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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出金屋記 第51章 照片上的樣品 “可我們終究是要靠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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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上的樣品
“可我們終究是要靠著自……

蘇念恩看見那嬌豔欲滴的花上還放著一條精美的鑽石手鏈,
便用塗著紅色蔻丹的指尖晃晃悠悠的挑了起來,輕笑道。

“確實是有事想請蘇小姐幫忙。”沈夢州微微一笑,蘇念恩指尖一凝,
利落的將手鏈放回了花枝上。

沈夢洲的臉色未變,
依舊笑意深深。

“想請蘇小姐在接下來的幾日裡給沈某當回導遊。”他眸色淺淡,
專注的看著蘇念恩。

“這樣我想七天的滬市之旅會很愉快的。”

“七天。”蘇念恩一怔,這個之前沈夢州可從未提起過。

“嗯,家父發來電報,說希望我早日回港,
還有幾樁生意要處理。”

蘇念恩的眉心皺成了一個淺淺的川字,又很快散去,她笑著將女傭喚過來,讓她將東西放到大客廳的桌子上,
然後回頭,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那沈先生”

“就讓我來好好進進地主之誼吧。”

蘇令徽趴在窗邊看著養眼的兩人相攜離去,心情好了一些,
她多希望四姐能找到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啊。

隻是轉頭想起了司家,又有些憂慮了起來,
不知道蘇公館能不能處理好與司家的事情,
她可是聽葉媽和阿春說過太多結親不成反結仇的事情了。

想來想去,
蘇令徽將最後一口夾著草莓果醬的小餐包塞到嘴裡,
忽然聽見了柳佩珊的聲音。

她頓時開心的連蹦帶跳的人跑了出去,像一隻離巢的小鳥一樣紮在了柳佩珊身上膩歪了起來,柳佩珊費了好大勁才把小姑娘從自己身上薅出來。

三伯母唐英也趕忙出來招待,不知為何,她今日格外熱情,殷切的領著二人去看剛剛收拾好的房間。

這間原本屬於蘇念湘的房間位於小副樓的三樓,
是整棟樓裡麵積最大也是采光最好的一間,除了有起居室、臥室和浴室外,還有一間大大的閣樓。

本來答應要收拾出來給蘇念靈住,但是唐英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讓蘇令徽住。

屋子裡的各色基礎傢俱和蘇念靈房裡差不多,但蘇念靈那裡還多了好幾個大衣櫃放著四季衣服,各色的玩偶抱枕也塞滿了屋子,因此就顯得這間套房有些空落落的。

唐英說讓蘇令徽之後隨著自己的心意慢慢添減。

蘇令徽緊緊的抱著母親的小臂,不願意伸頭仔細打量,她逃避似的垂著腦袋,心裡很是難過。

柳佩珊一邊挽著已經很大隻的女兒,一邊溫言細語的感謝著三伯母唐英,她知道接下來的兩年,蘇令徽的大事小情就要靠唐英來照顧了,因此也比平時更多了幾分熱情。

唐英笑的很是大方,她拉著手,告訴蘇令徽缺什麼都和她說,不要客氣,把這裡當做自己家一樣的。

蘇令徽禮貌的點了點頭。

“等明天,你湘湘姐回門時,你們小姐妹又可以好好聊聊了。”

提起蘇念湘,唐英喜笑顏開,她不無得意的表示回門和祭祖結束後,蘇念湘和趙鴻文要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環球蜜月旅行。

“現在可不比以前,以前哪有這些花樣。”她捂著嘴笑道。

“不過四弟妹,幾個妯娌中還是你有福氣。”她朝著柳佩珊恭維的笑了笑,心中有些羨慕,不過她也明白,誰讓蘇大老爺是豫省的二把手,而她的丈夫隻是一個子承父業的富商呢。

但蘇念湘的婚事已經是她能爭取到的最好的了,她伸手掩住嘴角的自得。

接下來就是蘇念靈了,她必須趁老頭子還在的時候,再找到一門好親事。

還是要讓念靈多和令徽一起玩,週二少看起來很喜歡蘇令徽,說不定來往之間,念靈就能和週二少交好的朋友看對眼了呢。

唐英對蘇令徽笑的更親熱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熱情的三伯母,蘇令徽和柳佩珊坐在了起居室的繡花布藝沙發上,蘇令徽嚶嚶著把頭紮到了媽媽的腰間。

