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隻想種田 46 置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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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產
◎阮玲瓏才一點點地認識到,她覺醒木係異能是有原因的,可能她骨子裡就喜歡種田◎
黃泥和石頭塊壘砌的院牆內,
薔薇藤蔓在微風中簌簌作響,鞦韆的影子,被午後西斜的日頭拉得細長。
阮玲瓏坐在井台旁的石墩上,
手裡捏著幾粒金黃飽滿的穀粒,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尖尖的弧度,這是她最新培育出來的稻穀良種。
她擡眼望向正在埋頭磨刀的趙錚,男人寬闊的肩膀,隨著磨刀石沉穩的推拉動作起伏著,
大顆的汗珠順著他的頸側滑落,洇濕了粗布短褂的領口。
“錚哥,”阮玲瓏斟酌著開口,
她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格外的認真,“我想買水田。”
磨刀聲戛然而止。
趙錚聞言擡起頭,
臉上冇有半分驚訝,
隻有全然的信任,彷彿她說的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他用汗巾抹了把臉,刀鋒般的眉峰下,眼神溫煦而堅定,
“好,你想買多少?我明日就去打聽。”
“我需要兩畝水田。”阮玲瓏起身,
走到他麵前,
攤開掌心,那幾粒飽滿的穀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最好選擇鎮郊靠近水源的良田,光靠這小院裡的一小塊地,
種不出什麼的東西。我總覺得今年的天氣異常熱,
已經很久冇下雨了。”
趙錚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幾粒,
明顯比尋常穀粒更飽滿的種子上,心頭瞭然。
這一個月來,玲瓏泡在她那塊小小的“試驗田”裡廢寢忘食,她的特殊能力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漚肥”法子,似乎真的讓種子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也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同,更不懂那些深奧的道理,但他能明白玲瓏眼中的憂慮。
那是經曆過匱乏與絕望後,對即將到來的惡劣天氣最本能的警醒。
“行。”他毫不猶豫,隻一個字,便接過了她所有的憂慮和希望,“我明日就去牙行問問,肯定會有合適的水田。”
平安鎮地狹人稠,良田向來金貴。
牙行傳來的訊息並不樂觀,鎮郊上好的水澆地,一畝至少八兩銀子,有的甚至要價九兩。
趙錚和阮玲瓏辛苦一個月攢下的十五兩,加上之前花剩下的九兩,攏共二十四兩,堪堪隻夠三畝。這些銀錢,還是他們預備著萬一黃大夫那邊有了神醫的訊息,用作盤纏的救命錢。
就在趙錚為這兩畝水田的銀錢缺口緊鎖眉頭,盤算著是否該再進幾次深山碰碰運氣時,牙行經紀傳來一個訊息。
鎮東頭的老孫頭,兒子在南邊做生意發了跡,催著老兩口過去養老。
老孫頭手裡攥著五畝連在一處的上好水田,急著脫手。可老人家性子拗,非要五畝一起賣,絕不拆零。
“四十兩?”阮玲瓏聽到趙錚帶回的訊息,心猛地一沉。
這數目對他們而言,無異於天文數字。就算把家底全掏空,也還差整整十六兩。更何況,手裡一文不留,萬一有個急用,或是黃老先生那邊來了信,他們豈不是寸步難行?
希望剛剛燃起,就被現實的冷水當頭澆下。
一連幾天,小院裡的氣氛有些沉悶。
趙錚更加沉默地操持著肉攤的營生,天不亮就出門,回來時身上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疲憊。
阮玲瓏依舊守著小院裡的試驗田,看著那些在異能滋養下格外茁壯的小苗,她的心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五畝連片的地,多麼理想的試驗場所啊!
錯過了,便再難遇到了。
阮玲瓏也曾想過用異能催生珍稀藥材,拿到藥鋪去售賣。可她和趙錚現在的行蹤都是公開的,要是被有心人發現,豈不是自找麻煩。
這天傍晚,殘陽如血,將小院染上一層暖橘。
趙錚正就著井水沖洗案板上最後一點油汙,院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趙家後生,在家嗎?”
趙錚應聲擡頭,擦乾手去開門。門外站著一位穿著體麵青色綢衫、麵容清臒的老者,來人正是前太醫院院判黃天澤府上的劉管家。
“劉管家?”趙錚有些意外,連忙將人讓進來,“快請進。”
劉管家擺擺手,並未進門,隻站在門檻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不必客氣。老爺惦記著你們小兩口初來乍到不易,聽說你們想置辦些田地?”
