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薄霧涼 第 21 章
靈舟駛入北境時，風雪正緊。
鉛灰色的天空壓得很低，鵝毛大雪從雲層裡傾瀉而下，落在玄色的船身上，瞬間被謝霧涼周身的冰冷靈力凍結成冰晶，又隨著船身的顛簸，簌簌落在冰原上，悄無聲息。
甲板上，謝霧涼盤膝而坐，滅情劍橫放在膝頭，漆黑的劍身映著漫天風雪，泛著冷硬的光。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枚玉簡，是關於封情石的詳細記載——斷情崖位於北境冰原深處，崖壁通體冰藍，封情石嵌在崖頂的冰縫中，石身布滿“封情紋”，需以無情道靈力激發，才能完整取下。
【係統提示：距離斷情崖還有兩日路程。北境冰原氣溫極低，可達零下八十度，普通修士靈力運轉會受阻，宿主修煉無情訣，冰係靈力與環境契合，不受影響。】機械音響起，帶著點“怕冷”的錯覺，卻依舊呆板，【順便提醒，冰原上有“冰牙獸”出沒，群居，單個實力金丹中期，群體攻擊可威脅元嬰初期，建議宿主繞路，或者一次性解決，彆被它們的血弄臟滅情劍，您上次擦劍用了半個時辰，浪費時間。】
謝霧涼沒有動。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滅情劍的劍身，劍身上的無情紋在風雪中隱隱發亮，像蟄伏的殺意。靈力順著指尖緩緩注入劍身，細密的冰晶從劍鞘蔓延至劍尖，又在靈力的控製下，凝成細小的冰刃，順著劍身滑落，墜入冰原，砸出一個小小的冰坑。
這不是無聊的動作，而是在磨合滅情劍與自身靈力——北境的冰係靈氣濃鬱，他要讓劍與靈力完美契合，確保取封情石時，不會出任何差錯。
靈舟在風雪中平穩前行，冰原一望無際，白色的雪地上，偶爾能看到巨大的腳印，是冰牙獸留下的。謝霧涼的目光掃過那些腳印，沒有絲毫停留，靈力驅動靈舟，自動繞開了獸群密集的區域——不是怕麻煩，而是不想浪費時間在無關的妖獸身上。
【係統提示：原機緣者沈清辭已抵達斷情崖外圍，正在搭建臨時洞府。沈清辭，金丹後期修士，道心不穩，需封情石穩固道心，否則有走火入魔之險。】機械音頓了頓，補充道，【這沈清辭挺慘的，修煉時被心魔所困，封情石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您搶了他的石，他大概率活不過三個月。】
謝霧涼的指尖在劍身上停頓了一瞬。
“救命稻草？”他低聲重複，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在他的認知裡，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所謂“救命稻草”，隻屬於能守住它的強者。沈清辭道心不穩，實力不足，不配擁有封情石。
靈舟繼續前行，風雪漸大，能見度越來越低。謝霧涼擡手，一股冰係靈力從周身散開，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將風雪隔絕在外。屏障上凝結的冰晶，折射著微弱的天光，在甲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卻照不進他眼底的空洞。
兩日後，斷情崖終於出現在風雪中。
那是一座孤懸於冰原之上的懸崖，崖壁如刀削般陡峭，通體冰藍，像一塊巨大的寒冰。崖頂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冰掛從崖邊垂下，最長的足有丈餘，尖端鋒利如刀，在風中微微晃動，發出“咯吱”的輕響。
封情石就嵌在崖頂中央的冰縫裡，石身呈墨黑色，表麵布滿銀白色的紋路，正是玉簡中記載的“封情紋”，紋路在風雪中泛著淡淡的光，像凍結的星河。
【係統提示：沈清辭已在崖下搭建好洞府，正在恢複靈力，預計一個時辰後登頂取石。】機械音響起，帶著點“倒計時”的調調，【崖頂有“冰風”，風速極快，能撕裂金丹期修士的靈力屏障，宿主需用滅情劍的劍氣抵擋，彆被風吹亂頭發，影響您的形象。】
謝霧涼從甲板上站起身，玄色道袍上的冰晶簌簌掉落。他縱身一躍，落在冰原上，雪沒及腳踝，卻沒有留下絲毫腳印——他的靈力早已將周身的積雪凍結，腳步落下時，冰層瞬間形成，又瞬間消散。
他朝著斷情崖走去，腳步很慢，很穩。冰原上的風雪，在他周身自動分開，形成一條筆直的通路。偶爾有冰牙獸從雪地裡探出頭，感知到他的元嬰中期威壓，立刻縮迴雪地，連氣息都不敢泄露。