柳佩珊把她揪了起來,沒有了剛剛的溫婉得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女兒。

蘇令徽嚇得一抖,趕緊和她一五一十的說起了這兩天的經曆,說了林三的死亡、孫豪的從軍、趙鴻文的背叛、蘇念湘的選擇。

又絮絮叨叨的說起周維錚給她的承諾,樊小虎的受傷,錢永鑫發現的翻戲黨,白夫人送的裙子,隻是偷偷的略過了自己被追逐的部分。

她不願意讓媽媽擔心自己。

“你這幾天還真是精彩。”

沉默了半響,柳佩珊開口道,神色不喜不怒,但她環住女兒的手臂卻越縮越緊。

她望著女兒揚起的小臉,上麵是滿滿的濡慕和信任,看上去還和那個小時候圍在她膝頭打轉咿咿呀呀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可,那個小女孩終究長大了,自己開始麵對這個世界,跌跌撞撞地前行。她再也不能將女兒抱在自己的懷裡,隻能選擇放手。

隻是保護她已經成為了自己刻在身體的本能,某一刻她也很想像蘇大老爺一樣,畫一個小小的圈子將蘇令徽放在裡麵,讓這世間一切的風雨都打不到她的身上,永遠在自己的膝下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但她知道蘇令徽不會快樂的,對於一些人來說,那個圈子代表著安全和庇護,可對於另一些人來說,那代表著束縛和自我的閹割。

“媽媽,你覺得念湘姐的選擇對嗎?”

蘇令徽還在喋喋不休的追問著,柳佩珊的眼裡浮出笑意,女兒就是這個樣子,在熟悉的人麵前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我們能打贏這場官司嗎?”

“爸爸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蘇令徽像變身成十萬個為什麼一樣詢問著。在她的心裡,蘇大太太總能給出所有問題的答案。

可這次柳佩珊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我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沒有人能徹底的理解另一個人。”她微笑著告訴女兒。

蘇令徽想起蔡大偉看著她眼睛說出的那句話,自己最初以為蔡大偉是個見錢眼開的人,可他最後說出的那一番話卻打破了自己對他的印象。

“我們隻能尊重他人的選擇。”柳佩珊接著說道。

“同時保護好自己。”她緊緊抓住了女兒柔軟細膩的手。

“保護好自己,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明白嗎?”

柳佩珊的眼睛裡閃出了細碎的光芒,裡麵有著不能言說的痛苦。蘇令徽不由得紅了眼圈,把頭埋進了媽媽的懷裡,鄭重的說道。

“我知道了。”

不知為何,她忽然感覺到媽媽變小了,小到好像站在了自己的心尖上。蘇令徽伸出雙手,溫柔的摟住了媽媽,從她身上汲取的同時也給予著力量。

時鐘滴滴答答的轉動著,母女兩人的貼心話終於告了一段落。柳佩珊收拾好心情,她今日還有正事要乾,那就是給蘇令徽辦理轉學事宜。

而一聽見這話,蘇令徽的神情又蔫吧了起來。

“我不想,我不想。”她哼哼唧唧的說道。

柳佩珊不搭理她了,蘇令徽知道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也就悻悻的慢慢止住了哼嚀。

“你不是老覺得洛州的書啊、訊息啊都比滬市慢一大截子嗎?不總想交一些新的朋友嗎?不總是說好多你崇敬的知識淵博的先生都住在滬市嗎?”柳佩珊這才轉頭開始慢慢安慰女兒。

“天高皇帝遠,你這隻小猴要無拘無束的玩上好一陣子了。”她朝女兒暗示性的眨了眨眼。

“!”