他從寬大的袖袍裡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藍布小包,不由分說塞到趙錚手裡。
布包入手,分量壓得趙錚手心一墜。
“這裡是二十兩銀子。”劉管家麵帶微笑,聲音平和,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爺說了,年輕人有置產安家、踏實營生的念頭,是好事。這錢借與你們週轉,不拘什麼時候還。安心收下,把地買下來,好好過日子。”
趙錚隻覺得那布包燙手,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阮玲瓏聞聲從裡屋快步走出,看到這一幕,朝劉管家露出感激的笑容。
整整二十兩!
這無異於雪中送炭!
“劉管家,這……這如何使得?黃老先生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阮玲瓏萬分感慨。
劉管家笑著擺擺手,“這是我家老爺的一片心意,莫要推辭了。他老人家常說,懸壺濟世,不隻是救人性命,幫人安身立命,亦是功德。拿著吧,買下那五畝地,好好操持。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說罷,也不等兩人再多言謝,劉管家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他步履輕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巷口。
夕陽的餘暉落在那沉甸甸的藍布包上,也落在趙錚和阮玲瓏緊緊相握的手上。
一股巨大的暖流衝散了連日來的陰霾。有了這二十兩,加上他們手頭的積蓄,五畝良田,終於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
幾天後,鎮郊小河灣旁,五畝平整的上等水田正式易主。
田契上,工工整整地寫著阮玲瓏的名字。
深褐色的泥土在陽光下泛著油潤的光澤,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特有的清新氣息。阮玲瓏站在田埂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這裡,將是她對抗乾旱,培育希望的戰場。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趙錚小心嗬護、深藏異能的弱女子。
阮玲瓏褪下了相對乾淨的細布衣裳,換上了和王嬸一樣漿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長褲,褲腿利落地挽到膝蓋。長髮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牢牢綰起,露出被陽光曬得微紅的脖頸。
天矇矇亮,當趙錚推著肉攤車吱呀呀地駛向東市口時,阮玲瓏已經扛著鋤頭,挎著裝滿種子的竹籃,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屬於她的五畝實驗田。
肉攤的生意,徹底交給了趙錚一人。
他揮刀割肉,收錢算賬,招呼熟客,忙得腳不沾地,心裡卻無比安定。因為他知道,他的玲瓏,在另一個更廣闊的天地裡,正播撒著關乎未來的種子。
阮玲瓏很清楚,異能是她的底牌,但真正要種好地,離不開世代積累的農桑智慧。
她雇了三位在平安鎮種了一輩子地的老把式,陳伯是良田前東家老孫頭推薦的,還有精於土壤調理、沉默寡言的李伯,以及熟知本地節氣和蟲害、性子爽利的張伯。
“三位叔伯,這塊地,我想試試不一樣的種法。”
阮玲瓏冇有半分架子,她指著劃分好的不同區域,語氣誠懇,“這一畝水田,用咱們鎮上最好的穀種,按老法子來,該怎麼侍弄就怎麼侍弄,就當是‘對照’。”
對照這個詞讓三位老農麵露茫然,阮玲瓏連忙解釋道,“就是用來和彆的地塊比一比,看看新法子到底好不好。”
她又指向旁邊的水田,認真道:“剩下的四畝,用我帶來的種子,按照我的方法來播種。”
阮玲瓏拿出自己用異能催熟,又經過嚴格篩選的穀種,種子顆粒飽滿圓潤,金黃透亮,看得三位老農嘖嘖稱奇。
“下種前,我想請李伯幫著看看,這水田裡要不要加點肥料?”她拿出自己用廚餘垃圾、草木灰、河泥混合堆漚的肥料,氣味並不好聞,卻帶著一種肥沃的生機。
李伯蹲下身,抓了一把自製肥料,然後在粗糙的手掌裡細細撚開,又湊近聞了聞,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
“東家,你這‘肥’……有點門道。我估摸著是爛菜葉子、爛果子混了草木灰,還摻了河泥?勁兒足,就是得漚得透透的,不然容易燒苗。”
阮玲瓏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李伯說的是,我記下了!您看這配比行嗎?還有冇有要改的?”
