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記者 巡獵者考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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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獵者考覈（一）
第二天一大早孫不器就醒了。她明明知道天已經亮了，但還是把眼睛閉得緊緊的，試圖忽略樓下阿嬌的叫喊，告訴自己現在還可以再睡一個小時。
昨晚她睡得很不安穩，一會兒夢到自己站在漆黑的達令港前獨自麵對海浪裡的變異生物們，一會兒又看見自己成為了一具屍體被送回主城區，父母哭倒在她的墓前。
做了一晚光怪陸離、折磨人的夢，她反覆驚醒，又掙紮了許久入睡。總之，她好像昨晚其實不是在房間裡睡覺，而是和變異生物戰鬥了一晚上。
腹部的傷口似乎惡化了，但孫不器不想去醫院。她不想自己的傷好得太快，這傷口在巡獵者考覈中對她有大用處。
就是疼了些。
或許該再去找黎豔先要一個止痛藥，上次她吃了一顆覺得很管用。
啪嗒啪嗒的上樓聲響起，最終停在了她的門前：“孫不器，快醒醒，我們要去準備買巡獵者考覈用的行李！”
咚，咚，咚咚咚。
孫不器坐了起來，精神萎靡，從床邊撈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過去開門。房間外的強光刺得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她的聲音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怎麼這麼早啊。”
阿嬌大步流星地走入房間，將窗簾拉開照亮整個房間，雙手叉腰站在孫不器麵前：“我們三天後就要去參加巡獵者考覈了，你怎麼還睡得著，有好多東西要準備呢！”
孫不器臉朝下趴在床上，左手揪了一角被子矇住自己的頭，嘟囔著說：“不是還有三天嘛，我明天去買也來得及。”
阿嬌恨鐵不成鋼地奪走她的被子，孫不器像隻見不得陽光的吸血鬼一樣滿臉猙獰：“我們最好早點出門，三天內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你冇看巡獵者發送的通知嗎，考覈地點不在月港市，所以要準備的東西多著呢。”
“他們會提供食物嗎？”孫不器問。
阿嬌點頭：“當然。”
“他們會提供住處嗎？”孫不器問。
阿嬌愣愣地點頭：“肯定要的啊，不然我們難道要住野外啊？”
“那就萬事大吉了。”孫不器安心地將臉重新埋進枕頭裡，“隻要提供這兩樣，我在哪裡都能活下去。”
最終孫不器還是被阿嬌拖下了樓，黃玉麟的早餐攤已經收攤了，阿嬌打了個招呼後從店裡拿了兩個肉包塞到孫不器手中。
“你們打算去哪裡買東西？”黃玉麟也被孫不器極差的臉色嚇了一跳，“她這個樣子該不會是傷口惡化了吧。”
“剛纔幫她換過藥了，醫院給的都是最好的藥，怎麼可能會惡化。”阿嬌正在給自己頭上戴一個粉色頭盔，在她手邊還有另一個藍色頭盔留給孫不器，“買東西當然要去中央大街了，那邊是中心，無論去哪裡買東西都方便。”
“要買的東西多嗎，拿不動可以讓豔先開車去接你們。”
“我把要買的東西都列了清單。”
兩人說話的時候，孫不器耷拉著頭蹲在拉麪店牆角吃完了兩個肉包。她向上伸手抽了張紙巾擦乾淨嘴邊的油漬，看著外麵被太陽照得亮堂堂的巷道，打了個大哈欠，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黃哥，怎麼每次都看見你在拉麪店裡忙活啊。”孫不器撓了撓頭，一臉睡眠不足，“小賣部的事情不忙嗎？”
“現在是自動付款，小賣部放個監控就可以了。但是拉麪店要是冇人在，可冇人扯麪。倒是你，我發現你最近對打卡這件事情越來越看得開了，說說，最近在哪兒發財了？”
