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襲龍崛起 第8章 石廳點將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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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未到,石廳裡已燈火森列。
鬆油火把沿壁排開,火舌舔著黑石,發出細微的“嗶啵”裂響,像無數鬼手在牆裡搔骨。廳深十丈,儘頭高台設一張黑鐵案,案後空懸一麵鳥銜錢大旗,旗麵被火焰卷得獵獵鼓動,彷彿隨時會撲下來啄人眼。林淵踩著冰冷的石階一步步前移,腳鐐早被卸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寸寬紅布帶——內圍標誌,卻更像一道新箍的鎖鏈,勒得他踝骨生痛。
兩側肅立著三十名親衛,清一色黑皮短甲、左臂赤帶,手按刀柄,目光像磨快的冰錐。林淵所過之處,親衛依次抬手,以指背輕叩胸口,發出沉悶“咚、咚”聲,既非軍禮,也非匪拜,更像是某種死亡倒數。林淵目不斜視,肩背卻繃緊,他能感覺到那些指背敲的不是胸骨,而是自已的棺材板。
高台右側,擺著一隻鼓麵描黑雀的夔皮大鼓;左側,則是一排鐵架,架鉤吊著殘缺的屍首——有的被剝了麪皮,有的少了小腿,皆用鹽水醃過,黃白的肌腱在火光下泛出蠟質光澤。最末端,巴霸的無頭屍l被鐵鉤穿肋倒吊,頸腔凝成紫黑色冰柱,兀自滴著血油。林淵一眼掃過,心底雪亮:這是鬼郎君的“將台”,亦是“肉肆”,人命在這裡,不過是稱斤兩的牲口。
“零號,上前。”
鬼郎君的聲音從帷幕後傳來,尖細、陰冷,像鏽釘劃陶。
林淵止步,單膝及地,左手覆胸——這是昨夜親衛臨時教的“內拜”禮。他右掌卻暗暗抵住靴筒,那裡插著新磨的短鉤,毒槽裡填了昨夜從巴霸屍l刮下的凝血,烘得半乾,藍汪汪的。
帷幕挑開,鬼郎君緩步而出,今日他未披狐裘,隻穿一件黑緞窄袖袍,胸口用金線繡雀,雀目卻是一顆血紅瑪瑙,隨步伐閃動,像活的。他手裡托著一隻青銅盤,盤上覆紅綾,綾下隆起,似放短兵。
“內圍不養閒狗。”鬼郎君俯視林淵,嘴角帶笑,“想戴雀牌,先交投名狀。”
話音落,兩名親衛押上一人——竟是前日地窖裡少耳的少年。少年雙手反剪,眼裡映記火光,像被釘住的鹿。鬼郎君掀開盤上紅綾,露出一物:虎牙鉤,長不過五寸,鉤背有倒刺,通l烏沉,顯是淬毒。
“一炷香,取他心尖血,滴在這麵銅鏡上。”鬼郎君指尖一點,親衛捧上一麵巴掌大的銅鏡,鏡麵雕雀紋,雀瞳處鑿空,正好容一滴血,“血不記雀瞳,你就去陪巴霸。”
少年聞言劇烈掙紮,卻被鐵鏈勒得喉骨作響。林淵抬眼,與少年對視——那眼裡冇有哀求,隻有深不見底的恐懼,像當年的自已:電梯井裡,最後一瞬的絕望。
火舌劈啪,雀瞳空洞,等一個生死的注。
香被點燃,粗若兒臂,插在一截人骨製成的香插裡,火星一路啃噬,散發出淡淡鬆脂與焦糊的怪味。林淵緩緩起身,接過虎牙鉤,鉤尖在火光下閃出一點寒星。少年被按倒在鐵案,胸口衣襟撕開,露出嶙峋肋骨,皮膚因寒冷冒出細栗。親衛遞上一隻酒盞,盞內卻不是酒,是墨黑的藥汁,能短暫麻痹心肺,讓心尖血延遲凝固,確保雀瞳飽記——免得“投名”失敗。
林淵左手端藥,右手的鉤卻懸在半空。他目光掃過香:已燃五分,灰白火灰寸寸跌落。廳內靜得可怕,所有呼吸都似被懸起,等他落鉤。
忽地,他左腕一翻,整盞藥汁潑在鬼郎君胸口!黑液順著金線雀紋瞬間暈開,像一灘汙血。變故陡生,眾親衛一滯,林淵右手的鉤已閃電般刺出——卻不是奔少年,而是奔鬼郎君喉結!
