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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標記ABO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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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冗長而重複的審問終於結束了。穿著製服、麵容刻板的調查員反複盤問著他加入“普羅米修斯”計劃的細節,接觸了哪些核心資料,與顧昭衍有何私下協議。

季容與全程保持著絕對的冷靜,語氣平淡無波:“我入職時間尚短,僅負責理論模型搭建與部分資料分析,尚未接觸最核心的實驗部分。與顧總僅有必要的專案溝通。”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符合一個剛入職不久、恪守本職的研究員身份。調查員似乎沒能找到預期的突破口,隻能暫時結束問詢。

回到教化局那間寬敞卻氣氛壓抑的食堂,季容與端著餐盤,習慣性地走向角落。周圍那些同樣被收容在此的eniga們,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他,卻都帶著一種混雜著敬畏和疏離的意味,下意識地與他保持著距離。

他們有點怕他。

季容與早已習慣。無論是在外麵的世界還是在這裡,他似乎總是格格不入。他沉默地吃完那份寡淡的飯菜,味同嚼蠟。

回到分配給他的那個狹小、潔白的隔間,季容與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

明明才離開這裡不到半個月,外麵卻已天翻地覆。從受人尊敬的研究院首席,到如今階下囚般的境地,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他措手不及。兜兜轉轉,他竟然又回到了這個原點。

他下意識地想摸向枕邊,那裡曾經藏著一個簡陋的日記本,記錄著他初入此地時的迷茫、痛苦和那些無法對人言說的、關於某個alpha的隱秘思緒。但現在,那裡空空如也。日記本在他上次“畢業”離開時,按照規定被銷毀了。

他試圖在腦中梳理這混亂的始末,像分析一組複雜的實驗資料。

梁玉山院長的刻意招募、專案的蹊蹺、內部的泄密、輿論的精準攻擊、特管局的迅速介入……

線索淩亂,動機不明。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相比他在科研領域如魚得水的天賦,對於這些人情世故、陰謀算計,他簡直像個剛啟蒙的稚童,一竅不通。他不知道顧家究竟有多少樹敵,不清楚梁玉山背後藏著怎樣的恩怨,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成為這場風暴的中心。

他什麼都不知道。

也許……正是因為他這種“無知”和與生俱來的、與那個圈子格格不入的身份,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將他拖回更久遠的過去。

那份98匹配度報告出來時,顧家老宅大廳裡,那些長輩們臉上瞬息萬變的精彩神色——震驚、難以置信,最後凝固為一種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排斥。他們雖然沒有直接指著他的鼻子,但那冰冷的眼神和壓抑的竊竊私語,分明在說:一個管家之子,也配?

他的父親,那個沉默忠誠了一輩子的男人,曾是顧老爺子的貼身管家和保鏢,最終為了保護雇主而死。這份用生命換來的“恩情”,在絕對的階級和利益麵前,輕薄得像一張紙。

後來,他分化成oga後不久,腺體卻突然發育異常,患上了資訊素紊亂症。這彷彿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那份偽造的15匹配度報告出現時,顧家甚至沒有去驗證其真假,就迫不及待地、幾乎是帶著一種甩掉麻煩的慶幸,撕毀了婚約。

他甚至能回憶起顧家人當時的神情,冷漠、疏離,他看不清顧昭衍的神情,但是或許相比其他顧家人,他甚至可能還會有一絲如釋重負吧?

而最後,那場暴雨夜的追殺……他至今不敢確定,那究竟是顧家敵人的手筆,還是顧家內部,有人厭惡他到了恨不得他徹底消失的程度……

冰冷的絕望,如同隔間裡恒定的低溫,一絲絲滲入他的骨髓。

他蜷縮起身體,將臉埋入膝蓋。

原來,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變得強大,在某些人眼裡,他永遠都是那個不配站在顧昭衍身邊的、卑微的“管家之子”。甚至連他這身eniga的力量,如今也成了他人用來攻擊顧昭衍的武器。

兜兜轉轉,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原點,被否定,被拋棄,被利用。

隻是這一次,心口的鈍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冰冷。

——

得益於之前四年“模範生”般的表現記錄,以及顧昭衍雖未明言卻切實起到作用的暗中關照,季容與這次回到教化局,並未受到額外的刁難或“特殊照顧”。除了必要的審問和限製自由,他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然而,這種平靜很快被一個細微的異常打破了。

他注意到,以前隔間附近那兩個“老熟人”不見了。

那兩位eniga和季容與這種因瀕臨死亡而三次分化或社會適應不良被送進來的不同,他們是由於長期、過量注射一種黑市流通的、強烈刺激資訊素分泌的違禁藥劑,導致精神狂躁、極具攻擊性而被強製收容的。這種藥劑副作用極大,通常使用者很難活長久,但這兩人卻頑強地活了下來,隻是時不時會陷入徹底的狂躁狀態。

在過去,每當他們失控,往往是由冷靜且擁有絕對壓製力的季容與等其他老資曆的eniga出手,用eniga的資訊素進行“說服”——也就是其他eniga私下裡帶著敬畏稱呼的“修理”。那兩人對季容與又恨又怕。

可現在,這兩個定時炸彈一樣的存在,竟然同時不見了。

季容與找到負責他這片區域的李奇希監管,狀似無意地問起。

李奇希正忙著整理檔案,頭也沒擡,隨口答道:“哦,你說‘瘋狗’和‘火藥桶’啊?他們倆運氣好,前幾天被人保釋出去了。”

“保釋?”季容與眉頭微蹙。這種因藥物導致永久性精神損傷、極具危險性的eniga,通常是不可能被批準保釋的。

“是啊,我也覺得稀奇。”李奇希放下手中的檔案,撓了撓頭,“手續倒是齊全,符合規定。保釋方身份保密,級彆很高,我也沒許可權檢視。隻知道是兩個不同的保釋人,前後腳辦的手續,就隔了一天。”

前後腳被保釋?

