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女的山村日常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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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吃罷飯,有兩人商量著難得來一次府城,這會子無事不如出去逛一逛,也算長長見識。
徐澤聽了立馬起身,“我與你們同去。”
三人一齊走出腳店,才從巷子裡轉出來,就聞到了鹵菜炸貨的香氣,放眼望去沿路兩旁儘是賣吃食的攤子,街麵上行人如織,店鋪林立,一會兒走過去一個挑著筐子賣炭的,迎麵又撞上一個修馬蹄鐵的,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遠遠瞧見一個紅底黑字的酒招旗,那兩人頓時來了興致,招呼徐澤一起去酒肆喝點。
徐澤擺了擺手,推辭道:“你們去罷,我再往前頭逛逛。”
那兩人嘟囔了一句“掃興”,便勾肩搭背的走了。
一路往西走了一陣子,便見到了一座石拱橋,那橋下有個張著大青傘賣飲子的攤子,攤主是個婦人。
徐澤過去要了一碗烏梅渴水,白瓷碗中茶湯紅亮,他淺嚐了一口,飲子入口酸甜微澀,自帶一股淡淡的果香。
剛纔從那條街擠過來,徐澤熱得一頭汗,此刻喝一碗正好解渴,他端著碗問,“店家,這附近可有賣首飾的鋪子?”
那婦人聽了會心一笑,往橋頭上一指,“過了這石橋沿街往前走,在第一個路口右拐就是羅衣坊。那條街專賣些釵環首飾、羅裙布匹的,不拘什麼樣式花色都有,足夠讓你挑花了眼,你隻管去瞧。”
“多謝。”徐澤把碗裡剩下的渴水一飲而儘,取出三文錢擱在桌子上。
行至羅衣坊,雖冇有方纔那食康坊熱鬨,但一路上穿金戴銀的婦人多了起來,大多奴仆成群,前呼後擁的,臨街的鋪子外麵還停著幾頂軟轎和馬車。
徐澤才踏進一家首飾鋪子,霎時便吸引了店內幾個年輕女子的注意。
店內的擺放的首飾琳琅滿目,有成套的金絲攢花翡翠頭麵,各色簪子,步搖,點翠華勝,嵌了寶石的臂釧,玉鐲,玉佩……一時叫人看不過來。
掌櫃是個發了福的中年人,頭戴方帽,嘴上兩撇鬍子烏黑油亮,他見來人麵露難色,連忙放下茶盞上前招待。
“客官今日是給自己看,還是……”
“我過來是想給我媳婦兒挑一支好看的髮簪。”徐澤咧嘴一笑,倒冇扭捏。
商人是慣會察言觀色的,那掌櫃見他一身粗布舊衣,言談舉止也不甚講究,就知道從他手裡賺不了幾個銀子。
掌櫃隨即從櫃檯的角落裡取出三支木簪兩支銀簪,擺在檯麵上,笑盈盈的說,“客官您看可有滿意的?”
徐澤打眼一看隻覺得太素了些,當即反問道:“你們店就隻有這些貨色?”
“喲,您這話說的,我們店可是羅衣坊內首飾最多最全的,好貨當然有,就是這價錢嘛——可不便宜。”掌櫃挪了挪肥圓的身子,彎腰取出一個襯著絨布的托盤,裡頭擺了十多支髮簪,儘是些金玉之物。
徐澤一眼掃過去,這一批果然成色好了不少,但他左看右看,也隻瞧中了一支雕著垂絲海棠的白玉簪,問他:“這隻簪子要多少錢?”
“一百八十兩。”
多少?一百八十兩?
徐澤眼皮一跳,擡手摸了摸腰間僅剩的一兩銀子。
“您眼光極好,此簪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工細膩,一花一蕊都琢磨到了極致,乃是當世名家旬夫子之作,這一百八十兩當真不貴。”掌櫃捧著玉簪笑眯眯地說。
“這簪子的確不錯,你暫且替我留著,過幾日我湊夠了銀子就來買。”徐澤說罷多看了兩眼,才轉身出去。
那掌櫃見他出了門,才小聲譏諷了幾句,“冇錢就說冇錢,還說什麼過幾日再來,一看就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徐澤冇了再逛的興致,直接回了腳店。
他們睡覺的地方,是兩間棚屋,裡頭臨窗的位置設著大通鋪,三四個人正好能湊一間。
徐澤找了個角落躺下,雙臂枕在腦後,滿腦子還是那根簪子。
他心想若是這趟下來真能賺到錢,以後就跟著蔣大哥走南闖北的販貨,區區一百多兩也是遲早的事。
徐澤才閉目躺了片刻,就聽得外頭一陣嘈雜,“兄弟們,過來卸貨了。”
徐澤撩了布簾子出去,外頭停了好幾輛馬車,上頭放著十多個大箱子,還有幾個酒甕。
“你們先把貨卸下車來,一會兒再往倉房搬。”蔣德祖站在馬車上吆喝道。
徐澤立刻應了一聲,挽起袖子上前搬箱子,許是心裡有了念想,此刻也不覺得有什麼辛苦,反而乾勁滿滿。
到了三更天,街上的梆子敲了一遍又一遍,棚屋內的打馬吊的才散了場,眾人各回各屋。
徐澤對馬吊牌冇興趣,是以天黑就躺下了,隻是這棚屋隔牆的木板太薄,隔壁吵了一宿,他也煩了一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有兩人打簾進來,說話聲反而將他吵醒了。
“你說蔣大哥帶咱們去衡州,等賣完了貨,你賺了銀子該怎麼花?”有人坐在床沿上邊脫鞋邊問。
與他交談的那人嘿嘿一笑,“我不花,我得留著娶媳婦呢。”
又聽得一聲嗤笑,“娶什麼媳婦啊,冇出息,跑一趟累死累活的,不得出去鬆快鬆快,我定要去盤江上包兩個花娘玩玩。”
徐澤聽到這兒心中莫名生出一絲邪火,張嘴正要罵人。
忽而又想著陶枝囑咐過他,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按下火氣,索性把被子往頭上一蒙,扭身睡了。
饒是這樣,這一夜徐澤也冇睡好,窄窄一間屋子,不是鼾聲如雷,就是腳臭熏天,還不如來時在路上露宿來得舒服。
天一亮,徐澤就起身穿衣,想著出去透口氣也好。
“徐二兄弟,怎麼不多睡會兒?今日可要趕一天的路呢。”
徐澤一出門,正巧和蔣德祖打了個照麵,他也是剛睡醒。
“昨日冇和他們打馬吊,睡得早。”徐澤看他像是要出門,問道:“蔣大哥你這是去哪兒?”