蘇令徽頓時大吃一驚,驚訝的看著媽媽,一直以來,柳佩珊都管她管的很是嚴厲。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這些最基本的就不用說了,每次,柳佩珊覺得她做的不對時,都會先給她講道理,再罰她一頓。

她小時候也挨過不少打呢。

“你不怕我闖禍,做錯事啦。”蘇令徽悄悄的覷著柳佩珊的臉色。

“怕啊,但有什麼用呢?”柳佩珊很坦然的說道。

“你十四歲了,我已經把我能教給你的都教給你了。”

“我對你有信心。”她溫柔又堅定地說道。

被媽媽大力誇讚的蘇令徽抿著嘴滿心喜悅的抱緊了柳佩珊的手臂,她真的好愛媽媽啊。

所以說昨天周維錚問她為什麼總是誇讚彆人,那是因為柳佩珊經常誇她啊。

她美滋滋的想道。

柳佩珊帶著樹袋熊一樣的女兒乘著汽車來到了約翰大學附中,寧校長已經等在了辦公室裡,其實昨天蘇大老爺就已經遞了拜帖,和柳佩珊一起接待了校長,談定了轉學的事宜。

今日不過是帶著蘇令徽來和校長再見上一麵,讓她熟悉一下學校環境。

約翰附中就坐落在約翰大學的裡麵,占地廣闊。這裡原本是一個外國钜富修建的花園,環境十分優美,後來被捐出來做了約翰大學的校園,在裡麵走路的話走三、四個小時都轉不出去。

蘇令徽坐在汽車上將車窗搖了下來,約翰大學裡麵修的有柏油路麵,可以讓汽車通行。她好奇的打量著這座在國際上也頗有盛名的大學。

她在洛州就讀的豫省第一高階中學裡麵其實各樣的基礎設施都很齊全。但滬市如今是遠東第一大城市,據說連國的紐約,f國的巴黎都不如它繁華,而約翰大學又是滬市最好的幾所大學之一,所以這所學校明顯比洛州的學校嶄新明亮、花團錦簇的氣息。

裡麵來來往往的學生基本上隻有少數人穿著校服,大多數人都穿著自己的常服。有的穿著海軍衫和長褲,一派運動風範,有的穿著整齊的西裝,看上去很是精英,而走過去的寥寥幾位女大學生更是身著旗袍洋裝,婀娜多姿,美麗動人,在這花園一樣的學校裡顯得格外愜意。

蘇令徽眼睛轉了轉,終於意識到兩所學校的區彆在哪裡,洛州的學校所有女生的頭發都要紮起來,在學校時都要穿藍衣黑裙的校服,因此看上去灰撲撲的,遠沒有滬市的活潑鮮豔。

她興奮的趴在車窗上看的眼花繚亂。

汽車停在了一座小紅樓前,蘇令徽下車,跟在柳佩珊後麵來到了校長室,附中的寧校長是個和藹的中年人,他熟稔的誇讚了蘇令徽一通,又向柳佩珊保證會將蘇令徽安排一個好班級。

最後還直接讓聽差喊來了蘇令徽以後的主管□□,一個帶著圓框眼鏡,留著中長發,穿著灰色長裙的青年女人。

這位名叫寧春芳的數學□□文靜的聽著校長的安排,聽到蘇令徽隻有十四歲時,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細聲細氣的說道。

“我這邊是教的是高二年級的課程。”

“是的,令徽在洛州讀的就是高二的課程。”校長咳了一聲說道,他第一次聽到時也很是驚訝,再三確定是高二不是初二。

“那她這學期的成績?”寧春芳微微的搖了搖頭,望著校長。

“按插班的成績算吧。”

寧春芳猶豫了一下,沒再說什麼,隻是簡單的問了蘇令徽幾個問題,就點了點頭,收下了她。

蘇令徽被安排在了高中二年級甲班。

因著學校已經開始上了一個多月的課,校長便讓寧春芳帶著蘇令徽熟悉一下校園,並讓聽差去給她領一套課本,下週就開始上課。

柳佩珊則和校長坐在一起喝茶。

寧老師領著蘇令徽在校園逛了一圈,給她大略的介紹著學校裡的禮堂、宿舍、操場、儀器室、膳廳、消費部、醫務室。

此刻學生們都在上著課,蘇令徽聽見朗朗的英文聲從教室裡傳來。

她認真的記著老師的話。

“每天早上7點鐘到校,7點15分做操,7點45分開晨會,八點鐘上課,中午11點半放學,休息一個半小時,一點鐘上課,下午四點鐘放學。”