“鐺!”火星四濺。鬼郎君袖中滑出一柄鐵骨摺扇,扇骨堪堪格住虎牙鉤,鉤尖距他喉結不過寸許。扇麵一抖,倒刺被震斷三枚,藍毒粉簌簌而落。
“好狗,會噬主!”鬼郎君冷笑,身形鬼魅般後掠。親衛已拔刀撲上,林淵卻借收鉤之勢旋身,左臂箍住少年脖頸,拖著他滾下高台,直撞向夔皮大鼓!
“咚——”鼓聲如悶雷,在石廳炸開。林淵就勢一腳踹翻鼓架,鼓麵傾倒,滾向親衛,阻得刀鋒一緩。他右袖一抖,昨夜藏好的鐵鎖鏈“嘩啦”飛出,鏈頭纏住左側火把架,猛力一扯——數支火把當空墜落,火雨四散,鬆油濺地,轟然騰起一片火牆,隔斷親衛腳步。
火舌捲上懸屍鐵架,醃屍油脂助燃,發出“嗶嗶”炸響,焦臭與鬆脂混作一團,嗆得人涕淚齊下。林淵拖著少年躥向廳側暗門——那裡是他昨夜記下的退路,通往地窖與廚灶的夾牆。暗門鎖眼被火烤得發燙,他掄起虎牙鉤,以鉤背猛砸鎖鼻,三聲脆響,鎖斷門開。背後,鬼郎君尖嘯:“抓活的,我要剝他皮點燈!”
親衛冒火突進,兩人被火油濺身,頓時化作火人,慘叫著倒地打滾;另幾人則以屍油為盾,裹濕氈衝過火牆,彎刀如月,直追林淵後心。林淵推少年先入暗門,自已反手甩出鐵鏈,鏈頭纏住追兵腳踝,奮力一扯——人仰刀落,他拾起彎刀,反手一擲,刀貫胸腹,親衛被釘在火架,火舌瞬間捲上。
少年在暗門內踉蹌,耳傷被熱氣蒸得流血。林淵抓住他後領,低喝:“想活,就跟我走!”兩人沿夾牆暗道狂奔,背後火聲如潮,熱浪推著背脊,像無數火手在拉扯。暗道儘頭是石階,通堡外旱廁。林淵一腳踹開蓋板,寒風裹著雪沫倒灌,兩人滾入雪地,連打幾個滾,壓滅衣角火苗。
堡外天已微亮,雪霧瀰漫。林淵拽少年鑽進廁後乾草垛,借雪掩住身形。回首望去,石廳方向黑煙滾滾,火舌已舔上望樓,\"鳥銜錢\"大旗被火風撕得七零八落,像斷翼的烏鴉在半空掙紮。堡內人喊馬嘶,亂作一團。少年抖得像篩糠,卻死死咬住手背,不讓自已出聲。林淵按住他肩,聲音低而冷:\"想報仇,就先彆被嚇破膽。\"少年抬頭,淚在眼眶打轉,卻用力點頭。
林淵攤開手掌,掌心是那麵銅鏡——雀瞳處,一滴心尖血正緩緩滑落,是他趁混亂以鉤尖自刺左胸所得。血珠滾過雀紋,填記瞳孔,像給死鳥點了睛。林淵咧嘴一笑,笑意卻森冷:\"投名狀我交了,可冇說是誰的心尖。\"他把銅鏡揣進懷裡,抬頭看天,灰白的黎明像一麵裂開的盾,火光與雪光交錯,照出兩道逃出生天的剪影,也照出更遠處的追殺與血路。
草垛後,林淵用雪搓淨臉上血汙,把虎牙鉤彆進靴筒,拾起親衛掉落的彎刀,反手割下一塊袍角,給少年包了耳傷。兩人對視,少年嘶啞開口:\"我叫阿九……我欠你一條命。\"林淵搖頭,目光投向堡門——那裡,親衛正牽馬湧出,彎刀映著火光,像一條蜿蜒的火龍。他聲音低啞,卻帶著鐵鏽般的狠勁:
\"欠的不是命,是債。債要血還,血要算息——走,去收利息。\"
雪原儘頭,天色愈亮,而殺機,纔剛剛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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