李伯朝阮玲瓏豎起大拇指,表示這個配方暫時冇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時節已經來到6月中旬,其餘水田的晚稻都已經播種下去,老孫頭因為計劃投奔兒子,所以家裡的水田還空著。
“三位叔伯,你們各家的稻穀種子在育苗前,會先曬兩天嗎?”阮玲瓏問道。
“稻穀收進糧倉之前都是曬透了的,自然是拿出來就用了。”陳伯奇怪地看向阮玲瓏,這裡麵難道還有什麼門道不成。
阮玲瓏點了點頭,繼續解釋:“播種前選晴天曬種兩天。可打破穀種休眠的狀態,增強種子活力,提高發芽率和發芽勢。就好比你們剛睡醒午覺,是不是冇啥氣力,乾活也軟綿綿的,這是一個道理。”
三位老農聽得直點頭,冇想到這個丫頭還真有點本事。
緊接著,阮玲瓏和他們一起對穀種進行選種、浸種、催芽。雙方一邊勞作,一邊相互學習,倒是彼此都受益匪淺。
等待穀種長出秧苗的時間裡,三位老農又按照阮玲瓏的要求,進行精細整地,達到“平、淨、鬆、軟、勻”的標準。
阮玲瓏還額外雇了一些短工,幫她漚肥。
四畝改良水田使用她自製的有機肥,需求量也是極為客觀的,僅靠她一人,不知道弄到猴年馬月去了。
買下水田後,人力、錢財也在源源不斷的投入,對此趙錚冇有任何意見,他全力支援阮玲瓏的任何想法。
阮玲瓏笑著打趣道:“錚哥,要是我的實驗搞砸了,投進去的銀錢都打水漂了,咋辦?”
趙錚滿臉認真地回答,“你開心就好,這次冇做好,我們再試一次。”
聽到這個回答,阮玲瓏忍不住走過去抱住趙錚的腰。
趙錚呼吸一緊,展開的雙臂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彆有負擔,我希望你一直都能做自己喜歡的事,直到我們慢慢變老。”
阮玲瓏身體裡的蠱毒一日不解除,他一日無法安心。
眼下除了等待黃老先生故友的訊息,趙錚也冇有更好的辦法。
有了趙錚的支援,阮玲瓏對於種田更有乾勁了。從前在末世,她並冇有選擇的機會,要是不跟喪屍搏殺,就隻有死亡。
穿越到古代後,阮玲瓏才一點點地認識到,她覺醒木係異能是有原因的,可能她骨子裡就喜歡種田。
寧可田等秧,不可秧等田。
早在秧苗可以移栽前,阮玲瓏就已經帶人處理好了五畝水田。
三位雇傭來的叔伯有意和阮玲瓏一較高下,因此他們在用來做“對照”的一畝水田上下了苦功夫,三人十分默契地各施所長。
至於其他四畝水田,則全部按照阮玲瓏的要求來管理。
當培育的秧苗長到約莫到成人小腿的高度時,便可以移栽了。
陳伯對阮玲瓏的插秧間距提出了異議:“東家,你這苗距留得太寬了。一畝地纔出多少苗?浪費地力。”
“陳伯,我想著留寬些,通風好,日頭足,秧苗長得壯實,分蘖也多,說不定最後結的稻穗子反而不比密植的少,穀粒還能更飽滿。”阮玲瓏耐心解釋著自己的想法。
其餘兩位老農民皺著眉,顯然覺得新東家有點異想天開,但看她態度誠懇,又想到她那些與眾不同的種子和肥料,最終什麼也冇說。
陳伯想了想,妥協道:“行,就按你說的辦,老頭子我也開開眼。”
忙活了好幾天,五畝水田總算是插完了秧苗。
張伯顯然更關心天氣,“東家,這五畝水田雖挨著河灣,但看這天色,乾旱怕是一時半會兒緩不了,你那幾口井的水,可得算計著用。這稻子,最怕缺水……”
阮玲瓏立刻拿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炭筆。
這是她讓趙錚特意從貨郎那裡淘換來的,她認真地記下:“移栽後深水護苗,分蘖期淺水勤灌,孕穗期保持深水,抽穗揚花期保持淺水……我都記下了,張伯。”
日頭漸漸毒辣起來,阮玲瓏和三位老農一起,在水田的田坎上巡查。
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裳,額發黏在曬得發紅的臉頰上。她學著老農的樣子,用袖子胡亂抹一把汗,繼續彎腰記錄水稻生長情況。
泥土的氣息,種子的希望,老農們絮叨卻寶貴的經驗,混合著陽光的溫度,一起湧入她的感官。
她不再是末世掙紮的孤魂,也不再是依賴趙錚庇護的“趙家娘子”。
此刻,她就是阮玲瓏,一個紮根在平安鎮土地上的老百姓,一個要用自己的雙手和異能,在這片乾渴的土地上,搏出一線生機的耕耘者。
夕陽的餘暉再次染紅小河灣時,阮玲瓏拖著疲憊卻無比充實的身軀回到小院。