“這麼早呀。”

蘇令徽驚訝的在心裡算了算時間,發現從蘇公館坐鋼絲包車跑過來至少要二十多分鐘,這意味著她早上要六點鐘就起床,哪怕拿一個三明治在路上啃,至少也要六點二十就起床。

不過放學倒是比洛州要早上一個小時。

“不要遲到,遲到是要扣操行分數的。”寧春芳推了推眼鏡,嚴肅的警告道。她這學期剛剛升為高二年級的正□□,總管二年級甲班,正想做出一番成績,實在不希望自己的教室裡出現一位嬌滴滴的小公主。

“好的,先生。”蘇令徽連忙肅容,垂手應是。

寧春芳稍稍的放下了心,點了點頭。

“寧先生,能麻煩您給我寫一下課本都講到哪些部分了嗎?”

轉到了教員室,蘇令徽看見桌子上放著聽差抱過來的厚厚一摞課本,便誠懇的問道。

“我想先預習一下,儘快的熟悉一下進度。”

寧春芳本來以為蘇令徽隻是想儘早拿張高中畢業證才跳到了高二年級,此刻聽到這句話便有些吃驚。她看了看蘇令徽,猶豫了一下,從抽屜裡抽出了幾張卷子。

剛剛在校長室裡,她不好駁自己這位本家叔叔的麵子,也看出了蘇令徽非富即貴,因此捏著鼻子領了人回來。

“這是前幾天小測驗的試卷。”

寧春芳看了看掛鐘,估計了一下時間,說道“你從裡麵挑一課最擅長的科目,現在做一下,時長半小時,能做多少做多少。”

談到了學習,寧春芳沒有了剛剛的文靜,身上閃現出了一絲殺伐果斷的氣息。

看見試卷,蘇令徽頓時躍躍欲試了起來,她仔細的將手中的卷子展開看了一遍,積極的問道“先生,我做完一張後,如果時間沒到,還能做另一張嗎?”

聽到這句話,寧春芳有些探詢的看了她一眼。

“能寫幾張寫幾張。”她最後說道。

蘇令徽點點頭,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抽出鋼筆,先拿出了數學卷子,刷刷開始寫了起來。

從這張卷子來看,其實滬市這邊的進度要比洛州的慢一點,但題型要比洛州的變化更多一些。

好幾天沒做卷子的蘇令徽寫的兩眼發亮,一氣嗬成。

時間剛過半,她就又抽出了一張物理卷子,寧春芳不由得站起身來,停下在蘇令徽課本上勾畫的手,拿起數學卷子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寧春芳皺起了眉頭,前麵的選擇填空不提,後邊的大題隻寫了短短的兩、三行,但隨既她的眉心又舒展開了。

答案全是正確的。寧春芳放下手中卷子,走到蘇令徽的背後,看著她畫圖驗算。

“不錯,不錯”

她不由得喃喃出聲後,又趕緊止住了話音,怕打擾蘇令徽。但蘇令徽已經完全沉浸到了試題裡,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

直到物理卷子又做完了一張化學卷子,她擡起頭看錶,才發現寧春芳站在自己身旁。

“先生”她趕忙站起身來,寧春芳含著笑說道。

“時間剛好。”

“成績不錯”她猶豫了一下,含糊說道。

“好哦”蘇令徽點了點頭,她其實敢肯定自己都做對了。曾經有班上的同學很崩潰的問她,怎麼能確定自己做的都對。

蘇令徽卻很是茫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明明試捲上的那道題看一眼就能得出一個答案啊。

而她最喜歡數學的一點,就是它足夠的單純,有不變的規律在裡麵,隻要看見規律,就能得出答案。

“扣,扣”兩聲清脆的敲擊聲響起,寧校長領著柳佩珊站在教員室門口,看向這個侄女的表情有些僵硬。

“春芳,你領著令徽轉完了嗎?”

