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305章 北地的南遷

    一陣裹著冰雨的烈風抽打在萊恩城頭，濺起的水珠打在高加爾團長濃密的胡須上，凝結成細小的冰棱。他粗壯的五指深深摳進垛口斑駁的石縫裡。

他想起剛剛去檢視過的河岸，目光死死鎖定在下方洶湧的斯密恩河上。河水像一鍋煮沸的鉛湯，翻滾著灰白的泡沫，將北地與南岸的風領帝國徹底隔絕。

這裡此刻異常凶險，先前眾人聯合風領帝國，好不容易擊敗共生會，挫敗掠食者軍團，不料又經曆末世天災，此刻元氣大傷下，終於熬過天災，開始積極生產自救，哪裡知道宿敵聖迪亞斯帝國先崩潰了，流民遍地，瘋狂搶掠，還連帶大量的食屍鬼和蝙蝠獸出沒，每日都爆發各類戰爭，好在北地全民皆兵，又可耕戰一體。算是守住了，秋收的到來，迎接到緩衝的時間。但他們現在失去了和風領帝國的聯係，船隻儘毀，無法渡河，斯密恩河如同天塹橫在南下的路上，根據北方的哨探，原故土出現了大量的新物種怪物，這讓一眾冰原貴族們心中焦慮，那些怪物擄掠各處聚集的最後倖存者，還在不斷南下，經過預判，這次秋收收割完畢，冰原帝國也應該南下，彙合剩餘的人類，一同抵抗纔有活路，這點得到了所有北地貴族們的一致認可。如今怎麼過河成為了難題。

“第十八天了，”高加爾的聲音如同被砂石磨過，低沉而壓抑，“還是沒有一點風領那邊的訊息。最後的船在上次天災裡全成了碎片，這該死的河……”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石牆上。

身旁，一位穿著褪色藍絨外套、腰間掛著儀式短斧的貴族——年輕的艾爾瓦，煩躁地踢開腳邊一塊鬆動的碎石。“秋收已經開始，但我們的人手連收割自家田地的糧食都緊張。北方哨探帶回的訊息……一天比一天糟。那些新出現的怪物，它們不像掠食者那樣為了饑餓殺戮，它們……像是在清除，像是在把倖存者當成牲畜一樣擄走。”

他轉向高加爾，眼中帶著血絲：“高加爾團長，我們都清楚，留在北地隻有死路一條。南下的決議全體通過，可現在，我們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他指向下方，“難道要讓我們的戰士，拖著疲憊的身體，冒著被衝走的風險去泅渡？後麵還有女人、孩子和過冬的糧秣！”

高加爾沉默著，下頜的線條繃得像鐵。他的視線從咆哮的河麵抬起，越過眾人，投向後方營地邊緣一個一直沉默佇立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看似普通的陳舊皮甲，身材算不上魁梧，甚至有些瘦削，腰間掛著一把無鞘的闊刃重劍，暗紅色的劍身上滿是磕碰的痕跡。他正是北地僅存的氣境強者，以狂野戰鬥風格聞名的“戰狂”卡洛斯。

似乎是感受到了高加爾的目光，卡洛斯一直低垂的眼瞼掀開了。那是一雙近乎銀灰色的眼睛，裡麵沒有任何猶豫或惆悵，隻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專注。他沒有說話，隻是分開人群，邁步走向城牆邊緣。他的動作並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彷彿腳下的震動都與他的步伐契合。

“卡洛斯大人？”艾爾瓦領主帶著一絲期望和疑惑喊道。

卡洛斯沒有回頭。他在牆垛前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悠長得彷彿要將周圍的寒風都吸入肺中。

“那條河交給我了，剛剛工匠們商討出方案，我來輔助完成。”

隨即，一眾人跟著他，緩緩南行出城，他們向斯密恩河方向前進。

高加爾也感疑惑，眾神殿的祭祀們，能想出什麼辦法？

河岸線上，卡洛斯猛地一腳踏出，踩在了虛空之上！

“奧拉維在上！”有人失聲驚呼。

卡洛斯的身形並未下墜，他腳下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台階托舉，每一步落下，空氣都發出一聲輕微的爆鳴，蕩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他就這樣一步步走向河麵中央，洶湧的河水在他下方咆哮，激起的冰冷水汽打濕了他的褲腳，他卻渾然未覺。

來到河流最湍急的中心上空，卡洛斯停下了。他解下一直背負在身後的巨大鐵索——那鐵索足有成人手臂粗細，末端連著一個巨大的金屬錨鉤。他單手握住鐵索的一端，身體開始在空中緩緩旋轉，起初很慢，隨後越來越快，帶起一陣呼嘯的狂風。

“嘿——！”

一聲短促而炸裂的暴喝從河心傳來。卡洛斯旋轉的身影驟然停止，借著那股恐怖的離心力，他將手中的巨錨猛地擲向南岸！

巨大的錨鉤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像一顆墜落的流星，“轟”地一聲狠狠砸進南岸的岩石地基中，碎石飛濺，整個錨鉤幾乎完全沒入。

北岸城牆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卡洛斯雙手握住鐵索，猛地向後一拉，鐵索瞬間繃得筆直，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彷彿一條黑色的巨蟒，橫貫在了斯密恩河上空。

“繩索！快！”高加爾第一個反應過來，雷鳴般的吼聲驚醒了呆滯的眾人。“把所有的繩索、纜繩都拿來！固定在石柱上！快！”

士兵和貴族們立刻行動起來，粗麻繩、皮繩，甚至鞣製過的獸筋繩被迅速傳遞過來。卡洛斯站在虛空之上，像一座永不動搖的礁石，將北岸拋過來的無數繩索末端，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牢牢地捆綁在那根主鐵索上。

很快，數十根粗細不一的繩索從主鐵索上垂落下來。

“滑索！蕩過去！”高加爾命令道。

最精銳的北地戰士站了出來。他們用皮環套住繩索，口銜短刃，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憑借著臂力和慣性，在風雨中朝著對岸滑去。身影在洶湧的河麵上快速移動，驚險萬分，但無人退縮。

率先抵達南岸的戰士們，立刻利用攜帶的工具和南岸的岩石，開始固定繩索，搭建更為穩固的支點。更多的物資被運送過去：木板、鋼盾、鐵釘……

卡洛斯落地南岸，銀灰色的眼睛冷靜地掃視著整個過程，偶爾會淩空拍出一掌，柔和卻強大的氣勁便會托住一個因體力不支而搖晃的戰士，或是將一段被風吹得糾纏的繩索震開。

當最後一塊厚重的、用廢棄塔盾和門板拚接而成的“橋麵”被繩索吊起，勉強鋪設在那搖晃的繩橋結構上時，一座怪模怪樣、卻足夠堅實的臨時橋梁，終於橫跨在了天塹之上。

高加爾第一個踏上了這搖搖晃晃的“橋”。他踩了踩腳下哐當作響的鋼盾橋麵，回頭望向身後疲憊卻眼神熾熱的部屬。

“橋，有了。”他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斬斷猶豫的決絕，“傳令！優先運輸武器、工匠和種子！秋收完畢後，全軍、全體……南下！”

風雨依舊，但希望，終於隨著這條橫跨激流的怪異通道，延伸向了南岸。那裡，是未知，卻也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