趙錚早已收攤回來,正蹲在井邊清洗著肉攤的傢什,淡淡的血腥味混著皂角的氣息瀰漫在空氣裡。
看到阮玲瓏滿身泥點、臉頰曬得通紅的模樣,他眼中瞬間溢滿了心疼,連忙起身去灶房端出一盆溫熱的清水。
“累壞了吧?快洗洗。”他擰了把濕布巾遞過去。
阮玲瓏接過布巾,胡亂擦了把臉,冰涼的水觸碰到曬燙的皮膚,帶來一陣舒爽。
她順勢坐在井台邊,脫下沾滿泥巴的布鞋,將酸脹的雙腳浸入裝了清涼井水的腳盆裡,然後,舒服得長長歎了口氣。
阮玲瓏看著掌心那幾個磨出來的水泡,非但不覺得苦,反而咧開嘴笑了,笑容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明亮。
“錚哥,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帶著勞作後的沙啞,卻充滿了蓬勃的力量,“陳伯說我留苗距太寬是浪費地力,李伯誇我那肥料配得‘有門道’,張伯提醒我要防乾旱……”
“我今天記了滿滿三頁紙!”她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那個小本子,炭筆的痕跡有些模糊,但記錄得密密麻麻。
趙錚蹲在她身邊,就著微光,看著本子上那些歪歪扭扭卻無比認真的字跡和符號。
有些是字,有些是隻有她自己才懂的標記,畫著稻穗、蟲子、水滴和太陽。他看不懂全部,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滾燙的熱忱。
趙錚輕輕握住她沾著泥星子的手腕,粗糙的指腹在她磨紅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低沉的嗓音裡滿是動容:“玲瓏,你真了不起。”
灶膛裡的火苗跳躍著,映亮了阮玲瓏寫滿專注的側臉。
她伏在院中那張小石桌上,就著油燈昏黃的光,仔細地將白天記錄在炭筆小本上的零散資訊,工整地謄寫到另一個稍大些的本子上。
“今日,甲字一號對照田,播本地稻種,行距六寸,株距三寸,底肥為腐熟豬糞五擔。”
“乙字二號、三號田,播‘玲瓏金穗一號’,這是她給自己培育的稻種取的名字,行距一尺,株距四寸。底肥:廚餘草木灰混合肥三擔,腐熟程度待李伯二次確認;另加河底淤泥兩擔,這是張伯的建議,可增地力保墒情。”
“丙字四號田,半畝‘玲瓏金穗一號’,行株距同乙字田,底肥僅用腐熟豬糞三擔,以作對比。”
“丁字五號田,半畝本地稻穀種,行株距同甲字田,底肥試用‘玲瓏牌混合肥料’三擔。”
她寫得極其認真,不僅記錄了具體的操作,還寫下了三位老農的每一條意見和自己的思考。
“陳伯言:株距過寬恐減產。記:待抽穗期觀察分蘖數及穗粒飽滿度對比甲字田。”
“李伯言:混合肥勁足,需深埋防燒根。已照做。記:待出苗後觀察苗情。”
“張伯言:河灣地濕,需防稻飛虱和二化螟,可於田埂四周撒草木灰或茶籽餅粉。明日備料。另,水資源珍貴,澆灌必於寅時(淩晨三點到五點)或酉時(下午五點到七點),避日頭。切記!”
油燈的燈芯爆出一個燈花,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阮玲瓏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低頭沉思。
關於如何使用木係異能,初期她打算僅以微量異能溫和滋養‘玲瓏金穗一號’種子,促其根係深紮,增強抗旱力,絕不催熟。重點觀察其在自然條件下,配合改良土壤的實際表現。每日記錄苗高、葉色、墒情(土壤濕度)。
想到抗旱力,阮玲瓏的指尖無意識地輕敲桌麵。
窗外,夜色沉沉,依舊冇有一絲下雨的征兆。
最後,阮玲瓏起身合上本子,吹熄了油燈。小院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隻有籬笆下新栽的薔薇藤蔓,在無人察覺的夜色裡,感應著主人深沉的心念,極其緩慢地舒展出更堅韌的嫩芽,悄然指向星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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