不同的保釋人?

身份保密,級彆很高?

季容與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疑慮。這太巧合了。兩個背景相似、狀況特殊且危險的eniga,在如此接近的時間內,被不同的、身份成謎的勢力保釋出去?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梁玉山那張溫和帶笑的臉。

是巧合嗎?

還是……這兩枚危險的“棋子”,也被那隻幕後黑手,悄無聲息地挪出了教化局這個“棋盤”,準備在某個關鍵時刻,投向某個特定的目標?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季容與的脊背。

他原本以為,對手的陰謀主要圍繞“普羅米修斯”計劃和顧氏集團展開。但現在看來,對方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長,連教化局這種監管嚴密的地方,都能如此精準地撈出特定的人。

他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張正在緩緩收攏的大網之中,網線不僅連線著顧氏和研究院,甚至可能延伸向更黑暗、更不可控的角落。

那兩個被保釋出去的eniga,就像兩顆被悄悄埋下的地雷,不知何時,會在何地,被何人引爆。

他必須儘快把這個訊息傳遞給顧昭衍。

然而,身處囹圄,通訊受限,他該如何才能將這份不詳的預感,送達那個正在外麵奮力破局的人手中?

季容與看著教化局窗外那方被鐵絲網分割的天空,眼神變得愈發冰冷而銳利。

城郊,貧民區的地下室內,空氣渾濁,彌漫著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oga病弱的資訊素氣味。

兩個身形高大的eniga——代號“瘋狗”和“火藥桶”——正百無聊賴地靠坐在牆邊。他們體內被藥物摧殘過的資訊素依舊躁動不安,讓這狹小的空間更顯壓抑。

突然,其中一人手腕上的廉價加密通訊器震動了一下。他煩躁地擡起手,看到螢幕上那個沒有備注、卻讓他們心底發寒的代號antire發來的資訊:

【送一週的食物到老地方。清單附後。】

“瘋狗”低聲罵了句臟話,粗聲粗氣地對同伴“火藥桶”說:“媽的,又把我們當跑腿的使喚!”

“火藥桶”眼神陰鷙地瞥了一眼角落裡那個蜷縮著、臉色潮紅、呼吸微弱的身影——正是失蹤多日的趙煙流。他看起來狀況極差,像是發了高燒,已經奄奄一息。

“喂,”“火藥桶”對著通訊器不耐煩地發了一條語音,“antire,這小白臉快不行了,發燒,估計撐不了幾天了。怎麼處理?還有,答應我們的藥和錢呢?這鬼地方我們他媽呆夠了!”

資訊發出後,兩人焦躁地等待著。他們需要antire提供的特殊抑製劑來緩解體內藥物帶來的副作用和狂躁感,也需要錢。

過了一會兒,回複來了。

先是銀行到賬的提示音,“瘋狗”看了一眼,啐了一口:“兩萬塊,打發要飯的呢!”

緊接著是antire冰冷的文字回複:

【趙煙流,留著,彆讓他死了,給他買點藥,還有用。】

【‘瘋狗’去送食物。‘火藥桶’留下看守。】

【藥,下次。】

命令簡潔,不容置疑。

“操!”“瘋狗”狠狠踹了一腳旁邊的空箱子,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嚇得角落裡的趙煙流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但他們不敢違抗。那個antire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們從教化局弄出來,也能輕易把他們再送回去,或者……用更可怕的方式讓他們消失。

“瘋狗”罵罵咧咧地站起身,抓起旁邊一個準備好的、用來裝食材的揹包,瞪了“火藥桶”一眼:“你看好這廢物,我去去就回。”

“火藥桶”陰沉著臉,沒說話,隻是重新將凶狠的目光投向意識模糊的趙煙流,像是在看守一件即將損壞的、卻又不能丟棄的物品。

地下室的鐵門哐當一聲關上,重新落鎖。

“瘋狗”背著沉重的揹包,融入外麵淅淅瀝瀝的雨幕中,心中充滿了被奴役的憤懣和對下一次“藥”的渴望。

而彆墅內,梁玉山看著監控螢幕上“瘋狗”離開的畫麵,和他剛剛通過加密賬戶轉出的那筆微不足道的款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些失控的野獸,不過是他暫時需要利用的工具。等價值耗儘,或者變得礙事時,處理掉便是。

他的目光,越過螢幕,彷彿能穿透牆壁,看到裡間那個依舊拒絕與他交流的姐姐。

快了。

就快結束了。

等到顧家徹底崩塌,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就能帶著姐姐,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他下意識地忽略了心底那絲因為囚禁、藥物和姐姐日益衰弱的生命力而隱約泛起的不安,將其歸咎於計劃執行過程中的必要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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