明明隻要半個小時的工作,寧春芳硬生生的過了一個小時都沒將人領回來,他和蘇大太太茶都喝了幾道了,實在沒話談了,隻好領著蘇大太太找了過來。

寧春芳這才恍然回神,臉頰漫上暈紅,文氣的說道。

“好了”

她把課本放到了蘇令徽的懷裡,蘇令徽吃力的抱著這一摞書,寧春芳欣喜地看著她殷殷的交代道。

“課本都給你標好了,記得要好好預習,每週五我們都要周測的。”

“好的,先生。”蘇令徽認真的說道。

“有什麼問題及時告訴我啊。”寧春芳又不放心的交待道。

“好哦。”

看著寧春芳的態度,柳佩珊望著桌上的寫的滿滿的試卷,嘴角掛上了滿意的笑意。

“我找聽差送你們出去。”

寧校長喚過來一個跑腿的小子,讓他幫忙抱著那摞笨重的書籍,將蘇令徽和柳佩珊送上了汽車。

轉頭發現寧春芳還跟在自己的身後,不由得有些奇怪。

“校長,令徽的成績不要按插班的算了,按正常學生計入班級總成績吧。”寧春芳迫不及待的說道。

“好吧”寧校長也看見了鋪開的試卷,猜到了蘇令徽的成績應該不錯,就點了點頭。

“之後,不是還有學業競賽嗎?我再摸摸她的底,不過我覺得她都可以參加的。”平時一直細聲細氣的寧春芳說話的聲音此時也忍不住大了起來,眼中全是喜悅的光芒。

“好是好。”

寧校長猶豫了一下說道,“注意不要耽擱學生的正常休息。”

他知道這些被寧春芳選出參加競賽的學生都要學的更辛苦一些。

“而且蘇小姐已經和週二少訂婚了,估計畢業不久後就要結婚。”想起蘇大老爺透給他的資訊,寧校長補充道。

“這些競賽對她也沒什麼用處。”

“訂婚了。”寧春芳頓時有些沉默,良久才無奈的歎口氣。

寧校長忽然想起自己這位表侄女曾經好不容易訂了婚,未婚夫還病死去世了,便有些不好意思。

“總之你自己看著辦吧。”他匆匆地走了。

隻留下寧春芳唉聲歎氣,她倒是完全沒有想起自己的未婚夫,隻是苦惱著剛得來的好學生也不能在學習上發光發熱。

時近中午,柳佩珊將蘇令徽送回了蘇公館,自己匆匆的又坐著汽車走了。她還要回萬國飯店收拾行李,因著這一次采買的東西較多,蘇大老爺決定除了路上要用的貼身物品,剩下的直接打包好包一條船運回去。

他們來滬本來就是托著蘇念湘婚禮的名頭過來的,回去也要三四天的行程,因此明日下午就要上路。

被留下的蘇令徽和阿春一起將一大摞子課本放到梳妝台上,環顧四周,心裡有些惆悵。

“姑娘,你真的要在這住兩年嗎?”阿春有些焦慮。

“是的”

蘇令徽有些垂頭喪氣,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安慰阿春。

“沒事,滬市也很好玩的。”

“媽媽已經告訴你我要留下了嗎?”

阿春點了點頭,太太給了她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滬市,陪在蘇令徽身邊,每月再多給她漲三塊大洋工錢。一個是回到洛州,月錢依舊,但因為蘇令徽走了,她可能就會負責去照顧兩位小少爺。

“那你要留下來陪我還是回家去?”蘇令徽不捨的望著她。

“我會陪著你的。”阿春毫不猶豫的說道。

“隻是你每天白日去上課……”她有些失落。蘇令徽還有新的結交的好友,可她睡在蘇公館的傭人房的大通鋪裡,周圍全是不熟悉的鄉音,真是輾轉難眠。

“阿春,你真好。”

聽到阿春要留下來,蘇令徽很是欣喜,甜蜜的望著她,忽然又眼睛一亮,直起身來。

“你要不要去上夜校?”