孫不器嘿嘿笑了兩聲：“不是發財了，是遇見貴人了。”黃酒說要幫她解決打卡記錄的事情，一次兩次是解決，三次四次五次不也是解決嘛。正好讓她多偷懶幾天，打卡的事情等巡獵者訓練結束後再恢複吧。
“東西都帶好了嗎？那我們這就走吧。”阿嬌騎了一輛小電動車，顯然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孫不器隻背上了一個小書包，將阿嬌給的藍色頭盔戴在頭上。她坐在電動車後座，此時天郎風清，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讓人想睡覺。孫不器臉頰貼著阿嬌的後背，睡意繾綣地說：“我先眯一會兒，到了後叫我。”
電動車一路都有限速提醒，阿嬌的車開得憋屈，孫不器迷迷糊糊中能聽見阿嬌不斷在抱怨路況太堵、車速太慢之類的。然後等車駛到寬闊的大路上時，阿嬌咳了一聲，又從後視鏡瞟了一眼半夢半醒的孫不器：“如果我現在開快一點，應該不會被抓到吧這條路附近冇有監控欸。”
孫不器哪裡聽得清她在說什麼，眼皮沉得像是綁了幾塊大石頭。
阿嬌全當孫不器同意了，右手向前多擰了半圈，電動車在寬闊的大路上飛快駛走。孫不器猛地一踉蹌從睡意中驚醒，臉頰旁刮過的風柳葉一樣刺撓，她心驚肉跳地看著阿嬌操控著電動車越過好幾個障礙，突然大驚失色地指著前麵：“交警、交警！”
她們被攔下來了，垂著頭聽交警的安全教育。偌大的路上隻有她們一輛電動車被攔了下來，每輛從旁邊經過的車都對她們投來好奇又幸災樂禍的眼神。
一輛火紅騷包的跑車停在他們麵前，車窗降下，裡麵冒出一個染了金髮的年輕人，嘲弄地對著她們吹了一個口哨：“我知道你，孫不器，據說消滅了兩隻變異生物，被破格錄入巡獵者考覈名單。”
孫不器推開頭盔前的遮麵罩，看向年輕人，她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惡意。這冇道理，她根本就冇見過他：“你是誰？”
金髮年輕人一哽，麵色更難看了些，氣急敗壞地說：“冇見識的鄉下人。”
“神經。”阿嬌不屑地說，“她從主城區來，你在她麵前纔是鄉下人。”
“主城區又怎麼了。”金髮年輕人臉上的嘲弄更盛，“下城區有我這樣的天之驕子，主城區自然也有她那樣的鄉下人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們從貧民區的方向來吧，住在那種地方，少拿主城區來嚇唬我。”
“你到底是誰啊？”孫不器不耐煩地嘖了聲，“彆擋路，擋路的都是路障。”
“你！”金髮年輕人眼裡冒火，“我是林淞乙，你們最好祈禱在巡獵者考覈時，不會碰到我。”林鬆乙比對著脖子做了一個消滅的手勢，然後囂張地揚長而去。
“有病，不用管他。”阿嬌朝著林淞乙離開的方向翻了一個白眼，“他是百靈鳥大劇院老闆的侄子，去年撞大運成為了巡獵者正式隊員，也在參加這次考覈的名單裡。估計他心裡不痛快，故意找你麻煩。”
孫不器困惑地看向阿嬌：“不痛快就看醫生，關我什麼事。”
阿嬌噎了一下：“外麵都傳開了，這次正式隊員也要參加考覈的原因就是因為你消滅了兩隻丙級變異生物，上麵的人對新進來那批巡獵者的質量很不滿意。你現在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
“意料之中的事情。”孫不器早在黃酒說的時候就預料到這樣的場麵，隻是她冇想到的是：“巡獵者裡居然還有這麼莽撞單純的人，難怪他們要被打回去重新參加考覈了。”
“林家是月港市首富，在整個下城區富豪榜都排得上號，林淞乙自然得意了。”阿嬌說，“他隻是被推出來的靶子，真正的人躲在後麵。”
孫不器點頭：“你也覺得車後麵還有人冇露麵。”
阿嬌：“我隻是感覺到還有另一道視線存在。不過現在都是小打小鬨，真正的對抗在考覈開始之後。”
兩人來到了中央大街，阿嬌從兜裡套出一張摺疊的紙展開，孫不器湊過去看，上麵寫的東西倒是不少。將含有阿嬌個人喜好的東西排除後，巡獵者通知準備的東西其實也就幾樣：三套換洗訓練服（黑色）、幾本由巡獵者指定的書罷了。
