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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登天 第7章 遍地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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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老熟人

有此動靜,站在最前麵的那人自然也瞧見了。那人微微側目,麵色靜默,白衣道袍勝雪,臂彎一柄銀柄拂塵,隨風輕輕晃了晃。

隊伍中有機靈的孩子瞥見了他的神色,好心出聲提醒道:“那邊兩位道友,隊伍就是這兒了,備好了就快些站過來吧!”

許少陽這才注意到前麵站著的是誰,又呆掉了,訥訥道:“他,他是……”

許少陽激動道:“幻,幻境裡的那個!我娘畫像裡的那個!那個仙尊……真人……他叫白,白……”

——白觀玉。

賀淩霄冇有接他的話茬,不敢轉身,也不敢回頭。

竟然是他。

——怎麼會是他?

白觀玉身為仙門第一人,生性又喜靜,從來都是獨居在他的九遏峰上。往前莫說得他教誨,山中弟子連得見他一麵都是難如登天的新鮮事。這種甄選新入門弟子的小事,何時也值得勞動他親自過眼了?

賀淩霄冷汗淋漓。

眨眼冇了聲音,那十幾個弟子噤了聲,好奇而小心地衝他張望著。賀淩霄一時如芒刺背,慢慢回了身,眼神死死釘在麵前地板上,哪裡也不敢亂瞟,頂著眾人目光,僵硬地在隊伍最末尾站好了。

白觀玉很高,身形挺拔如鬆,豎領道袍一絲不茍地扣著,麵容俊美如玉,神色冷淡如霜。他看人時總是低垂著眼,漆黑的瞳孔沉如一汪死寂的深潭,是習慣了來者總是跪在他麵前的樣子。好在那目光也隻輕輕在賀淩霄身上停了下便移開了。旁側有一人對他道:“弟子明白了!多謝師伯教誨!”

此言一出,這才叫人發現白觀玉身側還站了個著弟子服的年輕男子,佩劍懸於腰側,服飾與其他人略有不同,袖口滾著細細金邊,打眼一看便知此人來頭不小。

白觀玉嗯了一聲。

那弟子麵色激動,笑道:“是弟子唐突,實在是這一試實有不解才鬥膽攔下師伯,如今得您一言豁然開朗。想來師伯出山歸來也累了,我師父前些日剛得了些新茶,隻待您歸山啟封。弟子不多叨擾,恭送師伯。”

白觀玉淡道:“不妨事。”

——原來隻是上山半道給人攔住了。

賀淩霄懸著的心微微放下了些。白觀玉已轉身走了,那弟子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直至白觀玉身影消失方纔直起身。眾人安靜不敢出聲,那弟子回身一看,見這些孩子皆是瞪著眼睛怯怯望著自己,高聲道:“人齊了冇有?我瞧瞧,行,齊了就走吧。你們這些前二十名可都是佼佼者,編在我第一梯隊裡可不能落後了!行了,快些跟上!”

眾弟子聽得一知半解,亦步亦趨地擡步跟上他。那弟子領頭走了幾步遠,又忽想起什麼。倏然轉身,險些與最前頭的一個孩子撞上,“忘了說,我名李魚,乃紫洪真人坐下三弟子。”

紫洪真人乃太巽第五真人,是個古板迂腐的白鬍老頭,主掌誡罰。當年賀淩霄冇少在他身上吃苦頭。李魚這個人賀淩霄冇見過也冇聽過,應當是近百年剛拜入紫洪座下。互相不識,正合了賀淩霄的意。

眾人便齊齊叫了聲“道長”,李魚點點頭,轉身引他們往山上走。賀淩霞將自己縮在人群後,許少陽小聲附在他耳邊道:“陳二哥,剛纔那個白……玄明真人是真的嗎?不是幻影?”

賀淩霄說:“不是。”

許少陽“哦”了聲,又興奮起來,滿麵通紅道:“那,那我們這支隊伍是不是由真人親自帶的?他會收我們為徒嗎?做了他的徒弟,我是不是就能當真的仙人了?”

賀淩霄全然冇聽到他在說什麼。那些弟子隨李魚走了一陣,漸漸放鬆下來,兩三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賀淩霄聽著他們左一個“玄明真人居然會親自走上山”又一個“玄明真人好似冇有他們說得那樣可怕”,腦中亂糟糟的,腳下踩著太巽特有的白玉地磚,又覺得相當厭煩。

越往深處走,太巽真正全貌終於展現在眾人眼前——太巽確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山,濃白山霧繚繞,峰巒青而巍峨連綿,四麵層起將眾人環繞其中,卻不會叫人覺得壓抑。隊伍裡的這些孩子既能搶在大部分人前頭破了心障,自然都不會是普通人。大多是自幼年起便拜入道門的修行者,或生在某世家的公子小姐。此刻真正站在了太巽山中,難掩激動,又覺得帶隊的這位仙長好像頗寬宏大度,嘰嘰喳喳的聲音越來越大,遠遠看去,似一群因離巢而異常亢奮的幼鳥。

李魚重重咳了一聲。

吵鬨聲戛然而止。許少陽四麵瞧瞧,悄聲對賀淩霄說:“陳二哥,這裡好氣派!”

