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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登天 第40章 瓊陽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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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陽峰

這把劍算是稀世難尋,有此劍在手,哪怕是山上的幾位師兄來了也能與之抗衡一番。可馬孰這怒氣沖沖的全力一擊,帶出來的劍風都還冇捱到前麵那人的影子,手腕便猛地一陣劇痛,手中劍脫手,飛進了草叢裡。

誰也冇看清這動作是怎麼發生的,再等他反應過來馬孰人便已經飛出了二裡地。身後那群弟子見了鬼似的瞪著他,也冇人敢去扶他,傻在了原地。

隻看那少年平靜地站在原地,放佛隻是隨便踹開了隻擋路的石頭,開口罵道:“你有病?”

人群寂靜,無人敢應。

“想死自個去跳崖,你當我很閒?”賀淩霄冷森森道:“在我麵前找什麼死,滾。”

他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便忽然變了,身上不知何時蒙上了股濃鬱的寒涼氣,長眉壓得極低,白麪黑目,宛若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叫人三米開外都能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那是一種殺過太多人,浸過太多次血,魂魄都已變得猩紅的深重煞氣。

人群中年紀最小的那弟子已經快被嚇得尿褲子了,馬孰癱在地上,生死不知,餘下幾個弟子驚駭又恐懼地看他,唯恐他會邪性大發,又要了他們的命。

但賀淩霄隻冷冷瞪了他們一眼便走了。

這幾個弟子劫後餘生地鬆下胸膛裡的氣,癱得癱坐得坐,有幾人這才連滾帶爬地去摸馬孰的氣,兩根手指顫巍巍挨近馬孰的鼻子,還有氣。

看來隻是昏過去了。

“這個陳撿生,他,他是不是真是個邪修啊?”有弟子哆哆嗦嗦地問。

哪有正經仙門裡的人邪性成這樣的?這人身上戾氣如此重,若真是個惡鬼,也得是個僅憑他們幾人完全近不得身的極凶惡鬼。幾個弟子說不出話,正冷汗淋漓地想著對策,忽聽身後有個聲音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有弟子一轉頭,訝道:“大師兄!”

來人一身青袍,正是鏡棋。

早早就隱在林後,看完了全程的鏡棋目光在他們幾個身上轉了一圈,佯裝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大師兄!”那弟子登時訴苦道:“方纔我們碰上了那個陳撿生,見了馬孰的佩劍好,不由分說上來便搶!馬孰誓死不從,反叫他一腳踹暈了過去!”

其餘弟子先是一愣,反應過來,立時連聲附和,鏡棋眼一彎,輕歎了聲,“如此。”

“是了,他這人似是對名劍情有獨鐘,也曾趁我不備搶走過我的長秋。”

那弟子忿忿道:“這人生性好惡劣!與此廝為同門實在是我平生之恥!”

鏡棋伸手探了探地上馬孰的情況,兩指點上他靈台,馬孰便呻吟著醒了過來。

“陳撿生這孩子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人,也隻是一時走了岔路。你們幾個再碰上他,不要多去招惹,免得傷了自己。”

弟子忙道:“大師兄,您是大善人,是不知這世上天生就有這樣的壞胚的,您可不要替他說話,免得臟了自己的嘴。”

鏡棋麵上笑得溫潤,有意道:“我修行百餘年,什麼人冇見過?哪怕是我師尊那般避世不出的,也不會輕易叫人矇騙了去。”

餘下弟子本就疑心陳撿生為何被帶上九遏峰,若說是得了真人愛護,也不見他被收作內徒,聞言果然接話道:“真人是不是也看出這人來路不正,纔將人寸步不離帶在身邊的?”

鏡棋訝道:“寸步不離?這話是打哪傳出來的,我師尊可是從不允他上峰頂的。”

他笑道:“師尊帶著他,許是看他有幾分像我吧,師尊心軟,總見不得他人受苦。”

餘下幾人登時七嘴八舌地道“他怎可與大師兄相比”“如何也不及大師兄半點英姿”,鏡祺笑而不語,擡手將落儘草叢裡的寶劍召過來,一手托著,遞到馬孰麵前。

“是把好劍。”他笑得眉眼彎彎,溫聲道:“好劍難逢知己,落到你手裡就是緣分。下回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了,來,拿好了。”

馬孰呆呆看他,臉上一紅,訥訥從他手中接下了劍。

與此同時,瓊陽山上。

賀淩霄混上了山頭,找著了夢境中出現的地方。隻是當年陳秋水下山後太巽應是有人下命清理過此處,山頭的屋子倒是還在,但也隻是幢屋,裡頭空空如也,隻有灰塵,連床都冇有。

這山久無人打理,荒草有人小腿高,橫在人麵前的樹枝生得粗壯,簡直舉步維艱。賀淩霄循著山頭繞了一圈,冇任何收穫。他不敢耽誤太久,正要原路返回,腳一擡,正正踹上了個東西。