孫不器記得通知上特意用標紅提醒，參加考覈的人不允許攜帶任何武器，一經發現立即取消參加考覈的資格。
“你確定要買這麼多東西去參加考覈嗎？”孫不器皺著眉，她們似乎是去參加訓練，而不是學校開學組織郊遊。
怎麼連小零食都列了好幾欄。
“萬一那裡的條件不好呢，這份清單我斟酌了很久呢。從睡到吃，麵麵俱到！”阿嬌倒是很慷慨，“要幫你也準備一份嗎？”
孫不器搖頭，她覺得事情冇有這麼簡單：“我覺得他們不會允許我們帶這麼多東西，說不定這些都不能帶進去。你不要忙活了。”
“就算帶不進去。留下也能自己用嘛。”阿嬌倒是想得很樂觀。
陪著阿嬌逛了幾家店後，孫不器實在是困得不行，連阿嬌也看不下去了，打發她先去量完訓練服尺寸就回去休息：“你昨晚做什麼事情了，感覺像是一夜冇睡。”
“我保證，昨晚我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休息，隻是晚上醒了好幾次，冇有休息好。”一句話還冇說完，孫不器就打了好幾個哈欠。
巡獵者的衣服每年都是指定一家服裝店訂做。孫不器告彆了沉迷於購物的阿嬌，獨自前往通知中指定的服裝店。等她到的時候，服裝店裡冇什麼人，似乎大家都優先去買彆的東西了。
孫不器推開門，店主人聽到鈴鐺聲高聲招呼她：“歡迎光臨，是定製服裝嗎？”
“訂做三套巡獵者訓練服”孫不器停了下來，她在店裡看見一張熟悉又討人厭的臉。
林淞乙站在量尺寸的腳凳上，高昂地擡起下巴，嘴角勾著笑意：“喂，這家店現在被我們包場了，要訂做衣服得一個小時後再來。”
孫不器仔細地打量了下林淞乙的小身板，托腮沉思。
“你在看什麼？”林淞乙被她看得不自在。
孫不器直言不諱：“我在看你的身材得有多魁梧，量尺寸需要用到一個小時。”
“淞乙，反正我們也快好了，就讓她在這裡等等吧。”
一道陌生的聲音出現，孫不器看過去，發現一個瘦削的、戴著眼鏡的陰鬱青年坐在牆角，膝上放置著一本攤開的書。
“小姐，您是要訂做巡獵者訓練服是嗎？麻煩你坐著稍等一下，由於這兩位客人先來，我幫他們量好尺寸後再幫您量。”店主人的態度倒是禮貌又熱情。
店內能坐的位置不多，孫不器冇有多餘的選擇餘地，隻能坐在那個戴眼鏡的青年旁邊。
“你好，我叫莫本鬱。”青年神情冷淡，但比起林淞乙的態度還是好了不少。
“孫不器。”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孫不器很謹慎冇有多嘴。
“據說你消滅了兩隻丙級變異生物，你很幸運。”
幸運嗎，原來他們這麼定義這件事情。
“是嘛。”孫不器敷衍過去，看向莫本鬱膝上攤開的書，符號她倒是能看懂是化學符號，但公式卻從冇有見過。
“你在看這個？這是考覈通知要買的書。”莫本鬱合上書本露出封麵，果然是通知上寫的書名，“你還冇去書店？”
孫不器點頭。
“明智的選擇，我勸你最好把買書放在最後一步。現在那裡人滿為患，據說在舉辦什麼明星的個人傳記簽售會。”莫本鬱的嘴角泛起跟林淞乙相同的，嘲弄的笑。
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比林淞乙好相處，可一旦多聊幾句他那同樣惡劣的性格也暴露了出來。他和林淞乙一樣，認為自己優越於其他人。
冇有人會喜歡和有優越感的人相處，當然那樣的人本身存在就不是為了討人喜歡，而是為了不斷超越、並淩駕於他人之上。
林淞乙和莫本鬱一起離開了服裝店，孫不器猜那時坐在後座的人就是莫本鬱。
“呀親愛的，你的腹部好像在流血。”店主人突然提高了聲音，她握著軟尺的手指上沾上了一點紅色。
“抱歉，應該是傷口冇包紮好。”孫不器包裡帶了一卷紗布和藥，她看向店主人，“請問可以讓我借一下試衣間嗎？”
“去吧，需要我幫忙叫醫生嗎。你的傷看起來很重。”店主人擔憂的視線纏繞在她臉上，“你的臉色也不好。”
“冇事的
我整理一下就好了。”
孫不器進了試衣間鎖上門，掀開衣服看見腹部的傷口果然滲血了。阿嬌不久前纔剛幫她換藥，現在突然滲血倒顯得有點莫名其妙了。
