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15章 病來山倒
後半夜,冰窟內的溫度降至最低點。縫隙中透入的微光早已消失,絕對的黑暗與寒冷統治了一切。周小娟的哭泣耗儘了她最後一點力氣,加之腳踝傷勢和極度的精神波動,她開始發起高燒。
起初隻是輕微的寒顫,她以為是寒冷所致,將身體蜷縮得更緊。但很快,那冷意從骨髓深處滲出,讓她牙關打顫,渾身篩糠般抖動,即使緊靠著二郎的背部,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反而像是抱著一塊寒冰。
「冷……好冷……」她無意識地呻吟,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潘二郎立刻察覺到不對。背後傳來的顫抖過於劇烈,而且小娟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灼熱。他艱難地轉過身,在黑暗中伸手探向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
「你發燒了!」二郎的心猛地一沉。在這缺醫少藥、冰冷徹骨的絕境中,高燒意味著極其危險的訊號。腳踝的傷勢很可能已經引發了炎症,現在全麵爆發了。
「水……冷……」小娟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語無倫次。她本能地向著唯一的熱源——二郎的身體靠攏,雙手胡亂地抓著他的單薄衣衫,尋求著那微不足道的溫暖。
二郎心急如焚。他嘗試運轉內力,想再次用那種笨拙的方法融化冰壁取水,但連續的精神和體力消耗,加上此刻的焦急,讓他那點微薄的內力執行滯澀,掌心隻傳來微弱的溫熱,根本無法融化堅冰。
他摸到之前接水用的、那塊帶凹坑的冰碗,裡麵隻有淺淺一層凍結了一半的冰水混合物。他小心地捧起,想喂給小娟,但她牙關緊咬,水根本喂不進去,反而順著嘴角流下,瞬間凝結成冰。
必須給她取暖!刻不容緩!
二郎不再猶豫。他咬緊牙關,將小娟冰冷顫抖的身體緊緊摟進自己懷裡,用自己胸膛的溫度去溫暖她。他扯下自己身上最後那件破爛的內衫,將她冰冷腫痛的腳踝小心包裹起來,然後塞進自己懷裡,貼近腹部溫暖。
這個動作幾乎耗儘了了他最後的力氣。兩人之間僅隔著薄薄的、被汗水(或雪水)浸透又凍硬的單衣,冰冷的肌膚相貼,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很快,二郎的體溫開始一點點傳遞過去。
「姐姐……梅梅姐……」小娟在迷糊中喃喃自語,滾燙的淚水滑落,滴在二郎的胸膛,帶來灼痛感,「彆丟下我……冷……」
聽著她迷糊中的呼喚,二郎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住。他抱緊懷中這具滾燙又冰冷、充滿恨意卻又脆弱不堪的身體,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與心痛感淹沒了他。無論過去如何,此刻,他絕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懷中的小娟時而喊冷,緊緊往他懷裡鑽,時而又喊熱,胡亂地撕扯本就襤褸的衣物。二郎隻能儘力安撫,將她抱得更緊。他知道,單靠體溫暖和是不夠的,必須設法化解她體內的寒氣,至少穩住她的生機。
他嘗試著,將自己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內力,不再用於攻擊或取火,而是極致地收斂、凝聚,然後緩緩地、一絲絲地渡入小娟的體內。這不是療傷,他根本不懂醫術和內力療傷的法門,這更像是一種本能的、純粹的生命能量的輸送。
這過程比鑿冰更加艱難,更加耗費心神。他的內力本就微弱,渡入小娟那因封禁而經脈滯澀、又因高燒而氣息紊亂的身體,如同泥牛入海,效果微乎其微。而且,極度的寒冷不斷侵蝕著他,內力每輸出一分,他自身的體溫就下降一分,意識也開始模糊。
冰窟內,兩人如同暴風雪中相互依偎的幼獸。一個意識模糊,高燒囈語;一個咬緊牙關,以自身為爐,燃燒著最後的生命之火,為她輸送著微不足道、卻可能是唯一生機的暖流。
二郎的嘴唇凍得發紫,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因為寒冷和內力消耗而不受控製地顫抖。但他摟著小娟的雙臂,卻異常穩定。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腦海中閃過一些更加清晰的碎片:一個溫柔的女子(周梅梅?)抱著一個嬰孩(潘安?)對他微笑;一場慘烈的廝殺,火光衝天,一個身影(燕梟雄?)獰笑著揮刀;還有靈兒和女兒青黛的臉龐……
愧疚、責任、還有對靈兒母女的一絲牽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意誌力,支撐著他不至於立刻倒下。
「堅持住……小娟……堅持住……」他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句話,不知是在鼓勵她,還是在告誡自己。
就在這時,懷中的小娟似乎感受到那絲絲縷縷、微弱卻堅韌的內力流入,身體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地運起了自幼修習的赤炎焚脈經心法!雖然功力被禁,但心法運轉的路徑早已刻入骨髓。那外來的一絲精純能量(大自在心經的底子),如同一點火星,投入了乾涸的柴堆。
「嗯……」小娟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體內如同有千萬根針在刺,被封禁的經脈在微弱外力刺激和自身心法本能運轉下,產生了劇烈的衝突和痛苦。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她自己的赤炎內力,竟然從丹田死寂的灰燼中,重新迸發出一顆火星!
這絲內力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根本無法衝開禁製,但其特有的熾熱屬性,卻在這一刻成了救命稻草。那一點溫熱從小娟丹田升起,雖然無法執行周天,卻自然而然地與她緊貼的二郎體內渡來的那絲中正平和的「一炁」(大自在心經內力)產生了奇妙的交融。
並非功法融合,而是一種陰陽互濟的本能反應。赤炎內力的微弱熱力,被二郎那更具生機的內力稍稍激發、引導,開始緩慢地溫潤小娟冰冷的四肢百骸,尤其是那腫痛的腳踝。
而二郎,也清晰地感覺到小娟體內升起的那一絲迥異於自己的熱流。那熱流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頑強的生命力,反過來也稍稍溫暖了他幾乎凍僵的經脈。一種奇異的迴圈在兩人緊密相貼的身體間隱約形成。
小娟的顫抖漸漸平複了一些,滾燙的額頭似乎也降下了一點溫度。她不再囈語,呼吸雖然依舊灼熱,卻變得平穩了不少。她彷彿在無儘的寒冷黑暗中,找到了一座溫暖堅實的壁壘,本能地向他靠攏,汲取著安全和溫暖。
二郎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心中稍安。極度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他再也支撐不住,抱著小娟,背靠著冰冷的岩壁,意識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但他摟著她的手臂,依然沒有鬆開。
黑暗中,兩人如同連體嬰兒般緊緊依偎。身體的緊密接觸,超越了男女之防,也暫時掩蓋了恩怨情仇。隻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在這絕境中悄然滋生的、超越恨意的複雜聯係。
高燒未退,危險未除。但那一絲由外力激發、從自身死灰中複燃的赤炎星火,和那不計代價、以身為爐傳遞的溫暖,彷彿融化了隔在兩人之間那堵無形冰牆的第一層堅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