走到崖下時，他看到了沈清辭的洞府——一個用冰磚搭建的簡易小屋，門口掛著一道靈力屏障，擋住風雪。屋內傳來微弱的靈力波動，是沈清辭在運轉功法恢複。
謝霧涼沒有停留，徑直朝著崖頂走去。崖壁陡峭，冰麵光滑，他卻如履平地，指尖偶爾在冰壁上一點，靈力注入，形成細小的冰階，支撐著身體向上攀爬。
崖頂的冰風越來越烈，呼嘯著掠過崖壁，捲起漫天雪沫，像無數把鋒利的小刀，割在麵板上，帶著刺骨的疼。謝霧涼擡手，滅情劍出鞘，漆黑的劍氣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冰風撞在屏障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被劍氣凍結成冰粒，落在崖頂。
一個時辰後，他終於抵達崖頂。
崖頂平坦，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中央的冰縫中，封情石嵌在那裡，墨黑色的石身，銀白色的封情紋，在冰風中微微發亮。石身周圍，環繞著淡淡的冰係靈氣，與謝霧涼的靈力產生了共鳴。
他走到冰縫前，蹲下身，指尖懸在封情石上方，沒有立刻觸碰。
靈力緩緩探出，順著封情紋的紋路遊走，感知著石身的結構——封情石質地堅硬，嵌在冰縫中，需以無情道靈力順著封情紋注入，才能鬆動石身，完整取下。若是強行蠻力，隻會導致石身碎裂，失去藥效。
謝霧涼的指尖，隨著封情紋的紋路緩緩移動，動作極慢，極輕。銀白色的紋路在他靈力的觸碰下，亮起淡淡的光，像活過來一般，順著他的指尖，蔓延至他的掌心。
【係統提示：沈清辭已登頂，正在崖邊，距離您三十丈。】機械音響起，帶著點“看戲”的調調，【他看到您了，臉色很難看，估計要過來跟您理論。】
謝霧涼沒有回頭。
他的注意力，全在封情石上，指尖的靈力注入速度加快，封情石與冰縫的連線處，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清闕仙尊！”
沈清辭的聲音從崖邊傳來，帶著憤怒和不甘。他穿著一身青色道袍，頭發被冰風吹得散亂，臉色蒼白，卻依舊握緊手中的長劍，朝著謝霧涼走來，“那是封情石！是我的機緣！你已經搶了那麼多寶物，為什麼還要搶我的？”
謝霧涼的指尖，在封情石上停頓了一瞬。
他緩緩回頭，看向沈清辭，眼神空洞，沒有任何情緒。
“機緣，隻歸強者。”
這句話，他說了無數次，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與在琉璃穀對林小婉、極南火山對趙宇、忘憂穀對蘇微說的，一字不差。
“強者？”沈清辭怒極反笑，“你所謂的強者，就是靠搶奪彆人的機緣？我道心不穩，若沒有封情石，不出三月就會走火入魔！你這是在害命！”
謝霧涼的眉頭，微微蹙起。
又是“害命”，又是“可憐”。
這些詞彙，對他來說，陌生而聒噪。
他擡手，一股冰冷的靈力朝著沈清辭襲來。不是攻擊，隻是威壓——他不想浪費時間在纏鬥上，隻想儘快取下封情石。
沈清辭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在身上，身體瞬間被凍結在原地，動彈不得。他看著謝霧涼，眼底滿是絕望和不甘：“你就不怕遭天譴嗎？無情無義，搶奪機緣，你的道途，遲早會走到儘頭！”
天譴？
謝霧涼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的道途，由他自己掌控，天譴又如何？
他轉回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封情石上。指尖的靈力再次注入，順著封情紋，一點點鬆動石身。
“哢嚓——”
細微的聲響響起，封情石與冰縫的連線處，裂痕越來越大，石身開始微微晃動。
沈清辭看著這一幕，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卻被崖頂的冰風瞬間凍結成冰珠，落在雪地上，碎成粉末：“我求你了……清闕仙尊……給我留一條活路……”
謝霧涼沒有回應。
他的指尖，猛地發力，靈力順著封情紋的最後一道紋路注入。
“轟——”
封情石從冰縫中脫離，帶著一股精純的冰係靈氣，緩緩漂浮起來。石身的封情紋，在脫離冰縫的瞬間，亮起耀眼的白光，將整個崖頂照亮。
謝霧涼擡手，握住封情石。
石身入手冰涼，比寒潭的水更冷，卻帶著一股能穩固道心的力量，順著他的掌心，緩緩滲入經脈。封情紋的白光，在他的靈力包裹下，漸漸收斂，恢複成淡淡的銀白色。