她揭開傷口上的防水隔菌奈米膜，用便捷酒精棉球擦乾血跡露出傷口。她見過腹部的傷口，經過手術縫合後，就像有一條肥壯的蜈蚣趴在她的腹部上。
但是現在手術線斷開了，有一處傷口裂開，孫不器看見自己的傷口兩邊的皮膚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交彙、纏繞。生長出來的皮膚組織看起來有點像細長的蟲子，這個畫麵看久了，一種噁心嘔吐感湧上她的喉嚨。
她的傷口正在快速癒合，但不是以人類的方式。
孫不器厭煩地、粗暴地對待自己的傷口，擦乾滲出的血跡後用紗布緊緊纏繞包紮了一圈。
走出試衣間後她跟好心的店主人道了謝，手中捏著用袋子裝好的醫療垃圾：“試衣間應該冇用弄臟，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叫專業清潔過來。”
“冇事的，你不用想那麼多，這些事情我處理就好了。你還是儘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
孫不器疲憊地笑了笑，告彆了店主人。回去的路上她給阿嬌發了訊息說自己先回去了，阿嬌冇有回覆她，應該是還沉迷於購物。
達令港就在中央大道，孫不器回去的路上避不可避地會經過。白天的達令港並不熱鬨，平靜又祥和，有海鷗停駐在欄杆上，運氣好的話能從行人手中討到麪包。十二盞鈴蘭花路燈在遠處，像是一頂花冠。
孫不器垂下了頭繞進巷子裡。
315年4月30日20點04分，這幾天的天氣很好，明天就是巡獵者正式考覈開始的日子了，現在的閒暇彷彿是最後的平靜。
我被外派到下城區的事情並不是單純的人事變動，背後潛藏著更大的陰謀。真正的日則新聞媒體中心下城區分部在哪裡，對我瞞下真正的地址，是怕我在裡麵找出什麼資訊嗎？
在采訪鄧叔的時候我意外得知了變異生物潛藏的地點，它們在達令港下麵的海底，卻因為受到了什麼禁製的限製無法自由行動。
三百多年前，勇士們合力將變異生物趕出人類居住的區域也許隻是一個謊言。它們像蟑螂一樣，時不時冒出幾隻就是最好的佐證。勇士們冇有將變異生物趕走，而是用了某種辦法將他們封禁在達令港的海底。
鄧叔因為雷暴雨耽誤了點燈，然後從海浪中看見成群的變異生物對岸上虎視眈眈，卻又在燈亮後恢複平靜。十二盞鈴蘭花路燈會是封印嗎？
也許隻能再次進入那個地方後才能得到答案，不過既然確認了他們目前因為封印被限製了活動，倒是可以暫時放下心來，不用擔心它們突然襲擊達令港。
比起這些，我似乎應該分更多心思在即將到來的巡獵者訓練上麵。
我承認自己在聽到黃酒的提議後心跳加快了許多，曾經的遺憾居然可以在下城區得到圓滿。冥冥之中我猜到了一點巡獵者對大眾瞞下的秘密，他們或許通過某種方法可以“借用”變異生物的“異能”，身體數值欄中閒置的“技能”或許就與這個有關。
黃酒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未知，反正我打的算盤也不少。
我感覺到自己似乎將變異生物的病毒吸收了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多麼可怕的一句話。目前已知的數據中，冇有人能在自身免疫係統和病毒的對抗中存活，我卻成為了例外。
腹部貫穿的傷怎麼可能是一個本子就能擋住的，我對黎豔先說了謊，因為在他牽製丫頭的時候我感受到自己的傷口正在自動修複。我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麵感謝因此撿回一條小命，一方麵又擔憂若是被人發現會不會被送上實驗台。
不知道後麵我會不會也和變異生物一樣進化出異能，又或者直接成為變異生物，但在我找到拯救自己的辦法前，巡獵者持有的“技能”或許能成為解釋我身上異樣最好的掩護。
巡獵者考覈，我一定要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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