟友，他們的馭獸知識，植物親和，還有遊騎，多次幫助黑澤領於危難！這不是選擇，這是責任！”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焦躁，目光變得銳利而充滿決斷力。
“道路不通，我們就創造道路！”佩恩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木匠坊全體動員！我要的不是幾架，而是能裝載人員和物資的大量雪橇！立刻去辦！”命令不容置疑，帶著金屬般的鏗鏘。
不等眾人完全消化，他轉向下一項：“我自己親自去麋鹿鎮。
隻有召喚那些麋鹿，讓它們的鹿群出動。它們的蹄子生來就是為了征服這樣的雪原和密林。”
布林德和小巴德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但也燃起了一絲希望。變異麋鹿群是黑澤領的秘密瑰寶，它們體型巨大，耐力驚人，在深雪中如履平地。
“布林德，”佩恩的目光轉向他，“你負責後勤，準備好足量的黑麵包、肉乾、治療凍傷的藥膏、燃料。小巴德，你配合他，召集三百名最強壯的勞力，不是戰士，是能背負、能挖掘、能吃苦的漢子！
我們的隊伍需要他們的力量建立中轉點。”
兩人立刻挺直腰板：“是，大人！”布林德迅速拿出隨身賬本和炭筆開始記錄，眉頭緊鎖但眼神專注；小巴德右手捶胸行禮，臉上興奮與緊張交織。
“修斯裡克院長，”佩恩看向他，“召集你所有能動的學徒和懂得醫護的人，帶上我們能拿出的所有藥材。山林裡的嚴寒和意外需要你們的雙手。”
修斯裡克緩緩點頭：“如您所願，男爵。生命至上，我會竭儘所能。”他表情凝重而堅定，眼神中透著醫者的慈悲。
最後，佩恩看向那幾位鶯格族和求援者：“請格桑格雅姐妹整合你們的遊騎和馭獸好手，所有領地內的高階武者，將一同前去，作為隊伍的尖刀和眼睛。我們需要你們的知識在山林裡找到路，避開危險。”
鶯格族人們紛紛以手撫胸，深深鞠躬道：“黑澤領的恩情，鶯格族永世不忘。山林會為真正的朋友讓路。”
幾天後，天氣奇跡般地短暫放晴，雖然依舊酷寒，但風雪稍歇。佩恩的隊伍已然準備就緒。
出發地，景象奇異而壯觀。二百多輛經過改造的寬大雪橇排列整齊，上麵堆滿了物資。拉車的不是馬匹，而是一群體型比尋常麋鹿大上一圈、毛皮厚實、眼神靈動甚至帶著一絲狡黠的變異麋鹿。它們不安分地刨著蹄子，鹿角上掛著冰淩，撥出的白氣凝成霜霧。佩恩騎在雄壯的“烏角”頭鹿背上，與它低聲交流著什麼，他輕撫鹿頸，頭鹿則親昵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臂。
“出發！”佩恩的命令簡短有力。
雪橇在壓實的冰雪道路上滑行，異常輕快，幾乎聽不到多少摩擦聲。變異麋鹿群開始小跑，然後速度越來越快，它們在深可及膝的雪地裡如履平地，甚至能靈巧地避開林間的樹木和岩石，輕盈得彷彿不是在奔跑，而是在雪麵上飛翔。
鹿蹄濺起蓬鬆的雪粉，在陽光下閃爍如鑽石塵；雪橇滑過雪麵的嘶嘶聲與鹿群粗重的呼吸聲交織；森林披著厚重的銀裝，寂靜而肅穆，隻有這支隊伍打破了這片白色世界的沉寂。
馬隊跟在後麵，顯得有些吃力，但在鹿群開辟的道路和雪橇的幫助下，也能勉強跟上這不可思議的速度。
佩恩騎在鹿背上，眯著眼抵禦迎麵吹來的寒風，他表情堅毅，眼神緊盯著前方，不斷觀察著環境和隊伍狀態。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那麼平靜，‘速度比預想的還要快…麋鹿朋友果然可靠。但山脈深處的天氣變幻莫測，必須更快…’
不出兩日，隊伍已然逼近了十萬大山這一段最為險峻的邊緣地帶。地勢開始陡峭，風勢也重新增強，卷著冰粒抽打在每個人的臉上。
佩恩舉起手，隊伍緩緩停下。他眺望著前方如同白色巨獸獠牙般聳立的群山，他勒停頭鹿，手搭涼棚遠望，撥出的白氣瞬間被狂風吹散。
“布林德！”他喊道。
後勤總負責立刻驅趕坐騎上前：“大人！”
“就這裡！”佩恩指著下方一處相對背風、靠近水源（雖然已凍結）的林間空地，“建立前哨站！挖掘雪洞，搭建堅固營帳，儲存至少一半的物資！它必須能起到補給、禦寒、囤放和防禦的作用！這是我們退回和支援的生命線！交給你了！”
“明白！”布林德重重點頭，臉上被凍得通紅，但眼神無比認真，他深知責任重大，這是大軍能否進退的關鍵。他立刻轉身，大聲呼喝著那些隨行的勞力開始卸貨、選址、動工。
佩恩則看向身後精銳的隊伍，百多名騎著變異麋鹿、裝備精良的高階武者，以及全部鶯格族戰士和那位眼神彷彿能看透迷霧的先知巴布。
“其他人，帶上數十日糧食，跟我走！”佩恩的聲音穿透風雪，“兵貴神速！現在，讓我們去拯救~~”
他一夾鹿腹，頭鹿發出一聲嘹亮的鹿鳴，率先衝入了風雪彌漫、危機四伏的密林深處。百騎緊隨其後，如同融入白色風暴的一支利箭，迅速消失在漫天飛雪和扭曲的樹影之中。
他們的身影在狂舞的雪片中若隱若現，麋鹿靈動的步伐在崎嶇山路上留下轉瞬即逝的蹄印，一路上數次有人迷失在風雪之中，好在麋鹿間能有效嗅到同伴的方向，比起前世定位還要精準。風雪呼嘯聲吞沒了隊伍行進的大部分聲響，隻留下一片肅殺而緊迫的寂靜，預示著山林深處即將到來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