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敏感了孩子爸 第 48 章
高三最後一個六一。
辦公室——
a4白紙從機器嘴巴吃進去,又從腦袋吐出來。
突然影印機卡住不動了,最後半截紙仍然吃在機器裡麵。
周舒蹲下身瞧了一眼,拉開影印機抽屜,往裡又整整齊齊疊上一遝紙,剛站起來便見幾個極快的身影,從窗戶邊刷過去,伴隨著少年嘻嘻哈哈的笑聲。
幾人手裡拿著裝滿水的氣球,正在走廊間追打,球鞋的聲音最響。
彆的同學都在為高考奮筆疾書時,這幾個大聰明,還有心情在走廊外扔水氣球,他們絲毫沒察覺到時間的緊迫。
盛未堂肩膀一縮,一顆水籃色氣球砸中他的腦袋,氣球應聲破裂,冰涼的水刺得他身體一抖。
幸虧氣球裡麵的水不多,不至於成落湯雞。
“艸!神經病,給老子等著,你們這群狗逼。”
另外幾人拍著嘴巴尖叫,彷彿一群沒有進化完全的原始人,其中一個還朝他豎起了中指,
盛未堂抓了幾把劉海,立即拔腿追上去,某人口袋也藏了幾顆水氣球,沒有炸彈傍身,他才沒那麼蠢,追過去給他們扔。
不料迎麵撞上從辦公室出來的學霸,沒撞上,差幾毫米時,他停住了。
周舒手裡拿了幾份試卷,另一隻手扶了他肩膀一下。盛未堂注意力被他手裡的東西,強行拉扯回來,試卷,要命玩意…!
這試卷跟平常的題卷不同,他不用猜,就知道等下肯定考試。某人的臉瞬間垮了下去,徹底沒心情嘻嘻哈哈地玩氣球了。
“我幫你拿。”
其實並不用,就幾捆試卷而已,周舒自己能行,但最上麵一卷還是被抽走了。
盛未堂拿著試卷在手心拍了拍,路過垃圾桶準備往裡一丟,這樣全世界都解脫了,全班都得跪下來,喊他一句“爺爺”。
突然,耳鬢一燙,肩膀被輕輕碰了一下,或許是虛心鬼作祟,盛未堂一個激靈,猛地蹦了起來,試卷結結實實抽在對方臉上。
周舒一聲“嘶”,往後踉蹌幾步,同樣盛未堂也“嘶”了幾聲,更多是不小心打了人的吃驚。
“我我……試卷還在,我沒扔……”
之所以反應這麼大,因為他剛剛還聽到了盧英鵬的聲音,就在樓梯間,嚇得他一個靈魂出竅,轉身便想跑……沒想會這樣……
“你沒事吧,我不是……”
周舒背靠著欄杆,抿著嘴搖了搖頭,手不停捂著臉。
某人手勁不是一般大,那一下應該挺痛的,男生的睫毛一直在顫。麵板層反應比較慢,周舒的側臉,隻稍微有點紅,並沒有浮腫。
竹竿兒果然在樓梯間。
盧英鵬跟語文老寒暄幾句,便踩著高跟鞋往這邊走過來。盛未堂連忙拽著學霸溜回了教室,這是他有史以來坐得最像學生的一次,因為剛打了人心虛,沒辦法像平常一樣沒心沒肺。
今天最後一節是考試,主要考綜合內容。
同桌與同桌拉開一點距離,變成單人桌,他們把桌肚反轉過去,以免有人在桌肚裡藏紙條。
晚自習的時候,又把桌子合了回去。
盧英鵬這次收完試卷卻沒走,而是指揮班長和課代表去辦公室搬東西,滿滿兩大箱的零食堆積在講台,幾包薯片從蓋頂冒出來,都是洗潔精味的。
沒想到,竹竿兒還記得今天是六一。雖然他們臨近畢業,但多數人還是未成年,其中就包括盛未堂,他出生時間卡得不太好,偏偏卡在年屁股。
每人發了一排ad鈣一包薯片和幾條棒棒糖,盛未堂瞥著箱頂那幾包洗潔精,不停在心裡默唸“洗潔精彆發給我,彆給我,彆給我……”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檸檬薯片好死不死分給他,這玩意味道實在太像洗潔精,某人十分討厭。
盛未堂麵無表情,把薯片塞進課桌裡。
中間學校食堂還給每人發了一個小蛋糕,這個每個班都有,用一個鐵托盤放著。盛未堂邊吃著零食,邊時不時偷偷瞄著周舒的表情。蛋糕有股塑料味,十分糟心,他沒繼續吃。
周舒紅的是左臉,坐在右邊看不到。
晚自習結束已經很晚,趁著藥店沒打烊,盛未堂立馬拉著人從推拉門下鑽進去,老闆被他們嚇了一跳。
周舒盯著手心裡的兩條藥膏,燈光太暗,盛未堂看不清有沒有腫。