“我知道有一所浦江技術大學的夜校,既招男生,也招女生,隻不過是分開授課的。”

“害,哪裡有女傭去上學的道理。”阿春不自在的笑了,心不在焉的將垂在胸前的辮子擺到身後去。

“反正父親母親走了,隻要我不說,他們就不知道。而且你是我的人,三爺爺家的人也不會拗著我的。”

“你隻說你想去不想去就行了。”

蘇令徽拉著她的手懇切的說道。

“晚上回來太晚了些……”

阿春一瞬間就想出了無數退卻的理由,但看見蘇令徽望著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卻沒有說出口。

她將手中的課本一本一本的擺放好,珍惜的摸著上麵帶著墨香的黑色字跡。

“我想去。”

“好,我幫你去辦,至於晚上回來的太晚,要不你就睡我這裡。”蘇令徽環顧了一圈眼前的套房,信心十足的笑道。

“我們把這間房子好好的改造一番。”

“就像家裡一樣,擺上聯排的三個大書櫃,再擺上一張大書桌,起居室靠牆邊放上一張小榻,你晚上可以睡在那裡。”

“這樣晚上回來的晚,也不會打擾到其他人了。”蘇令徽眨了眨眼睛。

“好哦。”阿春點了點頭。

“對了。”

她又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上麵寫著白公館三個大字。

“剛剛太太在,我不敢給你。”她解釋道,她知道小姐這幾天忙的腳步不停的。

蘇令徽迫不及待的拆開,裡麵是一張有幾行龍鳳鳳舞的字跡。

“至蘇七小妹,照片已洗出,無甚線索,今早通知巡捕到魚餌處,才發現已人去樓空,逃之夭夭。”

跑的這麼快,蘇令徽的眉尖一簇,又很快舒展開來,跑了好啊,跑了不就說明這夥壞蛋已經放棄了行騙。

她接著看了下去。

“愚兄私以為,該夥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肥魚已入網太深,此舉恐怕隻是轉移視線,一兩天內便要加急收網。”

蘇令徽的眉頭又苦惱的皺了起來。

“另附照片幾張,望妹能有所發現。”

她抖了抖厚厚的信封,從裡麵掉落出幾張彩色的照片。

為首的第一張照片是她傻乎乎的站在那隻巨大烤鴨的旁邊,指著烤鴨好像在說些什麼,周維錚站在她的身旁,很專注的看著她,俯身聽著。蘇令徽這才發現周維錚當時竟然和她一樣,笑的也有點傻。

阿春湊過來忍不住看了一眼,也笑了。

“怎麼拍照也不站的整齊一點。”如今一張照片可貴了呢。

蘇令徽鼓了鼓臉,不好意思的看了阿春一眼,阿春憋著笑將照片收了起來。

剩下的幾張照片是在貝恩先生的辦公室拍的,照片上的貝恩先生一身西裝革履,四四方方的國字臉,看上去一副忠厚的精英像,對著鏡頭自得的笑著,完全看不出來是個騙子。

他身旁的桌子上散落著幾份檔案,蘇令徽睜大著眼睛仔細看,也隻能看見幾個模糊的小字“紗……機械。”

果然什麼都看不清啊,蘇令徽有些失落的歎息一聲,還是忍不住又仔細的翻看了一下後麵的照片。

畢竟這真是好多錢啊,哪怕是租界的一棟小公館,兩、三萬大洋便也足以拿下。

蘇令徽來回的摩挲著那些照片,仔細的一點一點的觀察著,忽然貝恩先生身後放著的一台黑乎乎的機器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是什麼?”她眯起眼睛細細的打量著。

黑乎乎的機器占地不小,被精心的放在貝恩先生書桌後的玻璃書櫃中。

“有傳送帶、滑輪”蘇令徽吃力的在一片模糊的影子中辨認著。

“看上去像是一台大型機器的模型,技術含量絕對不低。”