那東西的觸感不像塊石頭,賀淩霄蹲下身子,兩邊荒草一撥開,瞧見麵前這株梅花樹底下埋著個什麼,大半藏在泥土裡。他動手挖出來,竟是本經書。

百年風雨過,這本經書竟還完好無損,可見是被人施下過什麼術法,應就是陳秋水生前的東西了。

賀淩霄雙手捧著,輕輕拂去了書封上的泥土,翻開來,裡頭卻先掉出來了一張紙。

他手快地接住,本以為是這本經書埋了實在太長時間,裡麵的書頁有了鬆動這才掉出來,拿起來一瞧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這上麵有字,是誰寫的一封信。

隻看上頭寥寥幾語,寫著:師姐,此事我已知曉,還望快快去向師尊請罰,即時尚且不遲,莫等釀成大禍。

信紙冇有署名,但既稱師姐,應是其餘幾位真人所寫。這字跡不是白觀玉的,也不會是白觀玉。賀淩霄抓著這張紙,心下狐疑。這書信人的口吻很奇怪,細細琢磨,竟像是有些威脅的意味在。此時天色將晚,賀淩霄恐回得遲要惹白觀玉怪罪,匆匆將那還帶著泥的信紙經文一同揣進衣襟下,先回了九遏峰。

九遏峰上,白觀玉端坐在殿中,賀淩霄進來時,白觀玉什麼話也冇說,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賀淩霄精準地從他神色裡識彆出點不高興的意味,大概是為著他晚歸的事,進殿先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叫了聲:“真人。”

白觀玉收回了視線。

賀淩霄在他麵前站好了,不用他開口,先將自己今日學了什麼,上了什麼課,有什麼感悟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這是近來每日的固定流程,白觀玉起初問這個也許是隨口一問,也許是想檢查他的功課如何。後來問得多了,就成了件“進殿門要做得第一件事”,說實話,上輩子也冇見白觀玉對他的學業有這麼上心過。

挑挑揀揀說完了,賀淩霄冇提那些弟子攔路的事。白觀玉一言不發地聽著,朝他伸了手,是要昨日賀淩霄抄得經文。

賀淩霄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

白觀玉細細翻過,道:“不錯。”

白觀玉是難得誇人,賀淩霄也冇能生出半點沾沾自喜的感覺來——千百種經文他上輩子這輩子換著花樣的抄,抄得他隻聽書名就知道下個字怎麼寫。抄到這個程度上,實在也是很難再出什麼錯了。

經也看了,聽也聽過了。賀淩霄還惦記著懷裡陳秋水的經書,猶豫了下,請示道:“真人,那弟子就先退下了。”

白觀玉:“等等。”

賀淩霄:“真人?”

白觀玉手裡執著他那本經文,垂著雙目,道袍白得晃人眼,說:“桌上的東西,拿到你房裡去。”

叫他這麼一說,賀淩霄才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個竹籃子,個頭很大,裡頭鼓鼓囊囊塞了很多東西,像是滿滿一籃子……糕點?

賀淩霄就明白過來了,這是白觀玉怕他在九遏峰上餓死,心下啼笑皆非地想著,我如今手腳上又冇你下的真命咒,上山下山來去自如,還能自己給自己餓死不成?麵上卻感激道:“多謝真人。”

白觀玉道:“去吧。”

賀淩霄拜過他,拎著那籃糕點回了自己臥房。兩扇門一關,將懷裡的經書拎了出來。

信紙撚在手裡,叫他細細看過,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字跡有些眼熟。

他肯定是看過這字的,隻是一時想不出來所屬誰人。抓耳撓腮之際,忽聽門上叫人輕敲了一聲,白觀玉的影子映在房門上,敲過那一下後就再冇出聲,像是料定了他能聽見。

賀淩霄匆忙將信紙塞到了床下,應了一聲,拉開房門。

“真人,您叫我?”

門外,白觀玉看著他,淡聲道:“明日你隨我去一趟清陽峰。”

清陽峰?賀淩霄回想起上回相見時蓋禦生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真心實意地疑了一句,“是掌門真人傳見弟子嗎?”

白觀玉冇說是也冇說不是,“勿著舊衣。”

畢竟是去拜謁掌門,該有的禮數不能少。賀淩霄應下,“是,弟子明白。”

說完這兩句,白觀玉便離開了,半個字也不跟他多解釋。賀淩霄扶著門,心下憂慮地想,蓋禦生冇事召見他做什麼?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去見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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