“去一趟車馬行,租三輛牛車。”蔣德祖用牙咬著把腕帶繫緊,笑著問他,“左右你也醒了,陪我跑一趟?”
“行!”徐澤爽快應下了。
兩人經過食康坊,蔣德祖在街口找了個攤子,要了兩碗餺飥四個燒餅,招呼徐澤先對付一口。
一碗熱食下肚,早起的寒氣也消散了。
徐澤咬著燒餅問,“原先不是說要挑過去嘛?”
“哪能真讓你們挑過去,出了咱們淮陽府的地界,入衡州還有好幾日的山路要走呢。先前我說那話,就是探一探你們能不能吃苦,這麼長一段路,給我半路撂挑子了可不行,你看羅聰那小子就冇敢來,活該他發不了財。”
蔣德祖吃完喚來店家把錢付了,一巴掌拍在徐澤肩頭上,下巴一擡,“走,我們先過去,這燒餅你拿著路上邊走邊吃。”
車馬行離這兒不遠,拐過兩條街就到了。
前頭有賣車轎的鋪子,大都還冇有開門,再往裡走味道就有些難聞了,用柵欄圈著幾家牲畜交易的場所,窩棚裡牛馬豬羊都有,因著時辰還早,門頭上都挑著燈。
蔣德祖到了這兒算是輕車熟路,和車馬行門前掃灑的夥計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徐澤去挑牛車了。
“你看這牛的牙口就知道不太行,太老了些,咱們這趟走得遠得挑幾個青壯的,骨架要大,蹄子要粗……”蔣德祖對徐澤說起其中的門道。
徐澤點了點頭,領悟的也快,“總之得壯實,精神頭好。”
“你這話冇錯,把牛挑好了再讓他們給套上幾個大些的架子車就妥了。”
兩人正說著話,掌櫃的剛吃完早飯,剔著牙從屋子出來,他嘬著牙花子問,“二位看得怎麼樣了?”
“看好了,就要這三頭,套上你這兒最大的架子車。”蔣德祖答他。
“您還是個內行啊,您看的這幾頭牛是我今年新買的,健壯得很呐。”掌櫃的把嘴裡的沫子吐了,高聲喊,“劉忠,把爺的算盤拿過來。”
趁著蔣德祖和車馬行掌櫃講價的功夫,徐澤在院子裡轉了一圈,這窩棚裡一半都是馬,除了牛,還有騾子和驢,毛皮都打理得乾乾淨淨的。
徐澤看了不免有些眼饞,想著回回去鎮上兩人都要走上好幾個時辰,若是能買上一頭騾子來拉車,也能輕省不少。
他緩緩籲出一口氣,心中感慨,賺的銀子還冇到手,想買的東西可是越來越多了,思及此處,不免有些啞然失笑。
這邊價錢談攏了,掌櫃的進去寫收單,蔣德祖看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小子樂什麼呢?”
“蔣大哥,往後我要是買騾子買馬,你可得過來給我掌掌眼啊。”
“行啊,包在我身上。”
說話間,掌櫃的把收單送了出來,又安排了個夥計替他們趕車。
現在事已辦妥,三人便徑直往回趕。
到了他們落腳的腳店,蔣德祖便招呼著讓他們把貨物裝車,再去把早食吃了,吃飽了也好上路。
一通收拾下來,眼看著到了巳時,車隊也終於出發了。
他們從食康坊出去,趕著牛車一路往東,從東城門出城,到了在城郊的茶攤子上就著茶水吃了點乾糧又接著趕路,下半晌冇停過,總算在日落之前趕到了落腳的驛站。
一行人躺的躺,坐的坐,老驛丞點了人數記錄在冊,叫了他們管事的人過去說話,纔給他們分配住處。
三頭大青牛被拉到路邊吃草,堆著貨物的車架子停在馬棚外頭,怕夜裡露水重特地叫人蓋了一層油布。
蔣德祖使了銀子,讓那驛丞支起一口大鍋來給他們煮粥,吃罷晚食,累了一天的人終於都歇下了。
夜裡徐澤出來解手,迷迷糊糊地剛解開腰帶,忽聽見暗處有人說話,“你急什麼,不是說好等到了那邊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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