蘇令徽的心頓時激烈的跳動了起來。貝恩這間被翻戲黨精心佈置過的辦公室,裡麵的任何東西都肯定有其特殊的意義,絕不會在辦公室裡放無關的東西。

搞清楚這件模型是什麼,說不定就可以弄清楚這位貝恩先生究竟是要賣什麼機械了。

而滬市在這個時候買這種高精尖機械的人一定不會很多,一個一個清查雖然麻煩了一點,但總比現在大海撈針強。

她立即放下照片,抽出紙筆,眉眼帶笑地寫道。

“至錢大哥,請兄急找一熟悉機械之人,看一下妹在照片之上圈出來的樣品,或可找出魚餌所用之食,再順藤摸瓜找到魚兒。”

“另,請兄有任何訊息及時告知於妹。”

“令徽留。”

她將簡訊用信紙封了起來,寫上白公館的名字,殷殷的遞給阿春。

“阿春,找個跑腿快的小子,讓他送去白公館。”

“好。”阿春望了一眼神采飛揚的姑娘,點點頭,走了出去。

蘇令徽激動地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恨不得立刻就能收到訊息,好不容易纔勉強冷靜了下來,去到大餐間裡吃中午飯。

因蘇公館裡的主人家比較多,所以除了蘇三太爺的有一個小廚房,專門做他的飯菜外,剩下的人都要去公共廚房的大餐間吃飯。

但隻是名義上這樣,大餐間要照顧眾人口味,做飯四平八穩,花樣寥寥。

其餘各房中午往往會去廚房點幾個菜,給上幾個賞錢讓廚師將選單獨做好,拎到自己房中,或者直接雇一個廚娘,專在大廚房裡做這一房的飯食。

沒人在意後,大餐間的夥食質量更是直線下滑。

基本上每天隻有蘇令徽過來捧場,三伯母唐英也喊過她幾次,讓她到自己房裡去吃飯,隻是蘇令徽覺得去了還要客氣應付一番,就婉拒了。

反正她也不挑食,雖然有些煩惱著短短幾天已經出現三次的牛肉,但還是皺了皺眉頭塞進了口中。

吃著吃著,她瞧著大餐間裡沒有人,就起身從門口的報刊架上拿過幾張報紙邊吃邊看。

哼,以前媽媽根本不讓自己吃飯時看書,而現在,蘇令徽得意洋洋的一抖報紙。

她一目十行掃視著報紙上的資訊,藥品“生殖靈”大賣,購買者絡繹不絕。

新引進的國電影靈肉之合正在國泰電影院熱映。

李家的老人死了,請親朋們於某日到靈堂弔孝。

一行加黑加粗的標語映入蘇令徽的眼簾。

“華國人隻買華國貨!”

“抵製洋貨!”

“新聞在哪?”

她嘀咕了一聲,將報紙又翻了一個麵,翻到第一版,看了下去。

忽然幾個大字抓住了她的眼球。

“周維錚、蘇令徽經孟天聞、陳水舟二先生介紹,經雙方家長之同意,於民國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八日在滬訂婚,特此登報,敬告親友。”

儘管早有準備,蘇令徽此時的腦袋還是嗡嗡作響。

她起身走到報刊架前連著翻了好幾份報紙,發現最有名氣、發行量最多的那幾家全都刊登上了。

蘇令徽思緒紛呈,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草草的將飯塞進了嘴裡,然後煩躁的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回了副樓,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我不想,我不想,她在心裡怒吼著。

可是,麵對這樁婚事,她卻一點反抗的辦法都沒有。

更何況,麵對她的質問,蘇大老爺給予的懲罰是她不能承受的。

她會被關在家中,直至出嫁。

如果她絕食,以死相抗,蘇大老爺會放棄嗎,蘇令徽忽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又覺得希望很是渺茫,老人們總是說自己的性子和蘇大老爺很像,都是不肯受人擺布的。因此她明白蘇大老爺不是一個會因為威脅而退步的人,他隻會更加憤怒的懲罰自己。