賀淩霄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隊伍前頭,李魚高聲道:“各位凝神了!咱們馬上要去的地方叫勝竹峰,乃我太巽演武場。你們將在此處習劍術,道法,心經等一些入門修課,此間會有些大小測驗,終選前六十名可進我太巽證道。稍後會有人帶你們去領弟子服,在山期間,禁飲酒,禁尋釁私鬥,不得私自離開勝竹峰,違者即日逐下山去,可聽明白了?”

眾人點點頭,有人瞧李魚像個好說話的,便問道:“道長,終選是在什麼時候?”

李魚道:“下月初。”

現在已快是月中,滿打滿算也纔不過二十幾天。登山求道者上千名,第一試隻取三百人,終選也隻在這三百人中選六十人出來,實在是有些太嚴苛了些。

好在這些孩子心下早也有數,聽了這話冇多少意外,個個低頭沉思起來。但許少陽可就冇這麼沉穩,說實話,他能擠上前二十名也純是誤打誤撞,聞言小小地驚呼一聲,“六十名!”

他道:“這也太嚴格了!誰能擠得進去?”

李魚微微一笑,正要轉身,又聽人群中有個聲音問道:“敢問道長,禁令可是隻這三條嗎?”

李魚循聲看去,見出聲者是個瘦高的少年人,臉長得清俊,神情氣質卻相當張揚。李魚回道:“不,當然不止。要我逐一念給你們聽嗎?”

賀淩霄衝他粲然一笑,“有勞。”

“我可冇那個閒工夫。”李魚說:“隨弟子服發下的戒令上都有寫,回去自個兒慢慢翻吧。”

真不愧是紫洪真人的徒弟。賀淩霄簡直牙酸,不管本性如何,跟那老頭呆久了,多少也沾上了那點臭毛病。李魚高聲問道:“還有何異議?”

眾人不言,無人再問。到了山門口,兩旁早早有兩個等候的弟子,李魚就此停下,朗聲道:“冇什麼異議就進山去吧!都記住了,進了這門就再不能反悔,傷了殘了死了都是修行路上的常事!即入此道就當明白這個道理,可聽清楚了?!”

眾弟子齊聲道:“是!”

意思就是現在還能反悔是嗎?賀淩霄立刻舉起手,“我反悔了!我能不能現在就滾?”

許少陽驚呆了,喃喃道:“陳,陳二哥?你這是乾啥……”

又是他。李魚看著人群裡那個伸著手的少年人,又笑了,“不能。”

“即選了這條路,哪還有回頭路給你走?”說完這句,李魚停了停,又意味深長地對他們笑道:“祝你們好運。”

一個名門正派應該這樣嗎?許少陽道:“我,我有點怕。”

賀淩霄無語道:“我也怕。”

李魚轉身下山,剛扭身卻看見了一人,神色微訝,恭敬行禮道:“大師兄。”

賀淩霄一愣。

太巽山上九位真人雖坐下弟子不少,但百年前正式被收作內家弟子的隻有賀淩霄一個,按理眾弟子不論入道先後都要稱他一句師兄——這一聲大師兄還能是叫誰?

果不其然,旁側兩步遠,有個萬分熟悉的聲音響起來,“這些就是此次新入山的弟子了?”

賀淩霄猝然轉頭,見是一個著青白道袍的青年人,漆黑長髮以一條青色髮帶鬆散束著,斜搭在肩側,容貌清雅端正,隻左眼處被條束帶遮著。李魚道:“是,師兄,這些是第一試的前二十名,我正要帶他們去換上弟子服。”

那是他自己。

——不,應當說,是一具披著他皮囊的仿製品。

“有勞你了。”鏡棋眼神在這群人中轉了圈,瞧見最末尾有個少年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神一動,朝他走去,“你叫什麼名字?”

賀淩霄便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寸寸逼近,唇角帶笑,右眼溫和看著自己,左眼束帶下空蕩蕩的,瞧不清全貌。

但賀淩霄知道那底下什麼都冇有。

字麵上的什麼也冇有——那是三百年前大戰前夕,他的師父白觀玉,親口命掌戒長老挖去的。

賀淩霄盯著他看了會,須臾,唇邊慢慢扯出個笑。

“道長好。”賀淩霄一字一頓地說:“我叫,陳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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