“回家記得塗。”
盛未堂低頭拆開一條棒棒糖,送給他,把人打成這逼樣,某人內心實在過意不去:“竹竿兒給的棒棒糖,挺好吃,是橙子味的。”
周舒看著人也不說話,但眼裡隱隱約約泛著淚花,可惜路燈太暗了,脆弱的一麵,終歸被藏匿起來。
周舒含著糖轉過身,棒棒糖一點都不甜,是苦的,反正此時吃來,隻有苦。
“藥記得擦,我明天給你帶早餐。”
那人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彷彿離他無比遙遠,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周舒低頭抹了幾下眼睛。
隔天,全班一臉見鬼般盯著學霸的臉,個個倒吸著冷氣,幾個女生已經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周舒麵板很白,一點磕磕碰碰很容易留下痕跡,何況還是在臉上。
許北妍一臉憤怒:“是誰,對這麼一張帥臉也下得去手的?”
注意到旁邊一臉心虛的老盛,許北妍都要氣炸了:“死老盛,是不是你打的!”
盛未堂張了張嘴,愣是反駁不了一句,的確是他打的,但沒想到會嚴重成這樣。他隻是輕輕一拍,跟愛撫差不多,他那如熊一樣的力氣,他這輕輕一拍周舒可招架不住。
“老孃跟你拚了!”許北妍扯著他肩膀的衣服來回拽,彷彿一個顛婆,頭發到處甩。
盛未堂領口被扯得老長,差點被顛婆勒死過去。他急急忙忙抓著周舒手腕,迫使他麵對自己:“你昨晚沒有塗藥嗎,為什麼紅成這樣?”
周舒張了張嘴,剛要開口,上課鈴響了,全班瞬間安靜如雞。
許北妍最後操起書砸了他兩下,這才泄憤般坐回去。竹竿兒踩著鈴聲走進教室,看著他們這一組皺起了眉。
盧英鵬眼白占據眼睛三分之二多,麵無表情看人時,會讓人產生被送上斷頭台的錯覺。
盛未堂握著筆,假裝在抄試卷,頭埋地很低很低,實則寫了什麼,他自己也看不懂,似乎在試捲上麵畫粑粑。
下課後,周舒又跟在盧英鵬屁股後走了,一同被叫去辦公室的,還有一直扶著眼鏡的班長。
盛未堂往後門瞥了一眼,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三步並兩步跑下樓梯。
醫務室在b幢,也就是他高一那棟教學樓,他們高一和高二是在同一個教室,高三才搬到這邊過來。
一趟來回,他已經滿頭大汗,直到上課鈴響,周舒和班長還是沒有回來。
物理得知他倆被數學叫過去,並沒說什麼,掰了一節粉筆在黑板上“篤篤篤”,身後的高馬尾一甩一甩。
高考前,學生和老師都被緊張的情緒包裹著,連一貫卡點走的物理也拖堂了。
猛地,旁邊傳來細微的動靜,周舒終於被竹竿兒放回來了。男生拉開椅子輕輕坐下來,接著低頭從課桌摸出一份試卷。
盛未堂立馬站起來,拍了拍前麵女生的後背:“許北妍鏡子借我。”
全班十個女生,八個有鏡子,她們無時無刻都在整理自己的盛世容顏。
許北妍惡狠狠地“哼”了一聲,把鏡子拍向他的手心,這力度,多少帶點個人恩怨。
藥是在醫務室買的,不知管不管用。老盛把鏡子一起推過去:“快點塗,等會要上課了。”
藥是透明的,塗上不會很突兀。
周舒嘴角已經泛起淤青,普通藥膏自然不能立即見效,估計周舒到時候還得頂著這塊淤青去高考。
高考前,盧英鵬帶著他們去熟悉一下考場,主要熟悉考場路線,不要到時候尿急,連廁所都找不到。
大巴車上嘰嘰喳喳,竹竿兒坐在門口拉開的椅子,她一站起來全車鴉雀無聲。前排幾個女生不斷拿著橘子皮捂在鼻口,似乎有點暈車。
盧英鵬給幾人分了暈車藥,便坐了回去:“說話可以,不許大喊大叫。”
幾個男生捂著嘴,彷彿幾隻土撥鼠,連連點頭。
去的時候風平浪靜,回來的時候卻下起了雨。前方一輛轎車橫斜在馬路中央,一直打著雙閃,顯而是發生了交通事故。
其他車從周圍慢慢繞過去,大巴車裡所有人都探頭探腦。
“靠,那麼嚴重,你看車頭都扁了!”