【係統提示：成功奪取封情石！封情石完整度100，可穩固無情道心，防止走火入魔。宿主此次取石動作精準，值得表揚（雖然您不在乎）。】機械音響起，帶著點“鬆了口氣”的毒舌，【沈清辭快被氣死了，臉色比封情石還白，估計要暈過去了。建議您趕緊離開，免得他碰瓷，賴上您，耽誤您煉化封情石。】
謝霧涼握著封情石，站起身。
他看向沈清辭，對方依舊被他的靈力凍結在原地，眼底滿是絕望，嘴唇顫抖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謝霧涼沒有絲毫停留，轉身朝著崖邊走去。滅情劍歸鞘，劍穗的玄鐵鏈碰撞劍鞘，發出“叮”的輕響，在冰風中，顯得格外孤寂。
他縱身一躍，從崖頂跳下，身影如一道玄色的閃電，落在冰原上，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沈清辭看著他的背影，身體一軟，倒在雪地上。靈力屏障失去支撐，瞬間破碎，風雪卷著冰粒，砸在他的身上，卻再也感覺不到疼——心已經涼了，比北境的冰風更涼。
【係統提示：沈清辭陷入昏迷，預計三日後醒來，道心徹底破碎，修為倒退至築基期。】機械音響起，帶著點“惋惜”，【宿主，您這一路搶下來，已經毀了四個修士的道途了，林小婉丟了琉璃盞，趙宇沒了寒焰果，蘇微失了絕情花，沈清辭碎了道心，您真是“功德無量”啊。】
謝霧涼回到靈舟上，將封情石放在甲板中央的石台上。
石身的封情紋，在靈舟的靈力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白色，紋路清晰可見，像一張細密的網，能將所有“情”的波動，都困在網外。
他盤膝坐在石台前，開始觀察封情石的紋路。指尖輕輕劃過石身，感受著裡麵蘊含的穩固力量，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弧度——不是因為喜悅，而是因為又一件能提升道心的寶物到手。
【係統提示：建議宿主找個安靜的洞府煉化封情石，靈舟上靈力不穩定，影響煉化效果。】機械音響起，【北境冰原深處有一座“冰髓洞”，裡麵有天然的冰髓，能輔助煉化，距離此處半日路程，是個不錯的選擇。】
謝霧涼沒有動。
他擡手，靈力注入封情石。銀白色的封情紋瞬間亮起，將整個甲板照亮。他的識海，在封情石的力量影響下，變得異常平靜，那些被凍結的記憶碎片，像被冰封在更深的海底，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係統提示：冰髓洞還有半日路程，您再不走，天黑後冰牙獸會更活躍，雖然您能打贏，但清理起來麻煩。】機械音頓了頓，又補充道，【您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嗎？除了搶寶就是修煉，連個像樣的休息地方都不肯找，活得比修真界最苦的散修還慘。】
謝霧涼終於起身，將封情石收入儲物袋。
他驅動靈舟，朝著冰髓洞的方向駛去。風雪依舊很大，靈舟的船身在風雪中顛簸，卻異常平穩。
甲板上，玄色的身影立在船頭，望著前方被風雪籠罩的冰原。滅情劍斜背在身後，封情石在儲物袋裡散發著淡淡的寒氣，與他周身的靈力融為一體。
他的眼神，依舊空洞，沒有任何情感。
煉化封情石，穩固道心，突破元嬰後期。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目標。
至於那些被他毀掉道途的修士，那些眼淚，那些絕望，都隻是他道途上的塵埃，被北境的風雪一吹，就散了，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靈舟在風雪中疾馳，朝著冰髓洞的方向駛去。
北境的冰原，一望無際，隻有漫天的風雪，和那道冰冷的玄色身影，在天地間，顯得格外孤寂。
【係統提示：距離冰髓洞還有一個時辰。檢測到冰髓洞周圍有少量冰牙獸，數量五隻，實力金丹中期，您可以順手清理，就當活動筋骨。】機械音響起，帶著點“建議”，【順便提醒，冰髓洞的冰髓很涼，您煉化時彆凍著自己，雖然您現在不怕冷，但凍感冒了影響修煉，就不好了。】
謝霧涼沒有回應。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風雪深處，那裡隱約能看到一座冰洞的輪廓——冰髓洞到了。
他握緊滅情劍的劍柄，漆黑的劍身，在風雪中，泛著冰冷的殺意。
清理妖獸，煉化封情石，突破元嬰後期。
他的道途，還在繼續。
冰冷，孤寂，卻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