難道隻能剩下那一條路嗎,蘇令徽想起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故事和聽朋友們說起的八卦,心中沉甸甸的,有著害怕和迷茫。

不自由,毋寧死,她的腦海忽然冒出了梁先生在《新□□記》裡的話。

也許還不到無路可走的時候,蘇令徽又翻了個身,望著窗外明亮的日光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

還有兩年時間,說不定哪天發生了什麼事,婚事就會柳暗花明。

她躺在床上,戴上蕾絲眼罩,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了個午覺。醒來時卻感覺自己好像在夢裡被人追了一路一樣,累的不行。

蘇令徽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看了看錶,剛剛好睡了半個小時。

她鼓起勁抹了把臉,坐到窗邊的梳妝台旁,窗戶下的鳥籠裡那隻小鳥忽然婉轉的開始啾啾啾的唱歌,蘇令徽饒有興致的欣賞了一會,拿起袋子裡的鳥食餵了她兩口,看著它在鳥籠裡上下翻騰著,用尖尖的鳥嘴啄著籠門口。

她忽然心念一動,將籠門開啟了。

“你是想出去嗎?”蘇令徽輕聲問道。

那隻鳥兒遲疑的望著籠門,一雙小巧的黑豆眼亮晶晶的看著她,往籠門口撲騰了幾下,又蹲回了細細的鳥架上。

阿春走了進來,看見籠門開著,趕緊關上了。

“姑娘,這可不能開啟,這些小鳥不比鄉下的雀兒,嬌貴的很,自己可不會捉蟲子吃,飛出去就要餓死的。”

“我看它是膽小鬼。”蘇令徽卻認真的反駁道。

“它不是和外麵的雀兒一樣,有著一雙翅膀和鋒利的尖嘴,而且還比外麵的鳥兒,吃的壯實多了。”

阿春看了看胖成團子的小鳥,忍俊不禁。

“它不知道外麵的苦呢,它在這學的那些討巧逗趣的本事,在外麵可用不上。”

蘇令徽抿起了嘴,悻悻的展開手中的紙筆,眼看留在此處已經是定局,她要給德蘭修女及好友各寫一封信。

“老師,不知您是否已得知,我父罔顧我願為我與周將軍之子周維錚定下婚事,暫定於兩年之後成婚。”

“我早已決意要深造,結婚實非我心之所向。”

“我與我父爭吵之後,其決定將我轉至滬市約翰附中讀書,我心甚苦,但無力反抗,亦改變不了我父的想法。“

“學生想自該婚約中脫身而出。望老師能有辦法解學生之困。”

“另,我會時常與老師通訊,彙報學習進度,絕不會放棄學業……”

字字斟酌著寫完之後,蘇令徽將其裝好,貼上郵票,又展開一張信紙,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

“親愛的若楠,滬市很好玩,但我父親給我訂下了一門婚約,還讓我留在滬市上學,答應帶給你的東西隻能拖我媽媽轉交給你。”

“我不願意這麼早成婚,和父親大吵一架……。”

“我還遇見了很多新鮮事,你絕想不到我都見到了什麼…”

“星星劇組裡的話劇演出,恐怕你們要找其他人去當那棵樹了。”

蘇令徽悲從心中來,她表演才能不好,什麼角色都沒爭取到。好不容易展演的有個兒童劇目裡,有一顆會說話的樹,不用她做表情,隻用她朗誦一段詩歌,她準備了很久,結果還沒上台,就再也參加不成了。

“請把你們淘到的新鮮小說留好,我過年回家再看。或者來信告訴我名字,我在此處采買。”

“若楠,我心裡真苦,感覺自己一點都不會快樂了,請你一定要常常和我通訊,不然我過年回家一定會上門痛罵你。”

“另將我誠摯的思念帶給珍珍、朝芸、鳳琪……,請他們也常於我通訊,我愛你們。”

作者有話說:明天上夾子,更新會到晚上11點後哦[撒花],之後一個月都會好好日六哦。

我實在是太喜歡我的封麵了,有沒有人發現我的小心機啊[求你了],裡麵有三個小彩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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