“人應該沒事吧?”
“沒看見人,隻看到交警,應該早送醫院去了。”
並不是兩輛車相撞,而是轎車自己撞上了護欄。車頭雖扁,但車身完整,人應該也沒事。
一輛跟他們一模一樣的黃色大巴,從旁邊擦過去,兩班同學隔著車窗互相對視,轉瞬即逝,那輛大巴便隻剩下個屁股。
“那是五班的車吧,怎麼可以開比我們快!”
“司機叔叔追上他們,快快快。”
司機叔叔麵容慈祥:“雨天路滑,咱不跟他們比。”
他們二班是最後回到學校的,其他幾輛車停在操場,車上空空如也,大概早跑去食堂吃飯了。
這群少年絲毫沒意識到,他們已經走到了青春的終點,往後的食堂和籃球場再不會出現他們的身影,不用多久,這裡就會換上另一批新麵孔,一群新的人。
無論後來聚多少次,再也湊不齊一個完整的二班。
此後跟在盛未堂身邊的,換成另一個朋友,那個高中和他形影不離的小白臉,似乎在一點點從他的生活裡消失。
頭幾次同學聚會,經常有人問他“周舒”的音訊,畢竟他們關係最好,盛未堂總說“他出國了。”其實周舒到底去了哪個國家,他也不知道,後麵逐漸無人再問。
盛未堂隻記得,那晚周舒突然發資訊給他,說“自己要走了。”
當時他看到訊息的第一時間,便跑到彆墅。
幾顆小石頭接連砸向彆墅二樓的窗,似乎帶了點慌張的情緒。看見窗開啟了,某人才停止擾民,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周舒的房間在側邊,而此時已經淩晨一點。
連盛未堂自己也說不清楚,得知周舒要走,他為什麼那麼煩躁,甚至是有點心慌。
和朋友分彆,終歸是讓人不愉快的。
“你要走,去哪?”
路燈很暗很暗,在窸窸窣窣的葉子下搖搖晃晃,隻能隱約看到窗邊站著個人,房間隻開了一盞小夜燈,暖光打在男生的側臉。
周舒垂著眸,眼裡晦暗不明。
盛未堂從不多想,可不多想,也阻止不了擺在麵前的事實。
周舒和他們不一樣,他的起跑線遠在他們之上,他有更好的資源,有更好的未來。周舒隻是在沿海這個小城市,暫讀幾年高中而已,不會一直留在這裡,他終有一天會離開。
其實高考後,每個人都是很迷茫的,盛未堂也不例外。這種迷茫會在高考後,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爬上人的心頭,看著曾經的朋友一個個離開,然而自己卻不知何去何從。
高考是他們共同的目標,然後高考完的目標又是什麼?
那一夜他們站在那,望了很久很久,誰都沒有說話。
分彆雖然痛苦,但往後的日子還得繼續過,沒了誰,地球照樣轉,時間從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
後來周舒這個人逐漸淡出他的視野,隻偶爾在老同學麵前提起。兩人的微信頁麵,再也不是高中的瑣碎事,而是變成了過節過年群發的祝福簡訊。
直到五年後,周舒再次回到了沿海,他們的命運再次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